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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弄清长孙子钧的病症比较重要。
“你吸了瘴气?”『药』不毒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师父。”
“那小子是谁?”
“……”在易希辰能够杀人的目光中,长孙子钧默默把孩他娘三个字咽了回去,“易希辰。”
“今日是何年何月?”
长孙子钧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方才去神农殿看过了,是丙辰年。”
“但他本来以为今年是甲子年。”易希辰补充。
『药』不毒怔了一怔,思忖片刻,道:“甲子年……八年后还是六十八年后?”
“八年后。”
“那八年后,你是什么人?”
“天下第一剑修。”
『药』不毒乐了:“不愧是我的弟子,有志向,八年即成天下第一剑修。好!”
“喂,师父。”易希辰一头黑线,“这不是重点吧。”
『药』不毒却对此津津有味:“那八年后我是什么人?”
长孙子钧微微一愣。在他的世界观里,『药』不毒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个有些模糊的人,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仿佛神隐于世间。他只好答道:“是我的师父。”
『药』不毒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天下第一『药』修之类的答案,没想到竟是这样。他心里高兴得很,嘴上却不满道:“混小子,混了八年,你倒成了天下第一剑修,我却只是个天下第一剑修的师父?算了,你先跟我进屋吧。”
三人进了屋,『药』不毒令长孙子钧与他相对打坐,并叫他入定,自己要入他的识海一窥究竟。
识海是修士最为隐秘的地方,假若护不住自己的识海,被妖魔轻易闯入,修士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而亡。因此所有修士只会对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打开识海。
长孙子钧稍有些犹豫。倒不是他信不过『药』不毒,即便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害他,那第一个不会背弃他的人是易希辰,第二个就是他们的师父。倘若没有『药』不毒,他如今早已是荒山枯骨了。只是……他自己回忆往事,记忆里除了和易希辰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别说易希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怎么?”『药』不毒见他迟迟不入定,不满道,“难不成你小子还有什么不能给为师看的东西吗?”
长孙子钧心想平时易希辰流产都是『药』不毒替他治的,这点破事也瞒不过师父去,于是便沉下心来打坐,对『药』不毒毫不设防地打开了识海。
『药』不毒将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抽出一缕神智进入了他的识海。
随着其他神智的侵入,长孙子钧不由被代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对于长孙子钧和易希辰而言,『药』不毒是师,也是父。当年长孙子钧被肖魁等人设局陷害,误闯入后山禁地。天剑门的后山禁地里据说是一位当世大能的隐居清修之地,因此有诸多凶猛的仙兽守卫,对任何入侵者都是杀无赦。彼时长孙子钧还是个孩子,即便天赋出众,也没有多少修为,如何是那些仙兽的对手?他拼尽全力,终于撑着最后一口气从禁地逃了出来,已是奇迹,自然落得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他昏『迷』了七天七夜,痛醒后旁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他违反了门规,必须被逐出天剑门,从此成妖成魔也好,变作孤魂野鬼也好,都与天剑门无关了。
在地牢中被关了七日,只有『药』阁的长老『药』不毒来看他。『药』不毒同他说了一些话,而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改变了他之后的命运。
『药』不毒说:孩子,从你第一天入天剑门,我看你的眼神,便知你不是坏孩子。这件事太过蹊跷,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是你自己要闯后山禁地的吗?
长孙子钧说了第一个字:不。
『药』不毒又问:那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在天剑门修习剑法吗?即使不能留在炼剑阁了。
长孙子钧说了第二个字:想。
『药』不毒『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几枚治伤的『药』丸便离开了。
他至今都记得那几枚『药』丸的滋味。又苦又涩,苦得令人发丝打了圈,涩得叫人肠子打了结。
几天之后,他就被『药』不毒接出去了。听说『药』不毒揽下了全部的罪责,声称是自己命令长孙子钧去后山帮他采『药』才致使不熟悉路的长孙子钧误入禁地。因他并非故意违背门规,所以自损百年修为当做惩戒,免去了长孙子钧的一切责罚。从此以后,长孙子钧就成了『药』阁的弟子。
神智猛地从回忆里跳脱,长孙子钧破了入定的状态,回到现实,『迷』茫地睁开眼:“嗯?”
『药』不毒坐在他的对面,表情古怪:“这状况,我倒是头一回见。”
易希辰急了:“师父,子钧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药』不毒『摸』着山羊胡道:“我入了他的识海看前尘往事,能看见的,倒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许多地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试着硬闯,却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境界,仿佛……仿佛……”
“仿佛什么?”
