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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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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上红了拇指大的一块,并没肿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阮云卿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格外漂亮,眸中总像含着一汪春水,湿湿润润的。宋辚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心底泛起一股软软的情绪,那份柔软一直漫到他全身,让他整个人从身到心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阮云卿眨了眨眼,他不习惯与人贴得这么近,在宋辚看他的同时,阮云卿也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宋辚苍白的脸色和他好看的薄唇。

    两个人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阮云卿不敢动,而宋辚则是不愿意动。就这样僵持许久,直到宋辚觉得肋间发胀,一口气翻了上来,剧烈的咳嗽涌出喉咙,他这才收回目光,倒退几步,单手捂在嘴上。

    像这样撕心裂肺的咳嗽,阮云卿已经听过许多次了,每一次咳嗽,宋辚都要咳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浑身的力气都耗得精光,才会堪堪止住。

    阮云卿听得心慌,眼看着宋辚的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直咳得双唇惨白,眸色发暗,他就觉得心里像被一双手揪扯似的,难受得厉害。

    急忙揽在宋辚腰上,将他半扶半抱地拖到软榻上,拽过两个软枕,给他倚在身下,又拉过一床被子盖上。都安顿好了,阮云卿才一路小跑地去桌案上翻找。

    明明记得宋辚常吃的药都搁在书房的桌案上,可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汗都冒了出来,阮云卿翻过桌案,在书房里找了一气,又去里间寝室里翻找。

    宋辚斜靠在软榻上,胸膛起伏不定。他轻轻喘着,目光却一直放在阮云卿身上。

    阮云卿真是慌了,行动间早没了往日的沉稳冷静,他在屋里来回乱转,一双眼睛满是慌乱。

    他是真心替自己着急,绝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宋辚轻咳两声,用手捂着心口,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里的跳动因为对阮云卿的渴望而变得激烈起来。

    宋辚不由好笑,他也算跟不少人打过交道。天真无邪的,忠心耿耿的,老谋深算的,心机深沉的,从他懂事那日起,他就在学着要如何去算计别人。为了永泰殿上的那把龙椅,为了九龙台上的皇位,为了他心中与母亲赌的那一口气,宋辚没有一天不在逼迫自己。他在各色人等中来往穿梭,留下对自己有用的,剔除那些会对自己不利的,人对他来说,区别就在于他是个有用的棋子,还是一个会说话的摆设,他对他们没有感情,也从来不想有什么感情。

    宋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习惯了孤单,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已经有了一颗足够坚硬强韧的心。他把心里仅存的柔软全都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硬壳里,他从不敢把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人看。游荡在这皇城之中的,是一个早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他活在世上,只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的亲人兄弟杀死,才带着一份桀骜不驯的执拗,倔强而又孤独地撑到了现在。

    宋辚觉得,他早该对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没了感觉,不管是人还是事,就算能够勾起他一点兴趣,他也会很快厌倦。

    才刚少年便干枯的心灵,是没有什么能够唤醒它的。宋辚没有想到,阮云卿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原来内心深处,他是如此渴望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暖。就在自己快要被心里的黑暗吞噬,就在他已经放弃挣扎的时候,他却被一个小小的少年迷住了双眼,只是看见他关心自己,只是看见他因为自己病重,急得红了眼眶,就不由得打从心底里欢喜。

    宋辚笑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是有机会重新做回一个人的?一个人,活生生,在该笑的时候会笑,在该哭的时候会哭,在心爱的人面前可以肆意撒娇,让他的包容与宽和,彻底拯救自己陷入泥淖的心灵。

    阮云卿端着药瓶和水回来,就看见宋辚带着一抹浅笑,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也不顾上想别的,阮云卿急急忙忙打开白玉做的小药瓶,倒出两粒药丸,托在手里,递给宋辚。

    宋辚瞧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他笑道:“我咳得没力气了。你喂我。”

    阮云卿愣了愣,随即将手掌举高,一直送到宋辚嘴边。手掌托着药丸,往后一倾,那药丸滚了几滚,终于还是掉在地上。

    “你,张嘴。”阮云卿小声说道。

    宋辚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眉梢向上挑着,委屈道:“我张了。”

    明明没张。

    阮云卿一时语塞,只好将手掌又往前送了送,一直抵在宋辚唇下。怕不保险,他用右手手指轻轻按在宋辚的下巴上,往下一拽,等他唇瓣微张,急忙把药丸塞了进去。

    宋辚忍不住笑意,看阮云卿窘得脸颊通红,心里竟有些不忍,也不再出言刁难,顺着他的意思,张嘴把药咽了。

第46章 交心() 
阮云卿松了口气,递过茶碗给宋辚润喉,“我见殿下吃这药已经有一阵子了,怎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改日还是让宁太医再重配副方子吧,不然就这么拖着,小病也成大病了。”

