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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托着肚子,一头抵在了桌案上,大大的松了口气。
跟林微雅谈生意,真是太耗费脑细胞了,不亚于打一场硬仗。
而且,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她这一整天竟然只吃过早饭。
饿死了。
大概是习以为常了,林微雅此刻还算精神,他见田蜜这虚得不行的模样,笑了笑,走到门口,对院门处候着的婢女道:“来人,备饭。”
唯有林微雅的书房是林府不可随便靠近之处,仆从都退的远远的。
田蜜也是真走不动了,便请林微雅派人去家里通知一声,晚饭就在林家吃了。
林家的晚饭,自是丰盛得很,田蜜吃着饭,嘴上不言,心里头却从头到尾只有两个词在翻滚:奢侈,浪费。但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也不花她挣的钱,她管不了那么宽,便也不去逾越。
吃过饭后,林微雅送田蜜出门,田蜜拒绝了马车林微雅陪她走一段路。
此刻夜幕四合,烟灰色的薄雾中,能听见墙角或草丛的虫鸣声,两人在前面慢慢走着,仆从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走出了挺远,到了僻静处,田蜜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当家的,倘若凤仙想见你,你愿意见她吗?”
她顿了顿,有些怅然的张口道:“哪怕是最后一面。”
林微雅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他笑了笑,明眸里是清透淡然的光,他摇摇头,道:“最后一面?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这些年来,我也有意无意拒绝过她多次了,哪一次不该是最后一次?根本无用。所以,彻底不见,才能完全了断吧?”
田蜜垂了垂头,想再替王凤仙争取一下,但想到林微雅的性子,又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林微雅说不,那必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断不是别人几句话能左右的。
最终,她只是轻声道:“我明白了。”
没有再耽搁林微雅的时间,田蜜就此上了马车。
林微雅站在巷陌中,目送着马车远去,那目光里,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少顷,他习惯性的勾了勾唇角,回转身来,笑若春风,大步向前走去。
银行不是想开就开的,须得各方面都畅通才行,有了林家的,田蜜却还需要严明的支撑。严明黑白两道通吃,本身都是地下钱庄的掌舵人,这方面,若没有他帮扶,银行即便能办成,也会有不少麻烦。
好在,严明对她的始终如一,听了整个计划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林家的事和银行的事都不是小事,田蜜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都快忘记时间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天后,消失多日的田川总算归家了,而归家的目的,竟是告诉田蜜,在阮府做过长工的那个杨柳村人,抓住了。
ps:君一般在次日修今日的文,所以其实最好攒几章看……因为君总在修文……只是程度不同。
第两百二十章 有关阿潜()
也许是田蜜这些天实在太忙了,忙得都有些晕头了,于是,在见到宣衡时,她总觉得,两人好像是有许久都没见过了。
那日骤雨突至后,连日以来,德庄都是阴雨绵绵,雨水洗过大街小巷,在地上流连忘返,空气里十分潮湿,冷风穿街过巷刚还在过夏的人们,全都穿起了秋衣。
府衙后院,有一凉亭,凉亭的栏杆上随意靠着两把油纸伞,一把葱绿,一把藏青,飞翘的檐角坠下水珠无数,滴滴答答的,就像在唱歌一样。
石桌上煮着热茶,石凳上有两人相对而坐。
宣衡看着田蜜微些迷蒙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仔细斟了杯热茶,自然的拉过她手她把杯子捧在手心里,轻笑着道:“听笑笑说你最近在忙银行的事,如何,进展顺利吗?”
田蜜道:“十分顺利。”
可不是嘛?府衙有宣衡在,督审司有阿潜在,账行有徐师在,便是税务司本来与她有些不对付的柳长青,也因着上次云子桑那事,理亏,没过于为难她了。
这德庄,当真是各大衙门的大门,都为她敞开了。
现如今,但凡是她的事情,都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田蜜低头喝了口茶,微侧了侧脸颊,避开那人虽轻浅,却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轻声问道:“不是说杨柳村那人寻到了吗?如何?”
宣衡闻言,霎时沉默了。
田蜜等了许久没听到回复,转过头去,却见宣衡看着沸腾的茶水出神,他漆黑的眼眸幽深幽深。淡红的唇微抿着,笑不似笑。
她疑惑问道:“怎么了?”
