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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惭愧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族长的确对本族名声看得颇重。”
贺融摇头:“我无意指责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对季大将军,季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文姜,只是我身边一名婢女,毫无身份可言,哪怕我视她如亲姐,更愿为她置办嫁妆,送她出嫁,但在旁人眼里,她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你的父母族人,都能接受她吗?”
季凌郑重道:“不瞒殿下,我母出身杜陵张氏,对郡望的确看得重一些,但我父却是开明之人,此事我已与父亲提过一回,他老人家并无意见,还请殿下给我些时间,待我正式禀明父母,就让冰人上门说媒。”
见对方态度端正,贺融颔首:“那我和文姜,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罢,他又看了文姜一眼:“文姜,你去送送敬冰吧。”
文姜应下,刚陪着季凌走出没几步,又听见贺融在背后道:“为了给你置办嫁妆,以后钱得省着用了,正好有人请,你午饭就在外头吃吧,别回来浪费府里的支出了。”
这殿下!
文姜从脖子到脸,霎时都火辣辣的。
第77章()
季凌与文姜刚刚步出安王府大门;就看见贺湛在门口下马,迎面而来。
“见过兴王殿下。”两人行礼道。
贺湛见他们两个在一块儿;先是一愣,而后又笑道:“你们出去逛街呢?”
季凌有些窘迫,一时不知怎么回好,反是文姜与贺湛更熟稔,知他性子不似自家郎君那般促狭;便大大方方道:“郎君让我陪季郎君出去走一走。”
贺湛挥挥手:“去吧去吧!”
想了想;又对季凌笑得意味深长:“敬冰啊,我三哥视文姜如姐妹,自来京城之后;每年比照自己的份例给她做新衣裳;一季起码四套,与大家闺秀无异;你可得做好破财的准备。”
季凌脚下一个踉跄,文姜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贺湛大笑扬长而去。
季凌忙对文姜解释:“我不是因为你的衣裳多被吓着的,你别误会!”
文姜好笑:“五殿下又如何知道我一季多少衣裳?不过是随口说笑;故意逗你罢了。”
季凌心头一热,顺势握住她的手,这双手并不柔腻,因从小颠沛流离,到了贺家之后,彼时贺家也并不宽裕,文姜跟在贺融身边;活计没少干,自然不可能如高门女子那般成日将手保养得柔滑细腻,但季凌却觉对方手上传递而来的暖意,胜过世间柔夷万千。
“以后,我会待你好的,一生一世,不相负。”
文姜微微一怔,双颊随即染上飞霞:“我貌非倾城,出身更比不上世家高门女子,不知季郎喜欢我什么?”
季凌笑道:“我也说不清,只知道与你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心境也分外安宁,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你虽无倾城之貌,却有玲珑心肠,我曾见你对贵人也好,对殿下府中仆役也好,俱都一视同仁,不因身份而有所偏颇,这份坦荡,能做到的人也不多。”
文姜:“我这也是从三殿下那里学来的,殿下说,宠辱不惊,成败不惧,方是真英雄本色,我当不了真英雄,只求心安理得罢了。”
季凌:“这就是小处见大智慧了,你再让我说多一些,我也说不出来。”
他挠挠头,又道:“还有,我很喜欢你亲手做的杏仁甜露,这能算吗?”
文姜莞尔:“这道点心好做得很,季侍郎就这么一点要求么?”
季凌也笑道:“是,吾欲之甚少,惟君而已。”
贺融正就着梅子冰糕吃羊肉煎饼,抬头就看见贺湛进来。
“你鼻子倒灵,闻着香味来的?”
贺湛笑道:“怎么?三哥这里穷得连一顿饭都请不起了?”
贺融:“我在大哥那里用过饭了,现在这只是点心,灶上还有一张,让人拿来,分你一半。”
贺湛绝倒:“你可真大方,一张饼还分我一半!”
贺融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我去大哥那儿,真是为了吃饭的?”
下人将煎饼呈上来,贺湛一看,饼皮摊得很薄,煎熟了之后卷成几圈,里面塞着酱汁羊肉,喷香可口,难得的是羊肉还事先用姜汁去了腥,贺湛本是兴趣平平的,这一下也被勾起食欲,不由赞道:“家有一个文姜,胜过千千万万,三哥,你真舍得把文姜嫁出去啊?”
贺融:“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贺湛:“我只怕季家自诩门第高贵,看轻文姜,反倒委屈了她。”
贺融淡淡道:“有我在。”
贺湛笑道:“那也是,三哥你这么护犊子,若是季凌委屈了文姜,说不得你就抄起竹杖抽过去了。”
贺融蹙眉:“怎么在你眼里,我好似成了一言不合就抽人的恶棍似的?”
贺湛作了个鬼脸,凑过去肉麻兮兮道:“那是因为三哥在我心中威仪如山,顶天立地,谁也欺负不了你想护着的人啊!”
