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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婆子、小厮、账房、护院、马夫、园丁一应俱全。据小玉说,光丫环就分三、四等。她虽算不上娘子最贴身的大丫环,却也能在闺房内走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地位不凡。而我则是最末等的粗使丫环,不得主子召唤,绝不能踏入主屋、厅堂一步,否则鞭刑!才来两天就看到小丫环不小心犯错受重罚的惨状,不断提醒避免犯错的唯一途径就是少接触人。
于是,我最爱干的活就成了清扫夫人和娘子的庭院还有小厨房。房内的清洁我不够等级,而府内其它地方有专门的小厮负责打扫修缮。正因为男仆不得进入女眷住所范围,才体现了我的作用和工作职位的必要。
除此之外,传信、送洗衣服、端膳当然依旧接触不到主子,命令基本上都在各等丫环间传达,我只负责跑腿办事。就拿传膳这种“高级工作”来说,我最多只能端到园门,自有她人接手传到主子跟前。
一会儿沈三这个,一会儿又沈三那个虽忙虽累,但性命无虞,三餐充足,晚上睡在下等丫环的通铺,有瓦遮头,我也满足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敢放肆地想念肃肃和四郎,很想很想
郑家娘子需要些许鲜色绣线,小玉请我代为采办。就冲我能帮她分担出府的活计,大大减低再受人非礼欺侮的几率,王大娘对我关照有加,好吃的总会给我额外留一份。
我想着明天一定要回云胡客栈看看,有没有肃肃的消息?看看会不会有人拿着肃肃的肖像来打听?
没想到,云胡客栈居然被查封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把守,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外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说里面窝藏了钦犯,惊动朝廷派兵前来彻查,顿时心中擂鼓。
“看他们的装束和手中的兵刃,应是戍卫军中的虎贲营,个个都是百保鲜卑,专护天子驾前,何等匪盗竟能惊动他们?有兰陵王和斛律将军镇守,咱们大齐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听说他们手里还有画像今是哪位将军带的兵啊?”
“不知道,只听说虎贲军一来,就把店家和所有当差的小二捆了,逐一审问。马掌柜被打昏好几回,牛二吓的当场尿裤子了”居然还有人跟着哄笑?!
“那他们现在如何?”
“不知道,一直没出来,恐怕出不来了!”
以讹传讹,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既然人都没出来,他们怎么知道掌柜昏了、店小二尿裤子了?
不过这个阵仗的确吓人!虎贲军应该类似御林军,皇帝御用的军队。还有画像太巧了是我画的还是画我的?难道没找到肃肃,却惊动高洋了?我还不想死!
我低头悄悄退出人群。现在没人知道沈兰陵是郑家的粗使丫头沈三!
但,恰恰正因为躲在郑府,整个邺城被找翻了天,我也一无所知!就在刚刚我与朝思暮想的人,仅一墙之隔!!
回去的路上多出很多士兵,盘查来往之人我时而躲藏,时而狂奔,终于平安回到郑府。关上大门,我准备将买来的物什交给小玉。这个时辰,她应该在娘子内院当值。远远便听见夹着怒意的声音传出,是郑翁和夫人来看女儿了。
“高长恭究竟意欲何为?既与我儿定下亲事,却又迟迟三载不见下聘迎娶!我儿已年届十八正为此事来邺,三次送上拜贴,非但不见踪影,竟连一丝回音都没有,实在欺人!他高家一方称帝,我郑家亦乃天下大贾,此番就是闹上金殿,也要讨个说法!”郑翁语毕,传来细细的啜泣声想必娘子伤心了。这个时代,男女十三、四岁婚嫁,高澄更是十二岁就成亲。郑娘年方十八,正值妙龄,比我更是足足小了一轮,但在这却是老姑娘,不但自身遭人嘲笑诟病,还连累家族颜面无光,怪不得郑氏夫妇这么着急。
那日城外,郑娘轻纱遮面,我至今尚未见过真容。光听府中那些从荥阳跟来的下人不停赞叹郑娘如貌美如何才德兼备,耳朵已快磨出茧子,王大娘和小玉也说她家娘子是郑氏、乃至整个河南第一美人,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既然显赫,自不愿低配,后经当朝某位权贵牵线,与兰陵王定亲,自不敢再有人打郑娘的主意。却不知什么原因,此后兰陵王竟一点表示都没有!除了当年对这门亲事不反对外,连定亲的一切礼数都由那位“权贵媒人”!此后三年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然郑家也不会大举迁来邺城。结果老丈人都追上门了,准女婿还是无动于衷,不闻不问。老丈人又递了三次铭贴,想以士族大贾的身份拜见兰陵王,还是不行,结果又是石沉大海,终于把郑翁气得牙痒痒郑娘也满腹委屈,不知道哪里这么不招未来夫婿待见!
哎!男婚女嫁终需两厢情愿,不管是皇命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无感情,勉强凑在一起也过不到一块。古代的婚姻制度不可能自由选择恋爱结合,郑家财大势大,若非皇亲,又怎能入眼,别说退亲更失颜面!
