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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赌不起小太子的『性』命,也不愿抛弃京城百姓自行逃走,只能出此下策,等候远方的唐希麟带军支援。
走出宫殿,扶着金龙环绕的梁柱,她听见了远处战鼓轰鸣的声音。
“咚——咚——咚”,仿佛大地都被砸得轰隆作响。
敌人,已经开始攻城了。
………
次日,夜『色』如水,城中的气氛凝重非常,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
此次鞑靼军队因为是精兵进攻,围城的多以骑兵部队为主,攻城所需的大炮以及人力尚未到位,只动用了几门从并州抢来的抛石机,试探了一下京城军队的反应。
巨石如雨,纵然京城外墙修筑得极其坚固,也依然被砸出了不少缺口。
而在墙上守卫的将士们更是伤亡惨重。
至于无法逃离的百姓,纷纷闭门关窗,不再外出,街道毫无人烟,乍一看仿佛是一座空城。
花绵裹着一袭厚实的大红『色』冬袍,伫立在一辆马车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少年——
“纪学士,你这是何意?”
纪恒,是先帝在世最后一年的探花郎,后被翰林院大学士录入门下,负责修书纂经,后来在花绵掌权清扫贪官时期得到重用,作为公主耳目走访门庭,探听消息。
如果要用准确的形容词,那么纪恒就是效忠于花绵的“纯臣”。
纪恒是这个世界的原女主纪蓉的亲弟,花绵一开始并不想与他们姐弟二人产生过多接触,但无奈当时为了清理朝廷蛀虫,她实在无人可用,而纪恒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投来橄榄枝——
按照纪蓉的话来说:“殿下,我也不知你是怎么给我阿弟灌的『迷』魂『药』,这小子一身报国之志现在都报在了你身上。”
纪恒现如今官居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是花绵破格提拔上来的大梁官场公认的新起之秀。
也是花绵除了顾青以外,最为信任的臣子。
“殿下,恕臣无法接受您这一安排,臣绝不会背弃公主而逃,请您另择贤明护送皇上出京。”跪在地上的少年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是不知道,留在这里有多危险。
因为他那位聪慧过人的亲姐早就揪着他耳朵怒吼:“你就算要做永乐的走狗,也要顾及一下家人的感受啊!皇帝现在沦为阶下囚,京中没有军队,你不跟我们逃,那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你这臭小子知不知道,爹娘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你却一心只有那个女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纪恒很清楚,但他还是没有离开,只是目送着家人的车队前往南陈的方向避难。
那时鞑靼还在并州,那时很多人都逃了。
然而纪恒却一直在等,等花绵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他才能放心地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
如果她要坚守京城,那他就陪着她,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有些东西,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了,但是依然想留在她身边。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做她的忠臣,做她的鹰犬,做她信赖的存在。
“纪恒,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花绵盯着脚下的少年,”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纪恒低垂的眼眸已经开始发红。
一直以来,他最想要听到的夸奖不就是这一句吗?
“臣”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你记住,这辆马车里的人,是我们大梁最后的希望,他们比我更重要,因此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花绵朝他微微一笑,声音仿佛四月的柳絮温柔地撩动他的心脏,“不用担心我,因为我相信你会尽快把消息递给北方的军队的,我在这里等你还有大军回来。”
是的,这一次的出逃,花绵不仅打算把侄子侄女送往安全的地方,还打算派出纪恒这一玲珑心肝长袖善舞的心腹,去附近的州府“借”点兵力回来支援。
纪恒的喉头微微一动,理智上他知道花绵的安排是对的,他们不能待在京都坐以待毙。
但是情感上——
“那殿下为何不跟着我们一起走?”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几乎没有遮拦地注视着花绵。
礼教在这一刻无法束缚他激烈的情绪。
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也是他自幼便许下的宏大志向。
可是直到遇见她,他才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她不顾朝堂施压,挥刀斩向那些蠹国害民的贪官时,他意识到——
保护她,实现她的所愿,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纪恒,你不要哭了。”
少女沁凉的指尖覆上他的脸颊,冬日苦寒,他的脸庞因为多日奔波『操』劳而格外消瘦,现在更是没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只剩下茫然和绝望。
