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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卿闷闷发笑,他还真是没用,保不住自己,连身边的朋友也连累了,原本的计划算个狗屁,三天,他也不想想,敌人能不能给他喘息的工夫,让他等上三天。
轻轻吁了口气,阮云卿再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冰冷,“放手!”
明明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声调也不高,甚至连一丝怒气都听不出,可架着阮云卿胳膊的打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放了手。
阮云卿脚下不稳,摇晃着走到肖长福面前,微弯下身子,躬身求道:“求公公手下留情,放了平喜。小的日后都听公公的安排。”
短短一句话,阮云卿说的很慢很慢,每说一个字,他都要奋力压下胸口的不甘和愤怒。
值了,只要救得了平喜,他今日的委曲求全就是值得的。
肖长福仰天长笑,朝打手们得意大叫:“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就没我拿不下的人!”
打手们纷纷溜须拍马,笑道:“这小子就是不识抬举,早答应不就得了,费这么大劲,绕了一圈,不还是乖乖做您的人。”
肖长福笑了两声,转眼变了脸色,他面露狞色,狠狠踹了阮云卿一脚,将他踹得滚出老远,直直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谁许你站着跟我说话的!”
阮云卿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一个个儿,口里一阵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胸口闷得发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肖长福大模大样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让阮云卿过去,“来!过来!”
阮云卿晃了晃脑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肖长福盯着他,脸上越发得意,“来伺候我饮酒!”
阮云卿满心不愿,可想到角落里的平喜,也只好乖乖听话。高几上的酒菜全都砸得干净,阮云卿四下一望,从一进门口的桌案上拿过一壶新酒,拣了个茶碗,满上酒,送到肖长福手边。
肖长福鼻子都要气歪了,他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阮云卿身子一歪,一头栽在地上,“蠢材,谁要你这么伺候了!看着,好好学学,连伺候人都不会,白长了一张美人似的脸。木呆呆的,真他妈扫兴。”
招手叫过刚才那个小太监,肖长福狠瞪了一眼阮云卿,对那小太监说道:“小裴,你教教他!”
小裴哆嗦着过来,接过酒壶,对嘴喝了一口,眼窝里的存了两泡眼泪,含着酒浆,哺进肖长福嘴里。
肖长福吮着酒液,大手掐在小裴的腰上,狠狞了两把,小裴疼得呜呜直叫,眼泪流得更凶,也不敢乱动,由得肖长福在他身上胡乱揉搓,亲得脸上咂咂作响。
阮云卿看得青筋直冒,他实在做不到,这样的事,打死他也做不到。
双拳紧紧攥起,偷偷把一块碎瓷片握在手里。阮云卿暗暗想着:肖长福再要逼自己,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死了,肖长福也就不会再难为平喜了。
打定了主意,阮云卿牢牢抓着那块瓷片,心里倒安稳下来。
肖长福高兴极了,人也越发肆无忌惮,搂着小裴,又亲又摸,好不开怀。
玩闹一阵,又想起地上的阮云卿,肖长福抬手叫他,阮云卿慢慢起身,靠近之后,肖长福一把揽过去,就要亲嘴。
打手们见肖长福兴起,全都退至门边,不敢打扰。阮云卿借身子遮挡,打手们瞧不真切,一面偏头躲避肖长福,一面偷偷抬手,将手里的碎瓷片,往肖长福的喉管上划去。
此举实在莽撞,万一失手,不但阮云卿小命不保,平喜更是难逃一死。
那么一块碎瓷片,折磨人时还算有用,要想杀人,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必须是个训练有素的人,找准大动脉或气管,狠切下去,一击制敌才行。
阮云卿才十来岁,无论力气还是狠劲,都不足以让他和一个三十七八岁,正当壮年的男人相比。他想拿这么个东西杀肖长福,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要不是此刻被逼得实在没了法子,他也不会想出这么个下下策来。
人到了绝境,都会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和决绝,阮云卿摸准地方,手便斜切下去,瓷片擦着肖长福的脖子,眼看就要划上,肖长福突然一回头,那瓷片贴着他的喉管擦了过去,连道细小伤口都没留下。
阮云卿的心也凉了。
完了。
杀不了他,惟有自裁。阮云卿双目一闭,反手就将瓷片对准了自己。
“什么声音?”肖长福问道。
阮云卿猛地睁开眼睛,此时才听见门外一阵骚乱,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高声喊叫:“别乱!别乱!先救火!先救火!”
“都快着些,拎水,浇沙土!”
“轻点,轻点,惊动了主子,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肖长福听见,心里一惊,推开阮云卿,急问道:“怎么回事?”
