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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老王爷不耐烦地喝道,“这不是没发现什么吗,兴许冬香只是想给太妃擦擦汗,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面对这场闹剧,老王爷已经足够烦躁,懒得同杜漓玥周旋下去。
他发现了,这个煞星分明就是来煞他的!
竟然三言两语就将冬香谋害太妃的举动揭过,这简直是在践踏太妃的尊严,下人们窃窃私语起来,讥讽与怜悯的目光搅浑在一处,充斥在沉闷的空气中,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木夏再也忍不住,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将冬香推倒在地。
冬香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藏在裙子里的病衣掉在地上,破烂肮脏的素衣同她桃红色的裙摆黏在一起,分外醒目。
“这是什么?”木夏明知故问,语气讥讽。
“这这是我的衣服!”冬香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将病衣抱在怀中遮掩着,可惜无论她怎么遮掩,还是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杜漓玥暗中冲木夏使了个眼色,面色疑虑地走了过来,指着冬香怀中的衣服,脸色惨白道:“这是病人的衣服吧?”
“这分明是天花病人的衣服,上面沾的脓水和血块眼色,还有气味,都是一模一样的!”
杜漓玥是大夫,她说这是病人的衣服,那就一定是,疫病如此可怕,下人们被吓坏了,生怕吸一口臭气就浑身溃烂而死,吓得往屋外拥挤。
“天啊,冬香怎么拿着病人的衣服?”
“真是个黑心肝的贱人,她想死让她一人去死,居然拿来害人!”
“没想到她心肠如此歹毒。。。。。。”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下人们都是无知的愚民,尽管敬畏强权,在疫病面前还是暴露了怕死的本性。
无论老王爷怎么怒吼压制,下人们的议论声都盖不下去,反倒怨气沸腾了起来。
“冬香,你为什么要带病衣来太妃的房中,你到底是何居心,太妃大病初愈,身体最易感染,你这是要她的命啊!”杜漓玥上前一步,抢占先机,带着哭腔指责冬香。
冬香吓得瘫软在地,头发散乱,嘴唇翕动着,却是罪证已全,无法再为自己开脱了。
“你嚷嚷什么,这是我王府的家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老王爷也慌了阵脚,他没想到冬香居然如此大胆,暗地里谋害起了太妃。
要知道他虽有杀心,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冬香不过是个无脑的妇人!
真是个拖后腿的蠢货,老王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的暴怒在通明的烛光下显露无疑。
“贱人,你怎么敢谋害太妃!”面对一群难以平息的下人,他却不得当机立断,忍痛伸脚踹向了冬香。
他不光是男人,还是个王爷,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假以时日,倘若被御史抓住把柄,参他一本宠妾灭妻,皇帝本就因为萧珏对恒王府忌惮,还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他?
老王爷越想越慌,只能牺牲自己的新欢了。
冬香毫无防备的受了一脚,心窝一痛,撞在墙上,干呕出了一口混着涎水的鲜血,浑身抖的像发了癫疯一般。
“王爷,王爷救救我,我不是存心的。”冬香挪动着自己剧痛的身子,爬到了老王爷的脚边。
她的双眼已经被眼泪糊住了,喉头满是腥甜的血气。
冬香只看得清模糊的人影,巨大的恐惧让她忘记了难堪的处境,求生欲使她卑微的如同蛆虫一般,死死的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王爷的腿。
一个好端端的少女如此狼狈,毫无尊严地求活,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杜漓玥,也不免品尝出一丝悲哀。
封建时代就是如此的残酷,况且冬香是自寻死路,这是她自找的。
杜漓玥移开了目光,冷静而坚定地注视着老王爷近乎崩溃的双目,她想起了前世第一次面对病人家属医闹的场面,家属不比老王爷逊色多少,拳脚相加和肆无忌惮的辱骂,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大夫的心酸。
缓缓地一笑,杜漓玥挺了挺胸膛,“是非已定,王爷心中应该有所决断了吧,今晚的闹剧,希望王爷能给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结果。”
她不遗余力地将老王爷逼入绝路,既然身为王爷,身为一家之主,就应当有担当的勇气,而不是如此昏庸窝囊。
“这是冬香的错。”老王爷不情不愿道,“就罚这贱人押入柴房禁闭一个月吧。”
听见这个偏心的没谱的答案,木夏和太妃脸色一僵,杜漓玥则挤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她早就猜到老王爷会偏心冬香,却没想到他居然敢做的这么明显。
“漓玥没有听错吧?”她暗中捏了捏太妃的手,像是在给颤抖的太妃递去安慰,“冬香犯的可是谋害太妃之罪,罪当处死,区区禁闭,未免处罚的太轻了,按您的意思,岂不是这王府中发生凶杀,犯罪者只需禁闭?”
