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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他欲言又止。
张秘书遇见谢平川时,谢平川路过食堂,似乎打算买点东西——他好像没吃早饭。
最令人心酸的是,谢平川买了一个饼,在饼里夹了一个蛋,刷卡结账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工作卡已经被销号了。
服务台上,刷卡机发出“嘀嘀”的响声。
食堂的大叔拍了拍机器,困『惑』道:“怎么搞的,坏了吗?”
“没坏,”谢平川道,“我又被开除了。”
他用了一个“又”字。
张秘书站在不远处,旁边还有几位董事。
食堂里人影稀疏,只开了两个窗口,谢平川收好了卡,手里抓着饼,问道:“现金或者银。行卡付款……”
“不行啊,谢总监,”食堂大叔抬起了头,望着身量高挺的谢平川,解释道,“按照咱们公司的规定,您知道的,饭菜只对员工开放,只能用工作卡付钱。”
谢平川笑了一声。
格外落寞。
他还放不下手里的卷饼。
恒夏集团的员工食堂,是谢平川提议建造的。
张秘书旁观了全程,实在于心不忍,冲到了窗台前,为谢平川买下了饼。
谢平川向他道谢,随后拿起了卷饼,当着各位董事的面,一边走一边吃,直到背影完全消失。
光用一个“失意”,完全无法形容他。
此时此刻,张秘书对着季衡,复述了谢平川的遭遇,分外真挚道:“我怕谢总监寒心,季经理,请你劝一劝他。”
季衡吃了一口香菜。
他笑道:“张秘书,该听劝的人,是你们蒋总,不是我们谢总监吧。”
张秘书默不作声。
季衡伸了一个懒腰,活动筋骨道:“高处不胜寒呐,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一贯大大咧咧,在公司里很受欢迎,偏偏发起怒来,便让人无话可说。
“这个食堂能建起来,不是谢平川提议的吗?”季衡略一思索,想起了细节,“啊,当时董事会也反对,他们说附近有很多饭店……啧,不知民间疾苦。”
张秘书含蓄道:“最高管理层的事,咱们也不懂。”
季衡笑了一声,没做应答。
中午十一点,他开车回家,给谢平川打了电话——结果还占线,占了半个多小时,季衡其实不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叨扰谢平川。
兴许是律师吧,他心想。
季衡便打开微信,联系了徐白——谢平川最信任的人,大约就是徐白了。
徐白正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书,她伸直了一双长腿,紧靠着柔软的沙发垫。谢平川在书房打电话,她偷听了两句,全是技术问题,根本听不明白。
虾饺趴在徐白的胸前,猫脑袋紧紧贴着她,徐白翻了个身,虾饺便滑落了。这只猫并不甘心,重新贴上她的身体,使劲撒娇。
徐白『摸』了『摸』虾饺,评价道:“一天到晚,净会撒娇。”
恰逢谢平川走出书房,听到这句话,他问:“你在形容自己吗?”
徐白注意到手机亮了,没有理会谢平川。她拽过了手机,瞧见季衡的微信:“谢平川在家吗?我给他打电话,占线了。”
窗外雨过天晴,此时阳光正好。
室内光线通透,徐白侧目一望,叫住了谢平川:“哥哥,季衡找你。”
她一边用手机回复道:“他在家,我叫他了。”
季衡打出了一串字:“我听蒋总的秘书说,谢平川在今天的董事会上,被一帮人合起伙来欺负,气到摔碎了最喜欢的杯子……川川离开公司之前,想在食堂买饼吃,结果工作卡被注销,一张饼都吃不了,太可怜了。”
后面跟着一个,躺平哭泣的表情。
徐白大概知道,“感同身受”是一个虚假的词。一把刀没有『插』在你身上,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有多痛,而对于路过的人来说,只要他不幸灾乐祸,那就是福祉与恩泽。
她只能设身处地,稍微假想一下——尽管如此,也心疼的不行。
若说她昨天晚上,对谢平川的惨状,还有一丝怀疑,那么今日,怀疑也消失殆尽。
徐白把虾饺放到旁边,翻身爬起来,跑去哄谢平川:“哥哥,你在干什么?”