宫中起火,可是大事。秋天风干物燥,一点火星子也能引起大火,若是烧坏了什么重要地方,明日让皇后知道,他这个当值的总管太监绝脱不了干系。
打手们出去观看,回来后也慌了手脚:“孙总管,柴房起火,把预备过冬的一千斤木炭引着了,您,您快去看看吧,火势太大,眼看就要烧到小厨房了。”
小厨房旁边就是杂役房,杂役房再过去,就是库房了。
肖长福大吃一惊,暴叫道:“当值的都做什么去了?怎么起的火?快把人都叫起来,分做几班,取水救火!”说着话,急匆匆跑出了值房。
院里已经乱了,人来人往,火光陡起,照亮了半边天,呼喝声不住传来,还夹杂着惊呼声和泼水声。
打手们纷纷跟了出去,小裴一见肖长福走了,立刻像鬼撵似的,跑出了屋子。
阮云卿出了一身冷汗,脚下发软,人也站不稳了。
这火起的蹊跷。阮云卿顾不得细想,狠掐了大腿一把,强逼自己打起精神,扑到平喜跟前,拿手里的瓷片割断他身上的绳索,轻轻把人放了下来。
平喜被折磨了一晚上,早又昏死过去,身上的绑绳一松,一样倒了下来,压在阮云卿身上。
阮云卿急忙接住,吃力的扶着他,叫了两声:“平喜,平喜。”
哪里有人应他,凑在平喜嘴边听了听,万幸还有一口气在。阮云卿拽着平喜,半拖半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到门口。
刚要出门,外面又闯进一个人来,两边一照面,都差点掉下泪来。
第26章 施救()
“小二。”
“……”
阮云卿张了张嘴,声音全哽在嗓子眼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阮宝生摸了摸阮云卿的脸,也哽咽了声音:“都是哥哥没用。”
阮云卿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他心里委屈极了,好不容易看见亲人,真想扑进阮宝生怀里,好好的大哭一场。原以为这世上除了赵青他们,没人会在意他的生死,可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还有一个阮宝生,在暗地里一直关照着自己。
阮宝生退出门外,左右张望,见没人过来,忙悄声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背起平喜,带着阮云卿,一路往南,回自己的住处。
阮宝生专管皇后出行,轿辇、仪仗、伞盖等物全都交由他与司设监交涉管理。平日皇后出行,除去凤辇,还要配备金吾卫十六人,随侍太监十六人,宫女十六人,前呼后拥,十分气派。这还不是正经出行,若是赶上大的庆典,或正月初一接受官眷诰命及内命妇们朝见,那套仪仗可就更加繁琐庄重了。
阮宝生是七品执事太监,在宫外另有住处,只有当值时才在宫内留宿,他住的屋子在头道院里,离正殿不远,几乎紧挨着丽坤宫的正门。
这屋里除了阮宝生,还住着一个年轻太监。阮宝生领人进去,屋门哐当一响,把那太监吓了一跳,激灵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瞪瞪的看着他们,还有些似醒非醒的。
阮宝生也不顾不得说别的,一进来就叫那太监:“桂圆,快打水去,还有干净的布,多找点来。快点,别傻愣着,没瞧见你平喜哥受伤了。”
桂圆听见这话,一下子清醒过来,起来披好衣裳,跳下床来,阮宝生嘱咐道:“轻着点,别惊动人。”
桂圆点头答应,悄悄出门去,一会儿工夫打来一桶清水,连铜盆、布巾都准备齐全。
阮宝生在屋中翻找,找出几瓶伤药,交给阮云卿,“你先给平喜擦上。他伤的太重,怕撑不过今晚去,我得赶紧出宫去找大夫。”
阮云卿接过药来,拉住他急道:“这会儿都宵禁了,你哪出得了宫门?就算出去了,碰到巡夜的禁卫,问你做什么去,你可怎么回答?”
宫中的奴才,若无正经差使,是不能随意在禁宫中乱走的。像顾元武、肖长福这样的,在主子跟前挂了号的,还算相对自由些。像阮云卿他们这样的杂役太监,没有主子差使或是有品阶的执事太监领着,他们是绝不能擅自走出丽坤宫的大门的。
阮宝生笑道:“这火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火势越大,宫里就越乱。再这么烧下去,肖长福也压不住了,必定要向司礼监禀报,到时他想不开宫门都不成了。放心,我身上有管事腰牌,有人问起,我自会支应。”
阮云卿这才放心,看着阮宝生推开屋门,快步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阮云卿和桂圆将平喜挪到床上,拧湿布巾,先给他把脸上、身上的血迹都擦了。
平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吸之间还会吐出一些粉红色的泡沫,阮云卿心里发急,忙把伤药打开,给他撒在伤口上,能止血的地方止血,能包扎的地方包扎,实在不能弄的,也只好等着大夫来处置。
桂圆把过冬的棉被找出来,盖在平喜身上,厚厚实实捂着,以防他体温过低,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