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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按照我朝在籍官员来算,不过十之一二罢了。”顾青淡淡地劝道。
可是这显然无法平息老皇帝的怒意,反倒因为恼羞成怒,朝着顾青的方向甩了一个茶杯。
杯子里还带着热水,千钧一发之际,顾青微微侧身,杯子正好擦着他的袖子飞了出去。
茶杯摔落,发出了“呯”的声响。
“顾少元——”老皇帝很想呵斥一番这个桀骜不训的首辅,但又苦于找不出任何理由。
“陛下,”顾青叹了口气,他倒不太在意对方的臭脾气,肯扔茶杯还算好的,要是老皇帝一声不吭,那才是真正清算的时候,“臣惶恐,不能体察圣意,还请陛下明示。”
见顾青递了个说话的台阶,脑袋逐渐冷静下来的皇帝才发现,自己一时之气,差点砸了个刚为自己办好事的大功臣。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咳咳咳,”老皇帝『揉』『揉』太阳『穴』,有点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顾爱卿这次做得很不错,作为嘉奖,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朕提。”
欣赏到了帝王级别的“变脸”后,顾青依然淡定如初、稳如山峦——
“殿下,臣不需要任何赏赐。”
老皇帝皱眉,他不相信顾青有这么无私。
“你就没什么想要的?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吧,要不要宫中赐几个品貌双全的宫人给你开枝散叶?”
“不必如此,陛下。”形貌光风霁月的青年微微一笑,“然而此番事了,微臣家中的确需要一位夫人来主持中馈。”
“无论顾爱卿看中了哪家小姐,尽管说与朕,朕会为你办妥。”老皇帝松了口气,他情愿给顾青赐婚也不希望看到对方借此功劳大肆揽权。只不过,内心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安感却一直未消……
“回陛下,”男人眯了眯眼眸,似乎有些愉悦,“臣有一心悦之人,年方及笄,『性』情淑婉,只是身份有些不配。”
“哦?”老皇帝为了稳定臣心,许下了一个让他后悔莫及的承诺,“无论身份地位,只要顾爱卿告诉朕,朕便派下圣旨为你做媒。”
“微臣谢过陛下。”顾青这次作揖很真诚。
而与此同时,东宫的太子和王立正在笑呵呵地看着顾青留下的书信。
“老师真乃神人也,对局势的把握一点都没出错——”唐宣德兴奋地在厅中来回踱步,“父皇收回了神机营,手上又有锦衣卫、府前卫,而且二弟还一直蒙在鼓里,以为父皇去世了便蠢蠢欲动,看样子可以玩一出瓮中捉鳖。”
“殿下英明,”王立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感的存在,“只是……皇上的毒,也是顾大人下的吗?”
“不可能。”太子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老师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王立低头应诺,心里却想:
没想到太子对顾青这个授业恩师还是信任有加。
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相信,那么……
这份信任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第66章 成为美颜盛世的公主殿下(13)()
距离花绵离宫那日已是半月有余; 老皇帝醒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把一干汲汲营营、忙着站队的大臣吓了一跳,然而紧接着,负责监国的太子又在早朝宣布:
“父皇病体未愈; 还需卧床静养。”
情况大起大落; 群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就见太子拿出一本奏折; 扬声道:“孤近日得一密奏; 控告景泰王三月前强占民田百亩、擅自修筑坞堡一事; 敢问二弟此事属实?”
大梁重农; 土地法严苛,强占民田为一等重罪; 一旦落实便是削官下狱的下场,就算是身为皇子的唐宣文也吃不了兜着走。
二皇子眼神一沉,冷笑一声:“此为诬告,还请皇兄明察。”
“哦?”太子挺起了胸膛,白净方正的脸庞『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孤自然是相信二弟的,可是,为了提防小人作祟,孤便派了暗探调查; 结果却发现——”
“挂了二弟称号的坞堡……还真是不少啊。”
诸臣哗然,二皇子的脸『色』也黑了个透顶。不说其他; 这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皇子们成年后在各地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私产; 底下依附的官员也会投桃报李,田产地契、商铺工坊……这些东西实在太多,有时候就连二皇子自己都不清楚具体数量。
太子旗下肯定也一样,这种事拿到明面上说,只有一个原因——自己这位兄长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呵,以为监国几日,就有能力扳倒自己了吗?真是天真!
唐宣文的脸『色』都没变,不冷不热地回了太子一句:“确实不少,可惜比不过皇兄,塞北行宫的华美大气,河西园林的精致秀雅,臣弟自愧不如啊!”