话又说回来,这兰陵王也不对,就算不喜这门亲事,也不该拖人家姑娘三年,正面表个态有什么难的?何况古代男子三妻四妾,谁也没逼着他一生只能跟郑娘举案齐眉。遇到喜欢的,再娶就是,总好过这么不冷不热地晾着算什么?
高长恭,这个从我一穿过来就不断被告之的名字,理应是个有担当的成熟男子,怎么对婚姻大事如此敷衍?或是另有苦衷
“夫君,莫动怒伤身。早听闻兰陵王军务繁忙,征战沙场,真君子大丈夫。正因如此,夫君才允下这门婚事。如今四方不安,兰陵王身为国之栋梁,难免国事操劳。夫君莫要以嫁娶私情相迫,还闹到天子跟前只会落个不识大体的罪名,失了体面不说,你让女儿日后嫁入王府,如何不被看轻、不受耻笑?”夫人的声音。
“那也不能总这么等下去!军务繁忙?可笑,满朝文武岂非皆无家眷?大齐国富兵强,近年无大战。以往他身在边关戍守,吾等不敢妄议。可现下他就在城中府内,竟还诸多推诿!每日疯魔似的四处搜寻,旁人不知其意,究竟有何军机比婚事还重要?女儿即将十八,过完年又虚长一岁,再拖下去即便入府,恐也难得宠爱。”
“夫君,妾身虽不懂军务不通国事,但也知晓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细作烦多,巡查自然要格外细密,万不能让贼人有机可乘。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切莫”说到后面夫人也不知如何规劝,毕竟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如此委屈,心中也忿忿不平,奈何对方势大,招惹不起。
“哎!”郑翁叹气,“明早命人再送拜贴,若高长恭再无回应,我我就我就闯入兰陵王府坐等他如何交待?!”郑翁竟想出这么个办法?!女儿嫁不出去,准女婿态度不明,他准备直接去逼婚,不怕更失体面?想必也是气疯了!
原以为只是气话,可三日后,在郑翁盛怒的命令下,包括我们这些下等奴仆在内,全府收拾行装,当真浩浩荡荡上人家兰陵王府逼婚去了!
郑翁拿出天下第一贾的架势,命令大门守卫叫高长恭出来迎接。结果人家动都没动,按照程序,派人进去通传。顿时有种纪律严明的感觉!
我抬头看到王府的牌匾,终于明白为什么郑管家叫我沈三了“兰”的汉字繁体跟简体相差很大,反而跟“三”最接近!至于鲜卑文,我更看不懂了。
不一会儿,管家由内而出。倒底是武将府邸,连管家都很高大魁梧,比郑管家足足高了一头,两鬓斑白,但双目有神,形容稳健。本以为是个强硬之人,没想到极有礼貌。他来到郑翁面前,躬身行礼道:“老奴见过郑翁、夫人、公子、娘子。不知今日何事到访?”
“少算糊涂!高长恭呢?”郑翁气冲冲道:“我几次拜见不果,只得亲自上门问问他究竟如何待我女儿?”
“王现下不在府内,郑翁可否改日再来?老奴定将今日郑翁到访一事禀告我王!”高管家不慌不忙道。
“又不在?也对,谁人不知兰陵王近日在城内大肆搜捕细作怎不见他来我府上搜寻?我已苦等他三载不见踪影,也罢,我只好将所有家眷带来让他过目!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他,否则否则我们都不走了。”说罢率先坐在门槛上。天下第一贾居然这么放得下身段,我们也没什么可顾忌了,无车无轿走了大半天真累,就地休息。只有夫人和娘子自顾身份,有些尴尬不知所措,但郑翁这回铁了心。
兰陵王府管家一看这情景,也有点犯难。郑翁和他家王的关系他也知道,此举不算完全无理不能动武驱赶坏了兰陵王的名声,但任其这样闹下去,也有损王的声誉。
他想了想,恭敬道:“不如请郑翁阖府先到偏厅歇息。待王回府,再作商议。”说着一挥手,护卫将门大开。
郑翁冷哼一甩袖,起身率先进入。我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比起郑府,兰陵王府的规模大了不止三倍,却不见什么奢华建筑。屋舍厅堂,错落有致,巍峨却不失古朴。苍树成荫,处处宁静致远不愧皇家风范!
一路看不到什么女眷,稍有动响,便有铠甲侍卫现身打点。整个氛围刚硬肃穆,连带我们这群外人都不敢随便出声,生怕打破原有的秩序!
高管家将郑翁一家迎进偏厅。连奉茶的小厮都身手不凡,眼见郑娘不小心失手滑落茶盏他一转身手腕一伸,变戏法似的稳稳接住,滴水未洒。我忍不住暗暗叫好。反倒郑娘大惊小怪,有些失仪。
除了贴身大丫环,我们这些末等下人,只能站在厅外站着。不一会儿,高管家让人带我们去客署(客人带来的下人)杂院歇息。
在别人家,只要守规矩,没事做倒也清闲。
日落西山,远远传来有力的通报:“兰陵王回府,王回府王回府”
人家王回家跟我们这些外来的下人没关系,也轮不到我们迎接,待在原来的地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