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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今日,朝中武将却纷纷奏本,说是自己所辖军中不断有传言,说是听闻当初的抚恤银有许多将士家属并未领取到。
而就在这时,洛省巡抚却也是八百里加急上折,说是洛省亦是有不少阵亡将士家属没有领取到抚恤金,并且已有数百人以为乃是当地知县贪墨,齐齐告到了巡抚衙门,故而请求朝中核查此事。
这件事很显然已经波及到了全国各地,影响着实不小,但却只是能看得出此事之中必然有贪墨私占之事,并不能直接指向季铭。
只是刚巧钱卓然却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一记重拳,亦是上表弹劾季铭,说是这两日核查户部账目,发现当初兵部提交过来的阵亡将士名册一共记录为七万八千六十三人,户部入账之时所支用的金额也是按着这个人数来核算的,一共为一百五十七万两千六百两。
但是在季铭在户部的私人公务室之内,那本划拨各省抚恤银的登记册上的金额,却是只有一百万两。这仅仅是五万将士的抚恤金。
而剩余的那五十七万余两也是同那一百万两一起从国库划拨过来,眼下却并未发往各省,可见其中的猫腻。
因着这个将士抚恤金发放之事乃是右侍郎唐守忠负责,故此钱卓然便上表弹劾季铭伙同唐守忠,一起截留强占阵亡将士抚恤金五十七万余两。
到了这个时候,这殿内的官员们乃至元化帝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钱卓然!
难怪先前杜允文等人能够那般言之凿凿的弹劾季铭私瞒田产。
原来是钱卓然从中做了手脚。
这钱卓然为户部侍郎,因着跟季家乃是姻亲,故而季铭也是十分信任他,甚至这钱卓然在季铭一党之中的地位还要高过唐守忠跟梁如海,为真正的第二号人物。
故此季铭主政户部之后,立马就将钱卓然运作到了户部,全权负责田地清算之事。
前些日子刑部弹劾季铭瞒报田产十一万亩,虽然元化帝力排众议保下了季铭,但这里面的事必然是钱卓然所为了。
毕竟户部已经被清理了多次,即便杜允文的手伸得再长,也是做不到在户部的田地之事上构陷季铭的。
但若是钱卓然的话,那就是极为容易的了。
要知道田地之事本就是他负责,在田地登记册上动动手脚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眼下又是爆出了截留军属抚恤金之事,虽然事情尚未查明,但众人大多都是心知肚明,猜到此事多半也是钱卓然动了手脚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季铭此次怕是危险了。
元化帝本就对军队的掌控力不足,这段时间军中带来的压力更是让他身心俱疲。
眼下却是发生了季铭截留均抚恤金一事,面对着军中将士们的怒火,元化帝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因此,钱卓然将季铭截留抚恤金一事爆了出来,当下殿内便乱了。
武将那可不似文臣说话那么含蓄委婉,一个个纷纷出列要求元化帝严惩季铭。
孙惟德见着这场变故,也是一直面色铁青。
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预料到钱卓然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季铭来了这么一记重拳。
军属抚恤乃是数月前顺德帝病危之时的事情,看来早在那个时候,钱卓然便已经私下跟杜允文勾连在了一起。
季铭只怕是完了
元化帝此刻也是怒火焚心,眼看着朝中的武将们纷纷出列谏言严惩季铭,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武将们本就不服他,华朝的几十万大军,除了薛海手中的十万之外,其余的将士都是看着他乃是皇帝,占着大义,方才勉强对他有那么一丝敬意罢了。
而现在出现了截留军属抚恤金一事,若是他还护着季铭,不给军士们一个交代,只怕几十万大军对他那点微薄的敬意也要荡然无存了。
如此的话,帝位还能做得稳么
看着殿下的钱卓然,萧穆言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憎恶。
深吸一口气,元化帝压住心中翻滚的怒火,扫了一眼群情激愤的武将们,怒火自心中烧到了脸上,整个面色也从方才的冰冷变成了气愤和痛心。
“哗!”
这时一个精品彩瓷摔碎在地的声音。
只是这个声音却是敲击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殿内的文武官员们都是一时间愣住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声音,原本垂着头的朝臣们也下意识地抬起头,而正对上的便是元化帝那张怒不可遏的俊秀面庞。
第187章:君臣默契()
太和殿。
年轻的元化帝一摔手中的茶碗;面上尽是怒气地站起身来;神色威严地扫了一圈殿内众人。
“可恶!”