贺融将他的大头推开:“回头你找个机会,去将二哥请到我这里来,就说安王府落成,咱们兄弟三人还未聚过,正好一起吃顿饭。”
贺湛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大哥今日找你过去的原因?”
贺融放下碗,拿起帕子,抹了抹嘴。
“是,也不是。你应该明白,二哥这样偏激消极下去,对他自己没有好处。”
贺湛黯然:“不错,其实我也劝过他,但他听不进去。”
贺融:“事到如今,只能尽力为之,姑且一试了。”
贺湛感叹:“三哥,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充当打圆场的那个人,这次难为你了。”
外人见贺融事事有主意,遇难则强,逢危必解,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喜欢趋利避害的圆滑之人,甚至可以说,贺融的性子是有些宁折不弯的,否则当日他就不会为了一个素无交情的殷贵妃而直面新帝,直接反对自己的父亲,这非但为自己讨不到半点好处,反而还很可能惹来新帝的反感。
这样一个贺融,当然也不会喜欢在众兄弟之间充当和事老,到处平息是非。
贺湛猜想,若是可以选择,三哥兴许宁愿去突厥面对那等凶险,也不想待在京城看着兄弟之间起内讧。
“昨日我去给裴皇后请安,出来时遇见了七郎。”
七郎贺熙,如今也已年满十六,由于他的密王府还未建好,目前还住在原鲁王府内。
他的生母袁氏,被封为德妃,在后宫之中仅次于裴皇后。
当然,嘉佑帝的女人,现在也才四个,除了裴皇后和袁氏之外,另有两名侍妾,原先在鲁王府内就有了,现在鸡犬升天,也跟着封了才人的位分。
相对于历代皇帝而言,嘉佑帝的后宫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过这也是因为先帝新丧不久,一般新帝都不会在这种时候上赶着选妃充实后宫的。
贺融:“我也许久没见到七郎了,他还好吧?”
贺湛:“还像从前那样害羞内向,只是看着有些闷闷不乐,我便问起,他说德妃娘娘近来身体又不大好了,时常缠绵病榻。”
袁氏的身体在房州那十年里已经耗损大半,回到长安之后无论怎么样,也回不到从前,再加上当时还是鲁王的嘉佑帝娶继妃的事,令她大受刺激,身体越发每况愈下。当然,比起嘉佑帝的其他女人,她还是幸运许多的,起码当年那些女子里,没有一个能与她一样活到嘉佑帝登基,又封了四妃之一的德妃。
人心有高低,处处意不平。若说委屈,袁氏恐怕会觉得自己比贺秀还要委屈百倍不止,起码她曾陪着嘉佑帝历经患难,最后却眼睁睁被人压了一头,连带儿子,此生也得背负庶子的名分,再不可能成为嫡子,即便封为德妃,也无法弥补她心中的空缺与不平。
但无论如何,贺融与贺湛始终记得,在他们一家最困难的时候,袁氏操持家务,付出不少,对待他们兄弟几人,也都一视同仁予以照顾。位分的事他们做不了主,但若是力所能及,也不吝于帮上一把。
贺融沉吟道:“后宫我们毕竟不好时常过去,我记得德妃从前就喜欢民间刺绣,回头我让文姜去准备一些,送去给七郎,你也问问他,若是德妃有什么需要,就与我们说。”
贺湛点头笑道:“不用三哥吩咐的,这些我都与他说了。”
贺融又道:“过几日,我会上疏,请立太子。”
贺湛冷不防被这个消息炸得有点懵,片刻之后道:“那我也”
贺融:“你想请立谁?”
贺湛被问住了,他本想说贺穆,随即又想起贺秀,话到嘴边一时说不出口。
贺融似乎明白他的为难处,不等他回答,就道:“你若跟着我上疏,二哥必会觉得连你也背叛了他,这次就由我单独先上吧。”
贺湛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那好吧,回头我就去请二哥,希望他这回真能听劝。”
两日之后,贺融上表,请皇帝为社稷江山计,立皇长子贺穆为太子。
此言一出,立时引起轩然大波。
从目前形势来看,嘉佑帝并无嫡子,论长,自然该立贺穆,更何况大家刚刚经历过先帝晚年那场变故,对兄弟争位引发社稷动荡心有余悸,也都觉得应该早立太子,以定人心,只不过先帝刚驾崩没多久,新帝自己又没提,朝臣也不好急吼吼地上表提及此事。
既然有了安王当表率,其他人自然也就没了顾忌,紧接着,卫王也上表请立太子,态度鲜明,不落人后。
一时间,请立太子的奏疏雪片般飞向皇帝案牍,其中有真心希望储君早定的,自然也有跟风起哄的,人心不一,各有其异。
嘉佑帝自然乐见其成,当即就宣布顺应民心,属意长子,又让礼部开始着手准备立太子的一系列章程。
五月初五,正当京城沉浸在欢庆端午节的氛围之中时,南方八百里加急奏报传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