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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虽这么想,她神色仍有些黯淡,将家人送出了酒楼,刚走回雅间门口,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艳丽面容上带着明显的吃惊之色,周清伸手扶着门板,低声问,“指挥使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谢崇迎上前,站在女人一臂开外的位置,聚仙楼人多眼杂,为了清儿的名声,切不可太过孟浪,他虽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却不忍让心爱的女人受到这些苛责。言语看似寻常,有时候却会化为锋锐的利刃,最是伤人不过。
“没有见到周小姐,本官实难放心。待会我会派人在雅间儿外看守,没有人能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至于做香药的原料,都是从谢府送过来的,绝不会生出半点差错。”常年呆在诏狱中,他见过的阴私手段数不胜数,宁家人本就心机深沉,郑家五十五口之所以会葬身火海,烧的尸骨无存,宁成风可没少出力,他怎能不提防?
大概是上辈子过的太苦,此时此刻,面对谢崇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切,周清心里一阵滚烫,先前她曾说过,要等一个月以后才会给他答案,但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她突然不想等了。
“这三日内,小妇人身在聚仙楼,无法为指挥使调香,便由于福将熏球送到您手上,虽比不得宣炉有效,却能缓解一二,等比试结束后,小妇人有话想跟您说。”
谢崇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不过清儿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随即点了点头。
他走后不久,便有人将香料送到了雅间儿中,兰婆婆浑身浮肿的厉害,明显是肾脏出了问题,体内积聚的水液无法排出,才会愈演愈烈,变成现在的模样。
眼下兰婆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周清也颇为无奈,她坐在床沿边上,思索了许久,才决定用木香饼子除湿,每日服上三五枚,便能将下焦调顺。
木香饼子的制法并不算复杂,用木香、檀香、缩砂、莪术等香料调和,以醋汁熬煮莪术,再以盐水浸没,最后投入到浆米之中,研磨后加白沙蜜,甘草膏做成香饼,即可服食。
除此之外,她还在香炉中焚烧了辛夷,此物有祛邪除湿之功效。香药与焚香双管齐下,效果应该不差。
*
宁玉芜追着齐王离开了聚仙楼,上马车后,瞥见男人阴晴不定的面色,她急喘几声,两手用力搅动着锦帕,柔声解释,“玉芜实在没有想到,原姨娘竟会选用此种题目,三日后,等她将周氏彻底压下去、”
话没说完,就被齐王不耐打断,“够了!若是原氏输了比试呢?又该如何是好?况且就算她赢了,谢崇也不会对你青睐有加,将那些账目展露于你面前,想要护住宁家,销毁证据,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女人一张脸涨红如血,她暗暗咬了咬牙,哭道,“先前是王爷说的,让玉芜嫁给谢崇,尽量将他拉拢到咱们身边,如此一来,就算那本账册交到陛下手中,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毕竟账册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藏在郑临韬手中的证据才是最关键的。。。。。。现在王爷又说这条路走不通,您让玉芜怎么办?”
想起近段时日受到的委屈,宁玉芜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她以手掩面,两行清泪顺着面颊不断滑落,这副模样当真称得上楚楚可怜。
齐王对她并非全然无情,从袖中摸出帕子,捏着女人的下颚,一边拭泪一边道,“是本王想错了,谢崇忠于父皇,根本没有拉拢的可能,既如此,还不如将他彻底除去,到时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推举本王的人手,也就不怕这些鹰犬了。”
听到这话,宁玉芜浑身一震,没想到齐王竟生出这等想法,她心神平复下来,声音沙哑的问,“王爷准备如何出手?若是下毒的话,就算成了,也会让陛下产生戒心,想要达成目的,怕是更为不易。”
“下毒自是不成。前几日你跟本王说过,谢崇髓海有疾,受不得血气的冲击,必须以香料才能压制住那种疼痛,眼下周氏正在聚仙楼中比试,只要派人围住聚仙楼,不让镇抚司的人出入,周氏无法为他诊治,髓海的疼痛就永远不会平复,这可是要人命的。”
从宁玉芜第一次说出“髓海有疾”这四个字,齐王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上一任指挥使谢孟冬是谢崇的嫡亲叔叔,也患上了同样的病症,有人为了除掉他,便将他嫡亲妹妹谢微大卸八块,把尸首盛放于木匣中,送到谢孟冬面前,他受不住血气的冲撞,头痛欲裂,药石无医,熬了整整三日,还是没挺过去。
桃花眼微微闪烁,宁玉芜也想起了这回事,当初的凶案闹的委实不小,即使身在闺阁,她也听到风声了。
“王爷是想用同样的法子除去谢崇,让他与谢孟冬死状相同?”