“仿佛不在这九千界之内,而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个答案让长孙子钧和易希辰面面相觑。九千界无边无际,天地人神妖魔鬼怪全都囊括其中,竟还有能超脱九千界之外的世界吗?
“这已经不像是中了瘴气了。”『药』不毒道,“你产生的一些幻觉,或许来自九千界之外的神秘力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药』不毒又问了长孙子钧一些关于认知的问题。易希辰在一旁盯着,在他的眼刀之下,长孙子钧不能提他们之间的事,可差异的关键偏偏就在于他们之间,避过了这层不谈,旁的都成了无关痛痒的小事。
因此『药』不毒问完之后,又『摸』了『摸』山羊胡,道:“你确实是产生了一些妄想,不过你还记得自己是谁,认得大家是谁,看起来问题不算太严重。总之,我先给你一些提神醒脑的『药』物,你每日按分量吃着,应当渐渐就会有所好转。”
一听要吃『药』,长孙子钧的嘴角又是一抽。
——『药』不毒在炼制丹『药』这件事上也被赋予了奇怪的技能点,凡是他炼出来的丹『药』,效果都是一顶一的好,至于味道么……苦瓜黄连炒蛇胆味的十全大补丹、汗脚穿过的袜子味的补气丹、十年没洗澡的人的肚脐味的凝神丹……
长孙子钧永生不会忘记,他因私闯禁地被关押在地牢时历经的苦楚,不是伤痛带给他的苦,而是『药』不毒的『药』。
『药』不毒推了两颗『药』丸到长孙子钧面前:“快吃了。”
长孙子钧推托:“我还是回去吃吧……”
『药』不毒瞪眼:“快吃!这『药』若是有效,就先吃这个。若不好,我再给你炼别的丹『药』。”
长孙子钧不能违背师命,只好捏着鼻子一口将两颗『药』丸强吞下去。滑腻的口感滚过喉咙,不片刻就反上来一股浓郁的滋味,令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
易希辰凑到他耳边悄悄问道:“今天的『药』是什么味儿的?”
长孙子钧板着脸道:“月事味儿。”
易希辰差点笑喷出声,强忍笑意:“哎,你咋知道月事是啥味儿的?”
长孙子钧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每个月都来啊。”
易希辰:“………………”可以打人吗?啊?打一架吧!这日子还能过吗啊?!
『药』不毒期待地问道:“这『药』如何?”
有时候可怜的弟子们都不知道,『药』长老到底是真不知道自己炼的『药』自带提神醒脑的效果,还是故意折腾人。他每回炼好了『药』,非得要人夸他,夸别的还不行,非得夸他好吃,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回味无穷,只要这么说,『药』不毒立刻就能乐得眉开眼笑。
长孙子钧强忍着反胃,违心地夸了几句,『药』不毒果然喜上眉梢,装了一袋子丹『药』塞给易希辰,叮嘱他回去之后看着长孙子钧吃『药』,这才将他二人送出『药』庐去了。
折腾了一天,眼下已是黄昏了,眼看天『色』将晚,弟子们行『色』匆匆地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长孙子钧跟在易希辰的身后缓缓往弟子房的方向走,两人都是沉默。
“子钧……”易希辰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嗯?”
“抱歉……”
易希辰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然而自打他发现长孙子钧的异样之后,愧疚、不安等情绪已经在他的心头萦绕一天了。长孙子钧这人面冷心热,他们成了朋友之后,别看每天都是他跟在长孙子钧屁股后面转,事实上长孙子钧付出的比他更多。
天剑门每月会按理给弟子们发放一些灵石和仙材,然而不同阁的弟子得到的份额也不同。作为『药』阁弟子,他们负担的杂务比旁人多,得到的灵石和仙材却少的可怜,只能拿到一堆不知能用来干什么的奇花异草,因此易希辰渐渐就走上了旁门左道,研究起各种小术法来。可不管再怎么节省,修炼也是需要许多仙材辅佐的,弟子们连武器也要自己弄。为了得到更多仙材和法宝,易希辰经常拉着长孙子钧陪他去山下比赛、赌博或者闯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只要他开口,无论多危险的地方长孙子钧从来没有拒绝过。
以前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合该福祸与共。可如今长孙子钧出了问题,他却束手无策,他坚信事情是由于他昨晚拉着长孙子钧陪他闯瘴子林而起,这种感觉令他羞愧难当。
“子钧。”易希辰转过身,盯着长孙子钧的双眼,“不管怎么样,我……我都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
长孙子钧点点头。老实说陪易希辰去闯瘴子林这种这么简单的小事他根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