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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图心急如焚,简直有些迁怒了,但贺融没有计较,出了这种事情,换作他被困,薛潭他们只会更加着急。
“此地离长安甚远,朝廷的决议我也无法左右,不过我有一策,也是无法中的办法。”
听见对方这样说,何图不由皱起眉。
之前安王就封灵州,谣言传闻也不少,其中传得最言之凿凿的,莫过于安王犯了大错,已经失宠,才不得不到这里来。何图当然也知道,安王人在这里,皇帝最终是否派兵,不是他能决定的,但当日与真定公主结盟的人就是安王,除了他,何图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殿下请讲。”
马蹄声声,进入灵州治所回乐城,经过长途跋涉,它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马主人不介意让马歇息片刻,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李昀有点惊异。
在他看来,灵州就算不是荒凉之地,也不会繁华到那里去,然而所见所闻颠覆了他以往的固有印象。
这里商铺林立,货物琳琅,男女老少,人口稠密,直可称得上一个塞上小江南了。
自从江越在东宫说错话,虽然看在太子求情的面上,天子最后没有将他如何,但江越仍是被逐出宫廷,远远赶到地方上去当个小县令,而李昀则取代他的地位,成为太子最信任的属官。
从贺融第一封信抵达京城时,他就奉太子之命出京,日夜兼程赶来灵州。
城内不时有士兵列队而过,步履匆匆,训练有素,不像李昀印象里那些军纪松弛的地方府兵,这看起来还是能打仗的。
是从前就这样,还是安王来了之后才发生的改变?
李昀找到都督府,递上名帖,很快有人开了中门,迎他入内。
安王与在京城所见并没有太大变化,若非说有,那可能就是一张脸不笑的时候更有威慑力了。
“太子殿下十分想念您,特地命我携长安土仪前来拜见,表达太子的思念之意。”开场白中规中矩,李昀拱手道。
对太子突然派人过来,贺融有些奇怪,面上仍旧纹丝不动。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哥让你过来,想必与东、突厥发兵的事情有关吧?”
李昀沉吟片刻,望向厅中其他人。
贺融摆摆手:“鱼深他们都不是外人,你有话只管说。”
李昀却还是不肯:“太子吩咐过,此话只能与殿下说,还请殿下见谅。”
贺融注视他片刻,没有像李昀预料的那样屏退旁人,反是道:“那就不必说了。”
李昀:“”
他没跟贺融打过交道,面对不按理出牌的安王,他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殿下先斩后奏,杀掉周恕一事,京城已知,陛下大为震怒,幸得太子从中转圜斡旋,最后方才大事化小。”
贺融似笑非笑:“如此说来,我应该请你代我好好多谢大哥了,灵州地处偏远,没什么土仪,待会儿让人装两车枸杞让你带回长安吧。”
李昀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两车枸杞。
他能待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听出安王这是不满他拐弯抹角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将意思说得更明白一些。
“殿下恕罪,是在下表述有误,太子手足情深,看重兄弟,殿下为国守边,他能为殿下做些事情,自然是非常乐意的,不过东、突厥出兵一事,满朝上下极力反对,太子一人之力,也很难力挽狂澜,所以他特地嘱咐在下,代为向您表达歉意。”
贺融淡淡道:“大哥言重了,他有苦衷,我自然能理解。”
“但是,”李昀话锋一转,“也并非全无办法,太子说,若您力主朝廷出兵,他可以向陛下争取,让灵州出兵驰援西突厥。”
贺融挑眉:“灵州出兵,而非朝廷派兵?”
李昀苦笑:“是,朝廷是不可能派兵的,您也知道,国库空虚,拨不出钱,而且众臣有志一同反对朝廷派兵,太子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贺融:“但我的二哥,纪王是肯定会请战的。”
李昀反问:“您认为陛下会同意吗?这次朝廷争论激烈,六部都说没钱没人,连李相也反对纪王的提议,陛下已经下令,所有边城重镇,非皇命不得擅动,违者以谋逆罪论处。听说发往灵州的旨意已经出发,不日便会抵达。”
贺融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昀,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怒意。
朝堂上那些人,是不是也跟李昀这样,瞻前顾后,左右权衡,以顾全大局而沾沾自喜。
“当日朝廷与西突厥结盟,真定公主也被先帝敕封为大义真定公主,此事历历在目,如今西突厥有难,朝廷却抛弃往昔盟约,见死不救,往后还有谁敢归顺朝廷,与我们交好?这就是泱泱天、朝的气度吗!更何况,西突厥被灭,伏念下一个盯上的,肯定就是中原,难不成朝廷那么多聪明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语调不高,但李昀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怒火。
朝廷众臣不是不知道厉害,也不是不明白唇齿相依,而是国库没钱出兵,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次出兵耗资巨大,军费就得想方设法腾挪,而这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户部尚书不愿得罪人,而兵部尚书也不想担责,去打一场眼下看不到什么利益的战争,退一万步说,即使朝廷出兵了,也迫使东、突厥从西突厥退兵了,但如果因此惹恼伏念可汗,让他将怒火都转移到中原来,岂非得不偿失?到时候西突厥还能像朝廷帮助他们那样,来协助中原作战吗?