“殿下——”
“送他们离开,纪恒。”花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南门那边的人手已经开始行动了,你待会儿跟北门的守卫对好暗号”
“臣不能丢下您”
“没事的,你会回来救我还有京城的百姓的,对吧?”她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个笑容里,含着鼓励,安慰还有信任。
她仿佛将自己最后的信任都交付给他。
面对这样的花绵,纪恒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为了她的这个笑容,他可以去死。
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第82章 成为美颜盛世的公主殿下(29)()
唐宣德自幼聪敏; 一生顺遂,高高在上,哪怕是狡诈如狐的亲弟、老『奸』巨猾的父皇也被他稍费心思就解决了; 但这一刻;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丝生不如死的感觉。
十日未曾洗漱,身体发臭; 腹中饥寒,衣着粗布……换成被俘前的他; 要是知道自己日后被敌人如此侮辱,只怕恨不得当头撞死。
然而那时,远征安凉的他亲眼见到从小陪伴自己的太监王立被敌人砍瓜切菜般一刀劈开了脑袋; 尚且温热的鲜血直接喷溅在他脸上。
凶神恶煞仿佛野兽的鞑靼人下一秒就要举着刀朝他劈来; 他甚至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在那一瞬间,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什么天罡伦常; 什么儒家百道,什么礼仪仁耻……都被吓没了。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大喊着“不不不; 我是皇帝,不要杀我……”一边哭喊着一边从马背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乞饶。
当时鞑子的弯刀就靠在他的喉咙上,似乎在掂量着他身上华贵衣物的价值; 最后通过身上的玉佩确定了他的地位; 才命令士兵像抓猪猡一样把他压回了大本营。
自那之后; 唐宣德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 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被杂兵取乐,被贵族叱骂,一旦他表现出任何不满就被锁在小屋子里饿个两三天,沦为阶下囚的皇帝简直像一只丧家之犬,除了卖个好价钱别无他用。
这一次蛮夷派出尖锐精兵横穿并州,直抵京城,也是多亏了唐宣德的“人质效应”,挟天子命并州各县乖乖打开城门,动辄便拿这位天子的身家『性』命来威胁,并州官府又哪里敢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被敌人如此羞辱,在忠君和爱国之间,他们踟蹰又惧怕,最后很多人都做出了不战而逃的蠢事。
总而言之,鞑靼手里的皇帝就是一张最好用的牌,让他们几乎在中原大地上畅通无阻。
现在他们的目的就是去繁华的京都狠狠地捞一笔,运气好的话还能把皇宫也打劫干净,然后回去接应他们的大部队以及草原王,把这水草丰茂的大梁国都彻底变成他们的土地。
于是,当花绵赶到城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那位温文儒雅、满面春风的皇帝兄长,如今长发披面、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地被一个鞑靼人压在阵前,被催促着喊城。
唐宣德到了熟悉的京都,自尊心也慢慢被唤醒,被那鞑子掰扯着就是不愿出声。
然而下一秒,那个鞑子就狠狠地把唐宣德推倒在地上,一鞭子抽了过去,“啪啪啪”地,像是在鞭挞牲畜一样抽打。
“兄长——”花绵看得心惊肉跳,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当着京城所有守卫的面,对他们的皇帝如此狂妄无礼。
不,或者说,这群鞑子就是故意要在京城所有百姓面前展示他们已经将大梁皇帝驯服的事实,以此来狠狠羞辱他们,若是能动摇军心那就是一举两得。
从这一层面来说,他们唐家传承百年的皇室威仪,君王气象,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花绵攥紧了拳头,过来之前,皇宫其实已经『乱』成一团,太监宫女们奔来跑去人人自危,恨不得在宫里多卷些财物逃跑,后宫女眷们都聚在皇后的宫殿里掩面悲泣,而她的祖母也终于从佛堂中走了出来,从众人口中得知了天子沦为阶下囚的事实,受不了刺激,径直晕了过去。
现在整个皇宫,都充斥着绝望与悲哀的气息。
城中无军,群龙无首,一旦兵败城破,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她们这些皇室家眷。鞑靼绝不可能放过她们,也不会放过唐宣德最重要的血脉——小太子。
由于鞑靼这次派出的精兵实在神速,京城中不少重臣的耳目都没能及时探听到消息,因此纵然有想卷路逃跑的现在也被堵在城里无路可走。
眼下京城东西南北四大门戒备森严,上万名城门守卫军各司其职,封得跟个铁桶似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负责统帅这些城门护卫的是前任巡城司指挥使杨佥,虽然因数月前的“太子行刺案”被贬为城门小吏,但他依然靠着贿赂天子近侍偷偷爬回了千户所总兵的位置。
他身高八尺,站在花绵身后就像一只笨重的大熊,但冒着精光的眼睛却显示出他绝非头脑简单之人:“殿下,此地危险,您还是先下来,免得被流矢误伤。”
“皇兄情况危急,本宫放心不下……”花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