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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盈盈拜下去,看不出情绪:“劳烦姚大哥费心了。”
“没事,段然只管派人来,我们就放话出去,说成羡羽就一直在乾军中。”张若昀突然说:“我不信段然能直接挑了乾军。”
这话听得成羡羽心内一酸,还好她低着头。待到平静了心绪,她昂起头又拜托了诸人一遍:“大哥,二哥,阿南,还得麻烦以后你们也帮我找我堂弟成植,他是我成家。”成羡羽咽了下:“如今唯剩的男性血脉。”
“好!”
“好!”
“好!”
三声应好,王小风是最先出声的,也明明是说得最坚定响亮了,可王小风怎么感觉张若昀却答得比自己更响亮,仿佛承诺得更重
错觉,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
待众人都走了,独留下张若昀看成羡羽拟的军规。他在桌子那端看着,她忽在桌这头喃喃自语:“我以前也说过的,我有时候老犯蠢,自以为情谊。
还以为这‘情谊’,是救命的稻草。”
成羡说着竟发现帐角的边缘真有一根枯黄的稻草。帐子的缝隙里吹进来风,这根地上的稻草就摇啊摇,摆啊摆,倾倾欲坠,却依旧可笑地挣扎。
张若昀不知何时站在成羡羽身后,他身材高大,一下子就将她背后呼啸的寒风全部挡住,连前面的草没了风,也直立了。
暖意立增。
这一刻,成羡羽突然觉得张若昀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感觉张若昀在自己身后动了动,几乎令成羡羽错觉下一秒他要拥住她。
她的心突然砰砰地跳。
第15章()
但张若昀丝毫没碰到成羡羽,他伫立少顷,反倒出帐走远了。
寒冬渐过,待到开春的时候,较弱的地拔军几位副将竟一起杀了主帅,带军主动来投张若昀。
一时间西北五股势力,已大半数尽落他们手里。
为了表示友好,亦为了让地拔来的兵士尽快消除隔阂,融为一体,乾军办了一场欢迎宴。
杀牛宰羊,烈酒上了一坛又一坛。
“诸位将军既然这么看得起,我张若昀以后一定不会负了诸位。”张若昀坐在首座,旁边坐着乾王:“大家以后就都是兄弟了!”
“兄弟,兄弟!来张大哥我敬你一碗!”
“张将军,来,干!”
诸将纷纷敬酒,筵席上你勾我搭,我说你笑,开怀成一团。
王小风性子豪爽,好结交,早就这头敬一碗,那边干一杯,和诸人打得火热。张若昀在最首座招呼着,成羡羽则坐在乔南身边听他弹筝——今天气氛好,他也弹点欢快的曲目助兴。
乔南弹着弹着,筝声骤停。
成羡羽正听得入神,这一断,便仿佛从梦中惊醒般。
“阿南,怎么了?”成羡羽抬头,却望见乔南脸色从来没有过的古怪。
“我,我有点事,另外有点事。”乔南神色闪躲,言语亦慌张,说着就起身,白衣还绊了一下桌角,桌上筝险些砸下,他自己也差点跌倒。
成羡羽突然来了好奇:“什么事啊?”
被她这一问,乔南更窘迫了,目光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放,耳根子涨红涨红,只道:“急事,急事,再不去就要迟到了。我离开一下。”
成羡羽注视着他提着白衣,跌跌撞撞,却又急急促促地走远。
不知何时张若昀站到了成羡羽身后,他显然也注意到乔南的离去:“阿南怎么走了?”
“阿南有问题。”成羡羽听声音便知是张若昀,头也不回,两人间已是极为熟稔:“最近啊阿南怪怪的。”
张若昀把成羡羽肩膀一拍:“走,我们跟上去瞧瞧。”他居然提议跟踪乔南。
两人跟着乔南,见乔南弯弯绕绕,竟走进了附近的镇子。看乔南走一路望一路,左顾右盼极是紧张,样子十分有趣,张成二人皆是玩心大起,愈发来了兴致。两人紧紧跟在乔南后面,悄无声息。
乔南转到镇中流过的小河,他不上石桥,却倚近垂柳,在岸边静静伫立。
过一会,远方潺潺传来一曲琴声。
张若昀和成羡羽在墙角暗处循声望去,声音是从河上一艘小舟上传来。
琴声沉稳,略中稍带喑哑,却掩不住其中豪情。
乔南听这这一曲将军令奏罢,依旧负手矗立,一言不发。
船头的艄公划起桨,河上舟缓缓摇近岸边。
艄公又将身探进船舱,似乎是在听舟内的弹琴人交待些什么,继续艄公拿过一把油纸伞来。他将伞递给乔南,船舱里的人亦开腔道:“乔爷,奴家借的伞今夜还给你,还得多谢乔爷。”
说话的居然是女子声调,成羡羽和张若昀都微微有些吃惊。
两人都觉着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乔南接了伞,身形却岿然不动,声若大吕,却又带沉重:“你不出来见我一面吗?”