说白了,一是怕麻烦,二是没。
李昀苦笑:“殿下,这火您冲着我发也没用,别说太子殿下,就算您如今还在长安,您能保证说服陛下吗?”
贺融其实也并不是在冲李昀发火,他只是将未能当面对皇帝表达的意见说出来罢了。
薛潭笑着打圆场:“李舍人不要误会,殿下并不是在冲你发火,殿下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情急。”
李昀拱手道:“殿下,您的心情我能明白,可惜各方利益纠葛,以东宫的身份,但凡他想做点事,同样困难重重,正因如此,太子不忍让您失望,所以才特地让在下过来向您解释,希望您能理解朝廷,也体谅他的不易,说服陛下同意灵州出兵,是太子能为您做的最大努力。”
贺融忽然笑了:“那大哥想要什么?他特地让你过来一趟,不会仅仅是为了让我体谅吧?”
李昀轻咳一声,道:“灵州陆家为富不仁,勾结周家、范家倒卖军饷,周家与范家背后都是高门,陆家与英国公也是远亲,而英国公与纪王又是姻亲,他们如此胆大包天,这其中,是否还有世家高门背后的指使与纵容?殿下您,是否要再深入查一查?”
对方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说出来意。
贺融也才终于明白李昀大老远跑过来做什么了。
对方是代表太子,过来跟贺融交易的。
太子愿意说服天子同意贺融出兵,作为交换,贺融则要在灵州商户倒卖军饷这件事上深挖下去,最好将陆家与纪王牵连起来,捏造点灵州陆家与纪王的利益往来,给纪王扣个罔视法纪,私相授受,图谋不轨的罪名。
这些话,李昀不可能明明白白说出来,但言外之意,不外如此。
自高祖皇帝得江山以来,因天灾连年,民生难振,国力一直未能达到鼎盛,所以就连萧豫自立为王,朝廷也没能下定决心发兵收复,拖延至今,对方已成气候。
贺融的目光绝不止停留在灵州一隅,这些年在房州,在岭南,在灵州,他都能感觉到天下民心的变化,无法吃饱穿暖的百姓越来越多,所以朝廷的威信也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只差一根引线,就能酿成什么后果,古往今来的史书,早已写得明明白白。
他忽然冷笑出声,迎上李昀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陆家该什么罪,就是什么罪,我不会从轻发落,也不会无中生有。”
李昀脸色一变,沉声道:“此事只须殿下顺水推舟”
贺融打断他:“你回去问大哥,问他是否还记得竹山县贺氏一家的患难之情。”
李昀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成想安王连考虑都不考虑就一口回绝,不死心道:“殿下何必如此固执,此事于您有利无害”
贺融冷笑:“太子是我大哥,纪王也是我二哥,他们想如何斗我不管,但我也不想干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你若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殿下”
贺融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旁边的空茶杯往李昀的方向掷去。
“滚!”
李昀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在薛潭看来,李昀纯属活该,他也不可能去为对方求情,不过他还是道:“殿下,看来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朝廷是不会派兵的了。”
贺融揉揉眉心:“但我以为陛下起码会让人去将真定公主接回来,没想到他们连提都没有提。就算陛下想不到,别人也该想到才是。”
薛潭摇摇头:“朝廷现存的漠北舆图,还是当年我在西突厥时绘制,除此之外,朝廷对那里是两眼一抹黑,救回真定公主,既浪费人力,又不符合眼下的需要,西突厥在他们看来,其实也是非我族类,由得双方拼个你死我活,对中原反而是好事。”
贺融沉声道:“就怕最后非但不能削弱厥的实力,反倒让他们更加壮大。”
薛潭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昀灰溜溜离开都督府,见对方连口饭都不留,也不想自讨没趣,直接就拐道去了刺史府拜见余丰,希望从对方口中挖出点什么。
但余丰早就被贺融收服,也早就被贺融杀周恕吓破了胆,哪里敢应承他,听说对方是东宫派来的人,心思敏捷的余丰立马就往宫廷斗争上联想,还以为太子与安王不和,过来收集安王把柄的,当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