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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从昨晚接到电话后一直憋到现在,不管这适不适合对祁征云说,一口气地说了出来。然后他把脸埋下去,下巴抵在怀里小章鱼的脑袋上,不吭声了。祁征云没有说话,只是用小勺子在咖啡杯里轻轻地搅着。
——在那些他没有提前出现的世界,陆攸虽然更早就开始住校,至少妈妈二婚后的新家依旧在这个城市。似乎他什么都没有刻意去做,陆攸与唯一家人的关系就已经变得更加疏远了。
祁征云想起了那一次陆攸发着烧,在他怀中流下的眼泪。小心翼翼珍藏着不敢去求证的最后一点期待,保存的时间越长,在破灭的时候一定越为痛苦。晚一点伤心、和现在就伤心,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在心碎的程度上。祁征云考虑过推动弥补的可能,他不确定放弃这条路是真的因为希望渺茫,或者终究是他的自私。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有人拿来了读书会的纪念徽章放在他们桌边,又走开了。在背景乐的钢琴声里,陆攸把徽章拿在手里,凝视着别针那被漆成金色的小小的针尖。“你来问我。”他突然说,“你那个调研你不是一直想问我这方面的事情吗?我现在想说了,你快点抓紧机会。”
——真奇怪,陆攸想,他居然不怎么伤心。怀着对影响到母亲生活的担忧、得知母亲根本没考虑过受他影响的时候,最先冲击到他的并不是伤心,而是一股强烈到要将他撕扯开来的羞耻。那一刻他甚至愤怒了起来,那恐怕是他头一次感到愤怒、却没有接着因愧疚而将愤怒匆忙压抑下去。在对母亲让他住校的提议张口答应之前,他眼前浮现出来的是祁征云在路灯下,说“我等看到你家里灯亮了再走”后给他的微笑。
受到重视、被在乎着,这是一种能令人上瘾的美好感觉。陆攸不知道为什么周晨阿姨对他的照顾从来没有让他感觉到这么明显的差别。是专注程度吗?还是某种感情的分量?一时间他无法分辨那一刻他放任愤怒侵占了他的心,随后尝到了愤怒席卷而过后留下的麻木和冰冷。
——你都不如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地浮现,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着再想后半句话会是什么。后来他只是像以前每一次妈妈提出建议、实际则是要求的时候,简单地答应了下来。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确认解决问题后的妈妈放松地呼了口气,温柔地吩咐他“快去睡”。
到现在,坐在祁征云的对面,就连那种恨不得忘记自己曾经期待过的羞耻感,终于也开始逐渐平息了。陆攸感到了平静——仅有的几次在祁征云身边时,他都感觉到的好像周围某些一直存在的细小声音都消失了那样的平静。祁征云看了他一会,轻轻咳了一声。“是你要我问的啊?”男人拿起桌上的饮品单卷成筒状,当做话筒放在了唇边,“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好了。”
陆攸自己说了让祁征云问他,祁征云真要问了他又紧张起来,手上无意识地拿起搁在甜品碟子边的小银勺,胡乱往草莓夹层的精致蛋糕上一戳。祁征云看着他把奶油搅得乱七八糟,无奈地想着等他回过神后,把自己那份换给他。他晃了晃“话筒”吸引到陆攸的视线,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表情,慢慢地说:“我想问的是”
“——要是你也抛开原本的家庭,开始新生活的话,你准备先做什么?”
本以为要被询问到过去的陆攸表情变得有些茫然。祁征云将纸话筒递出去,隔着桌子对陆攸露出微笑。
人们面对问题时往往会专注于寻找答案,而忽略要不要反驳问题的前提。藏在“也”字里的暗示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改变作用,但有时候需要也就只是外力轻轻的一推。
陆攸开始用勺子把蛋糕里的草莓片压成泥。他看着像在发呆,又像是陷入了沉思。祁征云耐心地等待着他,直到他再度抬起头,还带着那种迷糊不确定的表情眨了眨眼。“嗯我想是”他小心地说,“自己赚钱?”
顿了几秒,陆攸想到了另一个不这么土的说法,赶紧补充道:“就是先获得经济自由”
祁征云的微笑扩大了。他将手里的纸筒往下一挥,仿佛足够权威的一锤定音。“那就从这个暑假开始。反正你现在才高一,还不用急着把所有时间花在学习上。”此刻他的笑容绝对真挚,并且甜蜜得就像正引人堕落的魔鬼,“不过你妈妈估计不会允许你暑假自己租房住,就为了发发传单我可以帮你在大学图书馆里找个兼职,顺便让你提前认识一下t大的教授。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第224章 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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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灼热的阳光炙烤着水泥地面;没有一丝风来吹动干燥的尘埃。知了在树木的浓荫中不停歇地鸣叫;塑胶跑道被晒得像要融化;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几个学生不住抹着额角滑落下来的汗水;将操场上用来拍毕业照的台子一段段分开、搬走,踩过地上扫不干净的许多亮闪闪的彩带碎片。
高三教室前的走廊上人头攒动;挤满了刚拍过毕业照、礼服还没脱下的毕业班学生,栏杆被阳光晒得发烫,还是有人趴在上面朝底下的操场望着,嘴里发出一些鬼哭狼嚎的声音。原笑笑的脖子里淌满了汗;被毕业礼服材料劣质的领子弄得发痒,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寻找陆攸的身影;猛然间听到背后爆发出来一阵夸张的欢呼声。
“解脱了!!!万岁!”