谢平川蹲在垃圾桶旁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削苹果。”
徐白陪他蹲着,也陪他削苹果:“你想吃水果吗?家里有石榴,我剥给你吃吧,还有芒果,甜而不腻,我都留给你了……”
谢平川却道:“苹果是削给你的。”
徐白亲了他一口:“谢谢哥哥。”
谢平川只被亲了左脸,他手中的苹果还没削完,便换了一个方向,『露』出自己的另一边脸。
徐白会意,乖巧地凑近,又亲了他一次。
谢平川表扬道:“你越来越懂事了。”
徐白蹭了他一下,又提醒了一句:“对了,季衡找你什么事,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季衡今日下午,其实做好了准备,要去野生动物园玩。可是谢平川遭逢不幸,又被整个公司高层排挤,季衡十分心疼他,想带着谢平川出去放松。
半个月之前,测试部上报错误,技术组通宵达旦,疯狂地改进版本。那时候,全公司最累的人,莫过于技术总监谢平川。
眼下又让他绷紧一根弦,实在分外残忍,季衡站在老朋友的角度,想把他约出来……当然了,也要带上徐白。
谢平川听了季衡的话,想起今天下午没事,问过了徐白的意思,便欣然赴约了。
季衡开着越野车,在小区门口接他们——车上只有季衡一人,他关掉了车载音乐,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来,谢平川,让你坐这里。”
谢平川头也不回地去了后排:“我想和徐白坐在一起。”
季衡笑道:“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发喜帖啊?”
“这个问题很及时,”谢平川道,“不过近期不可能了。”
他侧过脸,望着车窗玻璃。
越野车在向前行驶,转眼进了主干道,谢平川拎着一个背包,又把包放在了腿上——徐白小时候踏青,总喜欢带一包吃的,水果零食,应有尽有。
他没忘记她的习惯,主动帮她做了准备。
可他的话,听在耳边,有些消沉:“我现在,一穷二白了。”
语气饱含落差,怎么说呢……像是被供奉在宫殿里的神明,一夕之间被贬为牧羊青年。
莫说徐白,便是一贯粗枝大叶的季衡,听见了这样一番话,也经不住温声道:“哎,川川,振作点。当年前女友甩了我,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哭着诉苦,你是怎么安慰我的?”
徐白接话道:“他帮你写完了作业。”
“对,但作业只是一部分,”季衡手握方向盘,讲出了一锅鸡汤,“世界是所有人的世界,不会按照你的意愿运转。麻烦无法避免,要努力克服它,分个轻重缓急,等待柳暗花明。”
当年的谢平川振振有词,今天的谢平川一声不吭。
徐白观察他的侧脸。
她无法从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捕捉到任何细微的表情,这让她想起一个词——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心中经历一番天人交战,越过了很多个路口,窗外景象连翻变换,在谢平川也不抱希望时,徐白道:“我想和你结婚。”
她说话的嗓音很轻,被街上的汽车鸣笛声淹没。
谢平川以为自己幻听。
他道:“小白,你刚才说什么?”
徐白坐直了身体,重复道:“我想和你结婚,我不在乎你穷途末路,有什么麻烦……虽然我很害怕,你也会变心……你知道的,没什么会一成不变。”
“我今年二十九岁,”谢平川靠近她,诱导式地询问,“你觉得和十八岁相比,我的变化很大么?”
徐白摇头:“你和从前,还是很像。”
碍于季衡在场,谢平川并未亲近她,但他说话的语气,分外温和:“那么,你应该相信我,哪怕到了一百岁,我还是一样的脾气。”
他低声道:“一样喜欢你。”
徐白心跳渐快。
谢平川从口袋里拿出盒子——求婚戒指上的钻石依然很大,极其亮眼,徐白凝视着戒指,问道:“要不把这个卖了,换个小的?”
“不换,”谢平川把婚戒套在徐白的无名指上,拉起她的手背亲了一口,“你小时候说过,将来结婚了,想要椭圆形的钻石,这不是椭圆形吗?”
徐白没摘戒指,她接受了。
前排负责开车的季衡,不由得抽了一下鼻子——想必是中午吃饭时,被张秘书传染了感冒,他自欺欺人地想着。
虽然谢平川求婚成功了,可是想到他在公司的困境,季衡依然觉得……他很可怜。
第五十五章()
季衡和谢平川交好,私下里聊天时,总喜欢相互抬杠,但是今天,季衡非常照顾他。
他们一路驶向动物园,到达目的地之后,季衡欢快地扭头,兴致勃勃道:“听说场馆改造了,新增了好几个景点,我就想来看看……”
季衡富有童心,喜欢小动物——谢平川与他不同,见到了斑马、考拉、小袋鼠,心情也没有什么起伏。
动物园的开放区之外,站了一批观光游客。由于近日场馆改造,门票也限时打折,不少人慕名而来,即使天气算不上太好。
云朵流散,苍穹放晴,阳光却朦朦胧胧,像是被雨后的雾气,打了一个淡薄底『色』。
谢平川遥望远方,总觉得还要下雨。他便拿出了一把伞,站在徐白的身侧,陪她一起看着鸵鸟,还有不停拍照的季衡。
“我想喂鸵鸟,”徐白雀跃道,“我去那边买吃的。”
她有理有据:“你看鸵鸟的眼睛好大,黑亮亮的,好可爱。”
谢平川见缝『插』针:“你比鸵鸟更可爱。”
“不,”徐白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