“不知是大周朝哪条律例,还是王府哪条家规,竟然如此残酷无情,拿人性命当儿戏!”杜漓玥不愿意再退让一步,天上月色星辰被乌云拢上了一层黯淡的纱幔,分外慈悲地俯视人世的闹剧,正如被一层阴影笼罩的人心。
“是啊,王爷,我们都是王府的老人了,伺候了主子们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断绝啊!”
“可不是,从前老太妃当家,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不公正的事?”
“老王爷这么做实在太让人心寒了,咱们虽然是仆役,无法置评王爷的决断,但这也太过分了,奴才们气不过!”
一个比一个态度冷硬的质疑,从下人们口中冒了出来。
只见这些素来卑躬屈膝,被他看做蝼蚁的仆役们,竟然纷纷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质疑他的决断,老王爷只觉得火冒三丈,却憋屈至极,无处发泄。
院子中亮起了一盏盏的烛台,照亮了院中的半边天,愈发多的仆役们被叫醒,或是胆怯或是惺忪的加入了这支无力的抗议队伍。
所谓人心难平,正是如此吧?
杜漓玥伸手遮去嘴角讥讽的笑容,看着这场闹剧,眼底一片冷漠,眉睫间仿佛下着雪,寒意逼人。
木夏瞥了冬香一眼,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片刻之后,院子中的仆役们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盏盏烛台之后,跳动的烛光中,木夏扶着衣冠素净齐整,眉目慈祥的老太妃,缓缓走了过来。
老太妃在府中积威已久,饶是退居静修,在仆役中的威望也不减半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老太妃来了!”整个院子的仆役们都自发地跪了下去,请安之声起此彼伏,像是故意针对众矢之的的老王爷,一冷一热,对比鲜明,可见在这王府中,最失人心的是谁。
第47章 冬香之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太妃敲了敲拐杖,一双深邃的瞳仁中的平静安抚了不少人。
众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肩膀上的担子也都卸了下来,自发地静默了起来。
这一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老太妃雷霆手段,似冬香这样图谋不轨的下人,折在她手上的,也从没有少过。
“万事以大局为重,不可私心偏袒,平衡方能长久。”她的声音幽幽的,像是在警醒老王爷,又像是在警醒所有人。
夜风徐徐的吹来,吹动了杜漓玥的发丝,她抿了抿嘴唇,警惕的目光忽然松懈了下来,一丝丝景仰融在瞳孔里,几不可查地散发出几分热切。
和这院子里所有的仆役一样,杜漓玥对老太妃,只剩下了实打实的钦佩二字。
烛光明灭间,影子也颤动起来,老太妃的话让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忽然间,一阵低微的抽泣声,如同冰凉的藤蔓,钻进了人的心底。
冬香仿佛知道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结果,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却被理智带来的恐惧扼住了喉咙,连抗议都是微弱无力的。
“漓玥,将事情的经过同我讲一遍。”老太妃虽慈眉善目,但常年茹素修佛,却叫她生出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
“是。”
杜漓玥微微抬起下巴,月辉给眉眼渡上了一层银灰,愈发显得皮肤雪白。
“子时一刻,冬香趁着丫鬟不备偷入太妃的房中,企图用病衣蒙住太妃的脸,谋害太妃,被我和木夏发觉马脚,及时抓捕,人赃并获。”
声线平稳,不带一丝起伏的情感。
“冬香,你企图谋害太妃,可有悔改之意?”老太妃忽然怜悯地垂下双眸,第一次用正眼打量这个丫鬟。
发觉到老太妃的口吻有些善意,冬香呼吸一滞,求生欲使她猛地磕起了头,“奴婢知错,请老太妃和太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一时昏了头蒙了心,求求你们,放过奴婢吧!”
血肉骨头碰撞到冷硬冰凉的地面,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容上出现了青紫、伤口、血迹,灰尘污垢取代了她的嚣张跋扈,将她打入了泥潭。
看着仗着老王爷宠幸作威作福已久的冬香狼狈可怜,仆役中不少人爆发出了阵阵的讥笑,夜色愈发冷了。
冬香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几乎和阴影融成一片。
老太妃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施恩般地抬了抬,“起来吧。”
听见这句话,一直在一旁僵着脸,仿若隐形人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太妃,眼中迸发出了浓浓的疑惑。
冬香哭成了泪人,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委屈的抖动着双肩,忙不迭要起身,“谢老太妃和太妃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没想到老太妃这么轻易的就放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扯出一抹楚楚动人的笑容,老太妃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摔入了寒潭,浑身结了冰。
“可怜了这一张花容月貌,也不用跪了,看在老王爷疼惜你的份上,留你个全尸,省的尸首送回家,你老子娘看了伤心。”
老太妃的眉眼是慈悲的,灯影在她的脸上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