舟内女子叹息一声,良久方道:“将军百战十年兵,乔爷多珍重。”
琴音骤起,又是同样的将军令,却于豪情里夹杂了些许愁思。
春夜里下起毛毛细雨,细雨似舟内弦调,似流水声音,风吹过垂柳,吹过乔南的胜雪白衣。
微风细雨,打在乔南和船内女子的心尖。
张成二人竟一时都产生了同样的念头:他们打扰了乔南和船内女人的世界。
弹到一半曲子停了,女人鞠着身从船内走出来,展开另一把伞。
成羡羽借着月光看清楚女人的脸,差点惊到失声:这女人是当日使峨眉刺的那个妇人!
虎军收了赤军后,使峨眉刺妇人的来历大家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峨眉刺妇人叫月儿,是个寡妇。丈夫亡故后她带着两个孩子投奔了自己弟弟,也就是景副将。
这些乔南也都是知道的。
然而乔南却徐徐说道:“景姑娘,我每天想到你的时候,就像这雨落到河里一样。”
月儿一怔,将伞移到乔南头顶上,替他挡去风雨,自己却偏过头去。乔南疑迟了会,缓缓将自己的手覆上月儿握伞的手背。
景月儿慌忙躲开,道:“我有两个孩子。”
“难道不想给两个孩子找个父亲?”乔南无声笑笑:“你看我成不成?”
月儿听到旋即转身上船,急冲冲催促道:“船家,开船!”
“既然郎有情妾有心,为什么还要走呢?”张若昀竟擅自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亮堂。
“昀哥?”乔南先看见张若昀走出来,又发现偷听这一切的还有成羡羽,他惊得差点滑到河里去:“成姑娘!”
月儿却是不惊不慌,摇曳转身,凤眼一挑,斜看张若昀笑道:“呵——张帅敢收留我?”她说着竟翘起了指甲:“不怕我哪一天突然就拔刺把你杀了?”
“月儿——”乔南急止。
张若昀却道:“不怕。”他摇摇扇子:“阿南是我兄弟,我自然也信得过他看上的人。”
月儿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笑了数秒,重新从船上走下来,低低作个万福:“良禽则木而栖。奴的确有心投靠张帅。但。”她直起身:“元帅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
“我弟弟也想跟着你,你需得收留了他,而且——”月儿说着摇头:“不可薄待。”
张若昀点点头。
永寿四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乾军里双喜临门。
乔将军同景月儿成婚,乾王封了景阳做将军。
景家兄妹都用一样的八棱梅花峨眉刺:双锥两头细,菱形带尖,中间有一环,使起来既有刀之紧贴,又有棍之挪闪,剑之精妙,荟萃刀、棍、剑之所长。
成羡羽跟兄妹两个混熟了,看他们使了几次后,便也留心想学。
张若昀知道了便打趣她:“怎么,不练剑啦?”
“当然练!”成羡羽听了,挺直腰板伸长脖子,无不骄傲:“我成家剑法自是天下第一。”
“那怎么不练剑?”张若昀随手就拿扇子敲了她一个栗子:“术业专攻,精便是强。”
她撅着嘴,然低头心中暗自道:自己如何不知精便是强这个道理,只是以前姐姐在的时候,她都全权依赖姐姐,疏于练武,成家剑就没学完。更何况剑谱现在还留在京城
“元帅,二小姐。”两人的对话被姚拂剑打破。
“姚将军,不必这样称呼在下。”张若昀急忙制止,虽说如今乾王封了将军的很有几位,但明显姚拂剑的资历要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叫我子曜就好。”
“要入夏了。”姚拂剑在军中很少说话,言简意赅:“西北如今还剩下两股势力,姚某想替元,子曜打了。”他要打下剩余的西北献给张若昀。
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姚拂剑就重新低头黑脸,不说话似块木头。
张若昀还要劝,成羡羽在背后捏张若昀一把阻止他:姚拂剑的脾性成羡羽很了解,她从小就看姚拂剑跟在姐姐身后,一跟几年几十年。折冲将军,沉默寡言,帝师但凡嘱咐,姚拂剑答得最多的是一个“是”字。成羡羽打小起,就看姚拂剑每次答“是”的时候耳根都红,有时候跟在帝师一整天,姚拂剑的耳根烫一整天,一直红一直红。
可惜姐姐的心从来不在姚拂剑身上。
第16章()
成羡羽想到这,心下柔软,竟说:“我同姚大哥一起去打。”
“二小姐,不行!”姚拂剑猛然抬头:“你受伤了,我怎么跟主人交待?”他口中的主人是帝师成慕舟。言及此,姚拂剑忽忆起主人已经不在,不由有灰暗低了头。
这一句话也是勾得成羡羽心底酸楚,柔软道:“姚大哥,你就让我跟着去吧。”
姚拂剑低头不语,成羡羽知他不辩驳就是答应了。
结果成羡羽去是去了,却被姚拂剑严禁上前线。他还严厉告诫了妹妹姚美儿,要其帮他死死看住成羡羽,将成羡羽阻在军队的最末端,不让她冲锋陷阵。
成羡羽一求“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