    宋辚把玩着手里的青瓷茶盏,闻言轻轻笑道:“没用的。上次中的毒太过霸道,宁白至今也没将那些残毒全部清净。再说了,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死了,这世上也没人会在意。母后身边还有宋轲,她怕是巴不得我立刻死了,好将太子之位让于宋轲。”

    宋辚说到最后,话语中已带了几分怨恨。他冷了声音,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冰冷起来,“我要死了,这皇宫中不知有多少人要高兴得跳起来。舒贵妃、大皇子、德妃和我那最小的弟弟。不只他们,就连那些数不着名号的后宫命妇们,只要育有一子半女的,那心眼儿怕是都要活动起来了。”

    阮云卿让宋辚说得浑身发冷。虽说天家无父子,在皇宫里说不得什么骨肉亲情,可真要像他口中说的那样,那也未免太过冷血薄情了些。

    宋辚的脸上满是厌恶,他疲惫地站起身来,将茶盏搁在桌上。阮云卿心中不忍,不由劝道:“殿下何必伤怀,不是还有皇上……”

    没等阮云卿说完,宋辚便嗤笑一声,他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尖锐,阮云卿听在耳中,只觉寒毛倒竖。

    “父皇?”宋辚笑了半晌,才转回身对阮云卿说道:“说起来,你好像还没见过我父亲?”

    阮云卿点了点头。他到丽坤宫三个月,的确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宫中原本有定例,皇帝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必须得到丽坤宫中过夜,这规矩一直就带有强制性,不管皇帝喜不喜欢他的皇后,他都一定得照规矩办事。

    可话是这么说,皇帝不肯来,天下还有谁敢逼他。当年太后在世,皇帝还能有所顾忌,每月就算再不愿意,也要按常例来皇后宫里坐坐。自打前年太后薨逝,皇帝就彻底没了拘束,再加上皇宫里花团锦簇,各色美人数都数不清,宏佑帝整日流连花丛,就更是提不起兴致,到皇后宫里去了。

    最近这几年间,那常例规矩竟成了摆设,皇后不去康乾宫见他,宏佑帝极少会主动去丽坤宫里走动。

    原本为了夫妻和睦,后宫安定而设定的规矩,如今竟成了一个空幌子。魏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自然是拉不下脸来去争宠。她心中不甘,这些年没少从后宫命妇中挑选美貌女子,提拔起来,去和那些威胁到她地位的宫妃们争宠。赵淑容、孙婕妤,就是皇后从众多后宫命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宋辚走至窗边,推开窗扇,让夜晚的凉风吹过他病弱的身体。

    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从前只是爱这份夜风微拂的沁凉爽快。而中毒之后,不管他的身体有多难受,宋辚还是会每晚都打开窗扇,让冷风吹过他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辗压着他的骨头,骨缝中的每一寸,都在寒风中痛苦的叫嚣。

    宋辚甚至是带着些报复的快感,在折磨自己的身体。这个世界让宋辚绝望,最亲的亲人时时刻刻都在盼着他快点去死。可他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意。他要活下去,他要用这个千疮百孔、孱弱不堪的身子,把那些害他的、咒他的,盼着他死的人们,全都一个一个的拖下深渊。他们不让自己好过,他就要加倍奉还给他们。他要让他们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他要让他们在睡梦中听见宋辚这个名字,都要吓得滚下床来。

    宋辚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他望着窗外,轻声笑道:“父皇若是知道我死了,怕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太子薨了,诏告天下吧。’”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知道身为皇帝,最担心的什么吗?”

    阮云卿想了想,答道:“社稷安危,百姓福祉,还有皇子公主们的身体是否康健。”身为人主,身为人父,所担心的,无非如此。

    宋辚笑了起来,他一脸嘲讽,身子都发着抖,“社稷?百姓?父皇何时关心过?他登基二十三年,想起社稷百姓的日子,怕是还没有惦记御花园中那两头香獐子的时候多。至于皇子公主们……他的儿子太多了,他怕是连名字都记不清楚,所关心的也无非是像德妃这样母亲受宠的,其他人,死上一个半个的,他又哪会在乎。

    “一个皇帝,最担心的就是皇位受到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你也看了几本书了,这个道理,想来也该明白。”

    宋辚想起那个满面红光,双目混浊的男人,心里竟难有一丝温情。这个他叫了十五年“父亲”的人,不仅没有给他半分爱护,反而还任由他的哥哥、兄弟们跟自己争斗,宋辚对他没有恨意,那恨早在幼年时便消磨得干干净净。至于敬爱,就更是无从谈起,宋辚能理解身为皇帝的父亲,乐于见到兄弟内斗的情形,因为如此,对于他皇位的威胁便全都转嫁到诸王争储上了。

    阮云卿猛的一惊,细想之下,果然如此。

    身居上位者,原本就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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