“靠,你们真来啊!我的书和卷子都送给堂弟了徐成!分我几本!”
“大家准备好——三;二;一!扔!”
伴随着纸页掀动的“哗啦哗啦”声,写满字迹的卷子和书本被许多双伸出栏杆的手抛向空中;散开、落下;纷纷扬扬地往地上坠落。正好从楼下路过的老师一边匆忙躲避,一边扯开了嗓子大喊“谁扔的等下都给我捡走”,却被楼上再度爆发的哄笑声完全盖过。有个女生手里拿着红色封面的毕业证靠在门边,此前一直低着头;在这笑声突然默默地哭了。
原笑笑想走过去;但那女生的朋友先一步跑出教室;揽着她的肩膀安慰起来。身边往返挤过的人将原笑笑推来推去,耳边都是扯着嗓子喊话的声音,哪怕教室里开着空调、从敞开的门吹出了几丝凉风,人堆里还是闷热得她想要抓狂大喊。陆攸在最后一本要填的同学录上写完祝愿留言和联系方式,甩着酸痛的手从门口出来,想看看走廊上的同学在兴奋什么,当即被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原笑笑抓住,拽着又进了教室。
“热死我了!”原笑笑叫道。她对辛苦三年才拿到的毕业证一点都不珍惜,将硬壳的证书拿在手里当扇子扇风,还嫌不够凉快,不怕感冒地凑到空调前面去吹。他们学校这次也做了高考考场,教室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粉笔字被擦掉了,最后一门考试的时间和注意事项则还在黑板中央留着。个人物品在布置考场前就全部搬走,桌子角上贴着别的学校考生的姓名和考号,整间教室因此变得格外整齐空荡,带来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陆攸把原笑笑从空调风扇前扯走,免得她等会又吹得头痛。他昨天刚去剪过头发,拍完毕业照拿掉帽子,发丝有些凌乱,一副柔软好摸的模样。在空调间里待了一刻多钟,在太阳底下热出的汗都被吹干了,教室里还开着电风扇,吹得陆攸胳膊上直冒鸡皮疙瘩。
“来来,也帮我写一个”原笑笑看到那几本填完堆在讲台上等主人来拿的同学录,顿时起了凑热闹的心思,从斜背的小挎包里摸出几张活页纸——她对同学录花哨的装帧不感兴趣,就自己提前在纸上写了点标题,还把联系方式做成了贴纸,有人来要的时候就往本子上一贴。陆攸无奈地把纸接过来,给她写下那些她早能背出来的信息,原笑笑在旁边偷偷摸摸地翻别人的同学录看,嘴里时而发出很猥琐的“啧啧”声——好像还有什么八卦她以前不知道似的。
陆攸本来准备认真完成这个留念仪式的,被她弄得都认真不起来了,草草写了两句就往她手里一塞,说:“好了。”原笑笑接过来,目光直接奔着最底下的留言区去,看到陆攸写的是“祝愿前程似锦,一帆风顺”,顿时无语道:“你这也太套话了?”
“就是好的祝愿才会变成套话啊。”陆攸笑眯眯地说。原笑笑撇了撇嘴,把这张纸放回了活页夹里。她已经收到了一大叠了,看那厚度不止是自己班里的人。陆攸拿了班里集体填写打印的通讯录,还有前座徐成和班长周余文主动塞给他的两张,让他写的倒也有十几个,有个女孩子他们同学三年根本没说过话——估计就是为了全套收集才算上他的。
外面走廊上的喧闹声稍稍降低,准备穿着毕业礼服在校园里多拍几张照片的人开始往楼梯移动,也有人这就回家去了。陆攸回到桌边去收拾书包,跟着过来的原笑笑左右看看,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我们班里那群人准备下午聚餐,去玩密室和桌游,晚上再去酒街,今天彻夜不归。”她说,“大家热闹热闹,算是个成人仪式你要跟我一起去不?”
“算了。你们班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几个。”陆攸说,假装没听见原笑笑在那边嘟囔“你们班里的也没见你认识”,把之前老师发下来的大学宣传册、各种散乱纸页收进书包,将手抽回来的时候顺便摸了摸毕业证书的缎面,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对于班级同学从此将分道扬镳的怅然。不过他瞥了原笑笑一眼:要是这家伙估分没差得太离谱的话,之后四年,他们依旧将待在同一个学校。
陆攸已经确定要去t大了:他过了高考前的自主招生,已经签了协议,高考分数只要过一本线。原笑笑的笔试分比他低一点,擦线而过进了面试,最后签的是降二十分录取。她妈妈周晨原本不知为何,对原笑笑和陆攸一样去t大的这个志愿好像不太赞同,等定下了也不再说什么了。他们两个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