“抓到的那人,并不知晓账册之事。”宣衡嘴唇动了动,半掩的眸子睁开,看向亭外雨幕,出声道:“他所说的腌臜事,其实。与阿潜有关。”
腌臜事。与阿潜有关?田蜜疑惑的皱着眉头,没有出声,等着他。
宣衡起身。负手行至凉亭边上,他眉宇微凝,轻声道:“之前,你不是还疑——阮天德是阿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阿潜为何会背弃他,转而来助我。”
田蜜微蹙着秀眉。亦随之起身,她逐步在宣衡肩后,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流畅,此刻却并不温润。甚至还有几分紧绷,像架在张开的弓上的箭。
田蜜看在眼里,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听着。
“谁都知道,阮天德是从宫中出来的。本身是位公公。”宣衡淡红的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眼神逐渐凌冽,顿了片刻,方道:“阿潜是他的义子,却不是他唯一的义子,阿潜有许多义兄义弟,这些人如他一般被阮天德用在不同的方面。”
“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亲如兄弟,相反——”宣衡抿了抿唇,目光穿透雨幕,投进灰蒙蒙的空间,说道:“阮天德将一切紧握在手里,把他的义子们很好的排放在了各个位置,即相互帮助,又相互制约,有时甚至还相争相斗,就像有些异族饲养蛊物那般。”
巫蛊吗?据说最后生存下来的,还是最强的,以同伴的血肉为养料。
田蜜眉头皱地紧紧的,她并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竟是被当做工具养大的。
难怪他如此冷清,都不愿与人亲近。
“阿潜他……”田蜜觉得,她最近总在词穷,许多话想说,但连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潜是从小被阮天德养大的,听那长工说,阮天德至今还在饲养如阿潜儿时一般的孩童,这些孩童,但凡是被他看上的,是孤儿便直接收养,倘若不是孤儿——”宣衡眉峰紧蹙,广袖中的手收拢,定定看着被雨水摧残的不成样的幼小草木,哑声开口道:“便让他成为孤儿。”
田蜜瞬间睁大了眼,看着宣衡紧绷的脸。
宣衡整个人都紧绷着,腰背挺直得像一把利剑,利剑无法出鞘伤人,便紧勒着自己。
“宣衡……”田蜜伸手,覆盖在宣衡紧握的拳头上,轻轻的,像安抚宠物般摸了摸,睁着那双莹润的琥珀色眸子,盈盈看着他。
宣衡紧握的拳头顿时松了,他侧身微微笑了一笑,拉过她略显冰凉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着,神色已如常,看着她道:“阮天德虽然是只老狐狸,但阿潜是他养大的,又怎会逊色于他?阿潜看似清冷,实则心如冰雪,剔透极了,哪有什么腌臜事能瞒得过他?他怕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这一点,田蜜倒是深有体会,阿潜绝不是那种遗世独立的人,他这个人啊,管得不可谓不宽。
“所以,阿潜这算是报复吗?”田蜜眨了眨眼睛,微歪头看向宣衡。
宣衡沉吟了片刻,却是摇头道:“不能肯定。”
见田蜜皱眉,宣衡解释道:“若说是憎恨,可阿潜在说到阮天德时,却是敬重有加的,阿潜那个人做不得假,这应该是真的,只是,他敬重他,好像也并不妨碍他对付他。”
宣衡说着,便是自己也有些绕了。
田蜜却是挑了挑眉,想到——阿潜还不会作假吗?可是连阮天德都没发现他有异心啊。但奇怪的是,此假与彼假,竟然并不冲突。
“那,阿潜会有危险吗?”田蜜又仰头,轻声问道。
宣衡想了想,点头道:“或许吧。”
这本是一场较量,可能存在,他能做的,无非是保持与他的联系,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出手。
田蜜懂他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心里才会生起一股无奈——明知道小伙伴处在危险的境地,而自己,不但不能拉他出来,还要维持着这种状态。
说她幼稚也好,说她迁怒也好。此时此刻,她唯有向相干的人发火了。
她冷冷抿了抿唇,轻嘲道:“我就不明白了,朝堂上明明有那么多官员,陛下怎么就偏挑一个内室公公来担任专业性如此强又如此的职务。”
倒不是她歧视公公,而是在不同的位置就办不同的事,把能力不相匹配的人放到如此的位置。就当权者心里的监督与制衡。也真是够可笑的——他怎么不想想,根本不懂职务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发现得了其中存在问题。并采取有针对性的解决措施,并做好监督。
她不认为制衡有错,但她认为放不专业的人到专业性强的位置,就是完全错误的决策。
然而。事实却是,古往今来。好像很多帝王都喜欢用宦官当检查官,监军也好,监税也好,甚至于其他很多方面。都少不了宦官的身影。
而其中,有多少所谓的证据确凿,都是诬告。
宣衡的沉默。并没让田蜜觉得被慢待,她动了动被捂热的手。倔强的看着他道:“是不是的皇帝,都以为断了子孙的太监就会无欲无求?”
宣衡看着眼前这双看似盛满不满,实则满是烦忧的控诉眼眸,轻轻笑了一笑,道:“或许吧。”
田蜜撅了撅嘴,不满道:“可是,事实却是,了无牵挂的人,行事反而愈加乖张,他们无所牵绊无所顾忌,只为满足自己,*反而会更加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