太子脸上的笑慢慢僵了。塞北行宫才刚开始动工,动用了大批南地的金丝木,确实华贵非常,可是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人,景泰王的耳目居然如此灵通?而河西园林就更隐蔽了,是几年前他微服巡视河西一带时被当地富商所献,内藏绝『色』瘦马十余人等,是他颇为心水的一处别苑……
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被二皇子揭了老底。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以太子的一声长叹收尾:“罢了,此事等探子们调查清楚了再议。”
官场无蠢人,有眼睛的都明白了一件事——
看来太子与二皇子的关系,已经彻底撕开了和平的表皮。
皇帝卧病在床无力主持大局,太子显然是对龙位势在必得,二皇子向来聪慧机敏,必然不甘屈服,二龙争霸终于到来,朝堂现在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在兄弟俩彼此对视的时候,后面的臣子们,也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赌还是不赌?
太子仁德,但论资质而言,最多不过守成之君;景泰王擅谋,有破釜沉舟之志,实乃雄主之姿,只可惜不是名正言顺。
可以说,在群臣眼里,两位天之骄子的胜负只在五五之间。
而他们一旦做出了选择,就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再也回不了头了。
时间的车轮还在滚滚前进,不知不觉,酷暑已至,夜里夏蝉烦人地鸣叫,东宫的殿内也搁了好几个冰盆,依然难抵这炎炎热气。
太子监国已有数月,政事堆积如山,唐宣德跟他爹一个德行,难的麻烦的通通推给内阁,拣了几件简单的随手批改就当完成任务。
从勤政殿那里回来后,他走进寝宫,便看到侍女为难的神情。
“怎么了月儿,撞太岁了?”太子与这侍女有过几次肌肤之亲,虽然没收入房,但说话时随意得很,“还是谁给你脸『色』看了”
“陛下,没有谁给妾脸『色』,只是……”貌美温婉的侍妾摇摇头,有些怯怯地低语,“公、公主殿下又来了——”
太子眉头一皱,然后又渐渐松开了:“原来是永乐这丫头……”他对亲妹一向宠溺,可是最近花绵的奇怪行径令他也烦恼得很。
自从之前偷跑出宫被抓回来后,这小妮子就像中了邪似的,成天泡在弘文馆里翻阅关于地动和旱灾的典籍,手里拿着一根石墨笔(注:此为纪家小姐新发明的新式硬芯笔,与『毛』笔截然不同,价格低廉且无需磨墨,一经面世就在大梁上下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在草纸上写写画画,还塞给他好几份什么《地动防灾救助手札》、《治旱十要》、《灾后救援与重建》的时策,让他评判好坏。
唐宣德感觉自己虽是看着妹妹长大的,但对方却变得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她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大梁公主,父皇和自己都会竭尽全力护着她,为什么要考虑那些男人才应该在意的事呢?
“皇兄——”当唐宣德为此苦恼时,正主欢快地过来了,手里拎着一份字迹工整、足足有四五页的策论,“你回来啦,快来看看我这次写得怎么样?”
身着豆绿『色』薄纱蝉翼外裳的妙龄少女,额前一点祖母绿的宝石垂坠,莲步轻移时恍如林中仙女翩然而至,粉唇翘起的弧度更是叫人目眩神『迷』。
太子深吸了口气,身为兄长的底限让他选择回想自家宠妾的丰腴身姿,终于转移了注意力。
“阿——兄——”软软糯糯的呼喊仿佛羽『毛』在轻撩鼻翼,“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一脸认真的少女举起手里辛辛苦苦才写好的策论,双眼定定地盯着太子,想要观察他的表情。
无奈的太子只好接过了妹妹的“献策”,随手翻了两页:“嗯,很好。”
“真的吗?”小姑娘高兴地双眼都亮晶晶的,得到兄长兼一国太子的夸奖让她更有自信了,“这份《屯田论》花了我半旬才做出来呢,主要讲增设军屯商屯的事……”
“绵儿——”太子打断了她。
“啊?”讲得正兴奋的花绵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眸,疑『惑』地看着他。
“你用过晚饭了吗?”唐宣德虽然疼爱妹妹,但好不容易从一堆奏折里解放出来,显然不太想听花绵这个小女孩的“长篇大论”,“没吃的话,我先让人上菜吧。”
花绵想起兄长尚未用膳,只好收住了倾诉欲:“那皇兄先吃,我在来之前已经吃了两碗『乳』酪酥了。”
“『乳』酪积食,莫用太多。”太子板着脸提醒道,“正餐不吃,成天弄些七零八碎的杂食,下次再叫我知道了,你那小厨房的人全都搬到我这来。”长兄如父,如果说老皇帝给花绵的是无限的纵容,那唐宣德毫无疑问就是指导妹妹日常生活的“严父”。
“知道了——”小姑娘撇了撇嘴,拖长声音回道。
一顿晚膳吃得宾主尽欢,唐宣德从小带妹妹,自然清楚花绵最喜欢的口味和忌口的食物,加上两人吃饭都秉承皇家“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于是气氛一派和谐。
填饱肚子,花绵的胆子也大了几分,尝试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