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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意走了过来,在义妁的身边站了一会儿,用挑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跟义妁说,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第114章 女医(1)()
第十一章女医
长安皇宫里的绿树红墙把义妁与外在的世界隔断了,透过她居住的桂宫的窗棂可以看见雾霭蒙蒙的终南山,可以看见灰雀和乌鸦在桧柏树上飞来飞去,但看不见繁华的长安。
虽然是乳医,但与寂寞的宫女没有多少区别,甚至处境更凄惨。几个月后,对皇宫的新鲜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枯燥、忧伤。乳医们要常常忍受医官们和崔如意的辱骂和殴打,那个秋娥更是成了崔如意的帮凶,在崔如意的庇护之下,整天叫嚣不止,一会说要修理这个,一会说要修理那个,弄得整个乳舍鸡犬不宁。
义妁和采娟自然是首当其冲,崔如意把最苦最累的活儿交给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找她们的茬,尽管义妁把活干得妥妥当当,但崔如意依然鸡蛋里挑骨头。总之,一抓住把柄,就要惩罚她。面对这一切,义妁一笑了之。
义妁没有时间忧伤,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比如去石渠阁翻阅医学典籍。太医院里的药书房所收藏的医学典籍她已经看完了,有神农本草经、难经、脉经等。卢氏告诉她,如果她还想看,可以去石渠阁,那是皇宫里最大的藏书楼,或许里面有她想要的书籍。当然除了看医书,儒家经典她也翻阅。
每天早晨她从桂宫长廊轻轻地走过,可以看见很多宫女长时间地对镜梳妆,铜镜中的女孩个个如花似玉,手如荨黄,肤如凝脂。窗外鸟声啁啾,隐约可以听见终南山樵夫砍柴时高歌的回响,狭窄的里巷里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前往内宫侍奉早朝的宫侍匆忙而杂沓地走过,黄昏后再提着宫灯返回桂宫的每一间陋室。
义妁来到石渠阁,以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一个,但每天她一到石渠阁总会看见同样一个宫女用鸡毛掸子轻轻地拭去书简上的尘埃。义妁总向她微笑,宫女也向她微笑,却从不曾说过一句话。
今天是寒食节,太医院放了乳医们宝贵的一天假期,很多乳医都申请去宫外购买一些日常所需,当然这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去长安城逛一逛,自从她们来到太医院还没出去过一次呢。
采娟也同样想去长安逛一逛,但义妁却说要去石渠阁看书,采娟只好跟沈婉芬一同出去。
平日里义妁看的都是医书,今天她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算看一看庄子。
一看就入迷了,当西天最后一抹斜阳隐没在群山之中,义妁听到宫里沉重的暮鼓声缓缓地传来,这就意味着石渠阁要关门了,义妁收好只看到一半的庄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回忆书籍里的内容,她惊讶地发现庄子的很多养生观与黄帝内经所倡导的不谋而合,比如天人合一,顺其自然。
回到桂宫偏室,发现乳医们一个都不在,觉得有些蹊跷,刚想出去,采娟就冲了进来。
“大事不好了!”采娟似乎很焦急的样子,“药长大人四处找你呢!”
“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听说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赵娘娘突发急症。”采娟面有惧色。
义妁二话不说,向太医院乳舍跑去。
中宫药长卢氏早已在门口左顾右盼,她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崔如意和沈婉芬,崔如意说不一定要等义妁,换秋娥去也行。卢氏坚决要义妁去,因为她最了解也最相信义妁的医术,虽然也只不过是给崔府志打下手,但娘娘病况危机,让懂医术的乳医去当然好过让不懂医术的乳医去。
风风火火地赶往长秋宫,一进去就感觉气派非凡,与桂宫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崔府志已经在为赵婕妤把脉,说是把脉其实是悬了一根丝线在赵婕妤的手腕上,崔府志凭借对丝线的感觉为其诊脉。义妁眉头一皱,这样把脉怎么会准确?但又能怎样?男女授受不亲,太医们的手怎么允许去触摸娘娘的玉体?
据说崔府志也凭着悬丝诊脉这一高超的医术赢得皇上的厚爱,其实这不过是崔府志耍得鬼把戏,事先买通嫔妃们身边的太监和侍婢,问清情况,对嫔妃们的病情了如指掌,然后再悬丝诊脉,装腔作势一番,把戏演给皇上看。
这通常在缓症上行得通,但急症就不行了,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询问太监和侍婢,可崔府志为保持自己的权威和颜面,依然用悬丝诊脉这一套,这不贻误治疗的时机吗?义妁看了,心里很生气。可又不敢吱声,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乳医,只能替那些没有受封的宫女看诊。
义妁焦急地向卢氏使眼色,卢氏明白义妁的意思,可她也毫无办法,太医令丞在场,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她与义妁一样,只得听候崔府志的吩咐。
此时已见躺在床上的赵婕妤面色苍白,下体流出一股经血,侍婢们手忙脚乱,用湿毛巾擦干赵婕妤身上的经血,可一会儿一股经血又流了出来,照这样下去,赵婕妤很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崔府志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对旁边的卢氏叫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去看看娘娘的病情!”