齐王微微颔首,道,“髓海有疾是病症,太医都无法诊治,谢崇受不住刺激,丢了一条性命,是他的命数如此,与旁人并无瓜葛,父皇即使怀疑,也没有任何用处。”
“比起他叔父,谢崇更为冷血,他不在意任何人,侯氏与谢岭母子,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半分地位可言,就算死在面前,想来也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刺激。”
想起谢崇对侯氏的态度,宁玉芜不由皱眉,面上露出几分不满。
齐王手里拿着折扇,轻轻敲了几下,眯眼道,“此人表面看似冷血,实际上却十分重情,侯氏母子虽没有用处。但教他武功的耿乔却不同,即便只是个小小的百户,却待他如子,恩重如山。前年耿乔过世,只留下一个十六岁的独子,名为耿云安,谢崇将他视为亲弟,眼下也该派上用场了。”
想起谢微的死状,宁玉芜心里一阵发寒,身子颤抖不停。看着那张俊朗斯文的面庞,她咬了咬唇,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比试的结果并不重要,你莫要插手,先回去便是,等解决了谢崇,本王会娶你做王妃。”说话时,马车停在了宁府门口,女人怯怯点头。
想到王爷会对一个无辜的少年下手,她内里便生出了几分不忍。但与宁家的富贵繁华相比,一条人命委实算不得什么,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多给耿家烧些纸钱,让耿云安下辈子投个好胎,切莫与谢崇那种恶鬼牵扯在一处。
物什(修改版)()
周清来到聚仙楼时;金桂并没有跟着;但比试的题目出人意料;只凭她一人;怕是无法好生照看兰婆婆。金桂这丫头性子沉稳;办事十分妥当;有她从旁帮忙;倒也能轻巧数分。
金桂手里拿着软布,沾湿后,小心翼翼给兰婆婆擦身;清秀的脸上满是好奇,不由问道,“婆婆的病症委实不轻;奴婢过来时;她就一直流涎水,待会含服了木香饼子;真能有效吗?”
小丫鬟被买进周家的时间不算长;但主家人厚道;即使她是贱籍;工钱也半点不少;从不苛责打骂;即使做错了事情,也是细声细气的讲道理,这样好的主子;她以前从未见过;想起这场比试的彩头,她不免有些担心。
“效果肯定是有的。待会我教你一套按摩的手法,给婆婆好生按按,五脏六腑乃是一个整体,她肾脏出了毛病,下。身积聚的水液无法排出,导致其余的脏器也出了毛病,按摩穴位能除湿气,会有用的。”周清将甘草膏调和在香料粉末之中,头也不抬的说。
铜炉中青烟逸散,是一种略带苦涩的气味,虽不算芬芳,却能提神醒脑,驱散疲惫。
等木香饼子制好后,周清赶忙拿了一枚,走到床榻边上,伸手掰开兰婆婆的下颚,柔声说,“婆婆莫怕,这是木香饼子,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无需咀嚼,含服即可。”
兰婆婆虽不能言语,神智还是清醒的,自然也能听懂周清的话,她哼哼两声,十分顺从的将鸡头大小的药丸放入口中,因调配时加了白沙蜜的缘故,味道也不算差。
一连配好了数日所需的香药,周清坐在床沿,将老妪的裤腿拉高,一下下按着穴位,时而轻轻揉捏,时而用力捶打,这一套动作委实复杂,金桂看了好几遍,这才记得差不离儿,比照着看顾兰婆婆。
“小姐,原姨娘还真是奇怪,比试调香为何不焚香?非要用这种法子来一较高下,既耗费心神又浪费时间。”瞧见主子忙活了一上午,还必须跟小少爷分开,金桂忍不住抱怨了句。
“原姨娘有自己的打算,我怎能猜到她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便是。”边说着,周清边给兰婆婆推拿,她常年拿着木杵研磨香料,又在悬崖山涧采摘芳草,手劲儿并不算小,甚至比金桂都要大些,很快便将掌下的皮肤揉红了。
兰婆婆苍老的面庞上并无半点痛苦,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她哼哼两声,眼底带着明显的感激之色。
见状,周清抿唇笑笑,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等铜炉中的辛夷焚尽后,才换成了紫苏叶,继续燃烧。
眼见小姐伺候的这般精心,金桂也提起精神,不敢有半分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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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贴了加官后,那幕僚好似在阎罗殿走了一遭,简直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直接就将账册交了出来。但账册上只记载了一些小官克扣税银的数目,与京城并无瓜葛,想要以此定宁成风的罪,根本不可能。
谢崇坐在案几后,一页页翻看着岳州送过来的信报,郑家五十五口,其中五十四具尸首都在义庄,缺了的人原本身份不明,但谢一去查探过后,终于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原来郑临韬有一女儿,今年十八。郑家失火那日,郑氏女并不在岳州,这才侥幸逃脱,只是此女此时此刻究竟在何处,她手中有没有足够扳倒宁成风的证据,都未可知。
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刘百户快步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只木匣,沉声道,“指挥使,有个小乞丐送了此物过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属下问了几次,他都说不明白。”
谢崇掌管刑狱,对血腥气无比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