良久;元化帝方才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一声喝骂;并没有直言是对谁在发火;但久立朝堂的孙惟德却是心中了然。
元化帝这样的怒火多半是因着钱卓然的缘故。
此番这钱卓然这样背后一刀;已经让元化帝怒火中烧了。
要知道这钱卓然可是季铭的姻亲;钱卓然的嫡长孙娶了季家嫡出的三姑娘,两家一直都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然而却是不想自太上皇病危之时;那钱卓然见朝中风向要变了,就立马舍弃季家这个姻亲,从而投向杜允文一党不说;甚至还这般背地里在户部动手脚构陷季铭;给予新政派以致命的一击。
这一手不仅是将季铭推向了深渊,更是让新政之事再无回旋的可能;就连元化帝也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一来;季铭之事就不仅仅是私瞒田产这般简单了。
要知道军属抚恤金已经发下去了一个多月了;眼下全国各地都有将士遗属没有领到应有的抚恤金;此事已经被摆到了台面上;断然是压不下去;也是瞒不住的。
而且军属抚恤金不仅是为了死去的人,更是做给活在的人看的。
若是没有领取到该有的抚恤金,那么今后华朝上下的将士还有谁人会向元化帝尽忠;誓死杀敌
再则来说;既然已经爆出来季铭截留抚恤金,那么只要今日一散朝,这个消息便会似风一般吹到整个华朝的军中去。
假如在这朝堂上,元化帝有一丝偏袒季铭的行径,那么便会被有心人无限夸大了传出去,到时候军中必然会以此而引起轩然大波。
好的话说不定只是让萧穆言尽失华朝军士忠君之心,让将士们对萧穆言这个帝王有怨言。
但坏的话,也是极有可能有人借此煽动军队悖逆之心,从而引起变动,危及帝位。
这等于是将了元化帝一军。
先前是逼着元化帝在梁如海跟季铭之间抉择,现在又是要在季铭跟帝位之间抉择了么?
孙惟德心里明白。
至今为止,元化帝之所以这般千方百计的保季铭,并非是因为什么龙潜之时的交情。
即便是当初萧穆言为三皇子齐王之时,或许跟季家有那么几分私交在,但那已经是过去。
萧穆言自小长于皇家,断然不会是个感情用事之人。
不论是之前有什么交情,只要一登上帝位,便不会再被私人的情感所束缚,其行事手段都只会为了帝业大局。
不计私情,只论大局。这是一个帝王所必备的素养。
保季铭,一方面是为了尽力保存新政的成果,毕竟新政乃是元化帝即位以来的主要政策,他必然也是想要将此推行下去。
假如就这样只实行了一脸,便在杜允文等人的逼迫下不了了之了,那岂非是打元化帝这个皇帝的脸么。
即便是为普通人的萧穆言可以不在乎此事,但身为帝王的元化帝却是必须不能忍受此事。
第二方面其实也是为了尽力保存新政官员的实力,毕竟只要季铭一倒,那么新政派便会群龙无首,瞬间大厦倾覆。
若是季铭还在,那么新政派的官员们多少都会有些官员能坚持住。
即便是今次新政失败,但也能待来日。
第三方面,元化帝此为,也不过是作出一番姿态,邀买人心罢了。
只是这些加起来,都是不如帝位重要。
当帝位受到威胁之时,即便是有千万个理由,都会变得不重要了。
因此,季铭这次在劫难逃!
孙惟德皱着眉看向钱卓然,心中也是有种说不出的厌烦,甚至在这一刻,他只觉得那钱卓然的嘴脸比杜允文都令人觉得恶心。
“如此大胆国蠹,又岂配为人!”
这时候却是听闻元化帝的怒喝也随之响起。
听了这话,孙惟德不由轻合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元化帝已经做出了决断。
孙惟德已经猜到了萧穆言的决定,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朕原本念着季铭为两朝元老,又是个勤勉之人,方才格外恩典,令其总裁新政之事,但此人不仅不知皇恩,却是越发胆大妄为,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实在是气死朕了!”
元化帝当下龙颜大怒,语气激愤地道:“简直混账!将士们以一腔忠君卫国之心戍守边关,在战场上以血肉之躯抵御蛮敌,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季铭竟是如此大胆,贪墨私占阵亡将士遗属抚恤,实在是罪不容赦!”
说到这里,元化帝话锋一转,却又是直接指着杜允文等人,喝骂道:“你们这些一个个身居高位,掌天下政务,一个个口口声声忠君爱民,便是这样忠君,这样爱民的?简直其心当诛。”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当下杜允文连同孙惟德及殿内众臣都是连忙跪拜在地,高声请罪:“陛下息怒,臣等惶恐。”
元化帝看着殿内跪着一地的文武官员,只觉从未有这么累过。
即便是方才借着季铭发了一通脾气,将杜允文等人也喝骂了几句,但这终归只是出了一口心里的恶气,却是与大局和形势一点影响都没有。
殿内这些官员,一个个动不动就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