卢氏正等着这句话呢,赶紧说道:“义妁,跟我来!”
义妁和卢氏来到赵婕妤的床榻前,大觉不妙,娘娘快要晕过去了。
义妁恨不能立刻斩断那根丝线,亲自为赵婕妤把脉。
第115章 女医(2)()
崔府志还在那里迟疑,其实他心里虚得很,在这种慌乱的场合,他怎么能够凭借一根丝线而准确地诊断赵婕妤的脉相。他虽然知道这是崩漏,是妇女病常见的急症重症,经血非时而下,量多如注,谓之崩、崩中或经崩;淋漓不断谓之漏、漏下或经漏。
崩漏的种类太多了,有实证、虚证、血热证,虚证又分为脾虚、肾气虚、肾阳虚、肾阴虚,血热又分实热、虚热,要想诊断清楚必须触摸诊脉才行。
义妁再也等不下去了,对崔府志说道:“大人,这是崩漏!”
崔府志怒道:“住口!本官知道这是崩漏!”
“可是,这样诊脉不行!”
“我让你住口!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扰本官诊断!”
“大人,要亲手诊脉才行啊!”
“放肆,难道你想让本官侵犯娘娘的玉体不成!卢大人,还不快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拖出去!”
“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够了。”卢氏无奈地说道。
义妁痛心地看了一眼躺在病榻上的赵婕妤,含着泪退下了。
“崔如意,你过来。”卢氏又叫上了崔如意。
崔如意刚走到赵婕妤的身边就惊呼起来:“不好了!娘娘昏过去了!”
崔府志急问道:“面色如何?”
“面色晄白!”
“四肢如何?”
“四肢厥冷!”
“这是崩漏并发症虚脱。”
崔府志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义妁,命令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参附汤!”
“喏,大人。”
义妁匆匆离去,却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她真是担心崔府志误诊。
崔府志又吩咐女儿:“你,现在给娘娘施针!”
崔如意一听,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施过针,何况是在娘娘的玉体上,她面有难色,仓皇道:“我,我,大人,奴婢不敢”
崔府志是想给女儿表现的机会,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把娘娘救醒过来没有多大问题。不成想,女儿如此怯场,叫了几次都不敢,以前的气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卢氏见此为崔如意解围:“大人,还是让下官来吧。”
崔府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骂道:“不中用的东西。”
又问卢氏:“你可知在哪里施针?”
卢氏非常冷静,不紧不慢地回答:“取人中、合谷、百会、涌泉穴针刺,用强刺激法。”
“嗯。赶快给娘娘施针吧!”
卢氏给赵婕妤施完针,又等了一刻钟,义妁端着参附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赵婕妤喝下汤药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但气息依然很微弱,如果不加紧治疗仍然有可能再次昏过去。义妁眉头紧锁,喂汤药的时候,义妁抓住时机仔细观察了娘娘的舌头,发现娘娘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舌苔白腻。义妁想,不管娘娘的崩漏是否由脾虚引起的,但她至少可以肯定娘娘有脾虚的病症。
崔府志却因为赵婕妤醒了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娘娘的病情在他的救治下痊愈了。
但崔府志遇到了难题,那根曾经为他争取荣耀的丝线,如今却不卖他的帐,他对赵婕妤的脉相捉摸不定,一会儿觉得脉细数,一会觉得脉滑数,一会儿又觉得脉弦细或涩,这是三种不同的脉相,分别对应虚证、血热证、实证。
由于耽误的时间太久,如果再不做决定,他的权威就会受损,于是瞎蒙了一个,一口咬定赵婕妤是虚证引起的崩漏。
义妁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根据她查看的情况,娘娘是虚证没错。
但虚证又有脾虚、肾气虚、肾阳虚、肾阴虚四种,娘娘又属于哪一种呢?
崔府志又犯难了,做太医令丞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麻烦的病症,如果不是突发急症,他完全可以根据娘娘身边的侍婢的描述掌握病情,然后对症下药。
可现在到底如何是好呢?不管了,随便蒙一个吧,崔府志根据赵婕妤的经血色淡质稀,又结合以往的经验做出了诊断:娘娘是由于肾气虚引起的崩漏。治法应以补肾益气、固冲止血为主。处方用熟地黄、肉苁蓉、覆盆子、枸杞子、桑寄生、菟丝子、艾叶、太子参、阿胶。
义妁一惊,这与她观察到的情况不符。崔府志又命令义妁去煎药。义妁再次恳求让崔府志不要轻下诊断,必须触摸诊断才行。但崔府志刚愎自用,一口咬定娘娘是由于肾气虚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