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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堂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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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矩几眼扫罢,忍不住轻轻一笑,把那沓东西又轻轻地给云涟放了下来,端端正正地放到云涟面前的案上,意味不明地评价了句:“不错。”

    那沓纸,只有前三页是规规矩矩地把管子里的君臣一节抄了一遍,之后地,全是孔圣人答定公的一段话。

    反反复复,抄了百数遍,足见书者对这段话的执念与体悟之深。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君礼臣忠,云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景帝,他与太子之间,乃是孔圣人对君臣之道的最高理解——君礼臣忠。

    一言以蔽之,他无论所为者何,待太子,从未有片刻忘过“忠”之一字。

    所以云矩道了一句“不错”。

    “陛下,”外面有谨身殿的小太监低低地通禀道,“。。。。。。太子殿下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裴行俨进来,跪下行礼,一见云涟,又是一怔,犹疑道,“。。。。。。不知父皇叫儿臣这时来,又是为何。。。。。。”

    方才在殿外看到看到显然是跪了一夜的渔阳侯时,裴行俨就愣了一下,进来才发现,这里面还跪着一个,顿时就更是疑惑了。

    “待会儿上朝,”云矩平静盗,“。。。。。。朕要跟群臣议东南赈灾的钦差人选。。。。。。太子也想了一天了,心中可有了决断?”

    裴行俨顿了顿,若是往常,他必然是脱口而出问一句“不是说好了三天么?”,不过现在。。。。。。裴行俨看着云矩明显是熬了一夜的疲倦眉眼,有些闹脾气的任性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父皇,”裴行俨恭恭敬敬地跪着回禀道,“。。。。。。儿臣心中已有了决断。。。。。。儿臣,不去东南了,秋闱事大,儿臣还是想留下,为父皇分忧。”

    “虽然太子不去了,”云矩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行俨最后的决定,与她所料无差,“。。。。。。东南却还是缺个钦差的。。。。。。太子替朕选一个吧。”

    裴行俨微微一愣。

    选一个?既无备选,又何谈“选”之一字?

    裴行俨瞟了云涟一眼,又如有神助地回想起了自己方才在殿外见到的渔阳侯,如醍醐灌顶,突然全悟了。

    “依儿臣之浅见,”裴行俨几乎没有多做任何思量、犹豫,就直接道,“。。。。。。淳化公乃父皇之弟,先帝之子,位尊辈高,能力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父皇何不就让淳化公替您跑这一趟腿呢?”

    “这事太子拿主意就好,”云矩轻轻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了云涟一眼,然后又向裴行俨确认道,“。。。。。。太子可真是确定了?”

    裴行俨坚定地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依儿臣之见,此事非托淳化公不可。”

    “那就去吧,”云矩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云涟可以起来了,“。。。。。。太子既定了淳化公,朕便有劳淳化公替朕走这一趟了。。。。。。起来,先回去洗漱一番吧。”

    云涟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先深深地伏在地上,对着云矩和裴行俨的方向,沉声道:“承蒙赏识,是微臣之荣。。。。。。微臣日后,愿为陛下和殿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裴行俨走到云涟身前,伸出手来,亲自拉了云涟起来。

    二人告退后,云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吩咐刘故道:“去把渔阳侯给朕叫进来吧。”

芙蓉面(六)() 
行渐在谨身殿外跪了足足一整夜;起来时;腿脚麻得全然不似自己的;踉跄那一下;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就要直接一头栽下去了。

    刘故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暗道渔阳侯这次才真是无妄之灾;好好地正给陛下办着差事呢,一回头,却偏偏被亲弟弟拽着搅合到这些扯不明白的宫闱内斗里来。

    行渐对刘故轻轻地点了下头;以示招呼,知道自己今日是来受罚的,很有分寸地推开了手边的人;没端着身份叫人扶着进去。

    待行渐步履蹒跚地迈进了殿内;云矩一抬头,眉心就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淡淡地瞟了刘故一眼;很直接地吩咐道:“给渔阳侯看座。”

    “有负陛下厚爱;”行渐赶紧委婉地推拒道;“罪臣不敢。。。。。。”

    云矩看都没去特意看行渐一眼;更根本不会去理会他的托词;只摆摆了手,示意刘故他们完事了就先退下吧。

    待宫人们都退下后,行渐可怜巴巴地站在刘故方才亲自搬来的凳子前;愣是坐也不敢坐、辞也不敢辞。

    “坐;”云矩直到这时候才扭过脸来,正眼瞧了行渐,语调很平,没什么怒气,但也没客气到哪里去,“。。。。。。朕现在让你坐了,为什么不坐?”

    “罪臣不敢。。。。。。”行渐窘迫地涨红了脸,拢着手、垂着头,不敢主动迎上云矩那透着锋锐光芒的视线。

    “你不敢?”云矩忍不住微微笑了,很平静地反问行渐,“。。。。。。你们要是不敢。。。。。。你今日又是作什么要来受这一份罪呢?”

    行渐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满头大汗道:“陛下。。。。。。王叔。。。。。。追弟还小,他不懂事情轻重、大小的。。。。。。他还是个小孩子,王叔饶了他这一次吧。。。。。。”

    云矩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对行渐的求饶之词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看行渐,寒声道:“行追还小,他不懂事。。。。。。那你呢,你也还小么?。。。。。。渐儿,朕这些年,是把你越教越教回去了啊!”

    行渐伏在地上,羞愧得要哭出来了。

    “说说看,”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云矩骂了一句泄了一口郁愤,见行渐当真难受的模样,想着行渐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到底还是要留些面子给他,也就不再继续骂了,只冷淡道,“。。。。。。既认了错,那现在就给朕好好地说说,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行渐苦笑连连,嗫喏地轻声道,“。。。。。。从一开始就错了。。。。。。打一开始,追弟就不该,不该向太子殿下开那个口。。。。。。”

    “哦,”云矩哂笑一声,挑眉看向行渐道,“。。。。。。一开始就错了?朕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呢。。。。。。”

    然后不等行渐满脸愕然地再反驳些什么,云矩很直白地质问他:“。。。。。。你若当真觉得行追是打一开始就不该开那个口,为何还拖到今日才来朕这儿跪着!。。。。。。早干什么去了!”

    行渐浑身一颤,后背的汗一层一层地渗了出来,被云矩这一针见血的问法给问得哑然无言了。

    “陛下,行渐闭了闭眼,满脸绝望道,“。。。。。。陛下说的是。。。。。。是臣等,臣等。。。。。。”

    “僭越”二字,行渐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云矩也不去逼他,只自顾自地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殿内寂然了片刻后,云矩缓和了语气,冷不丁地问了行渐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渐儿。。。。。。你还记得,朕当年在洛阳拿青崖给你开蒙、教你学剑时候的事情么?”

    行渐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臣还记得,臣那时,已经七岁了却扎不好两个时辰的马步,为此,还被王叔狠狠地呵斥了好几顿。。。。。。”

    “朕那时,”云矩轻轻地打断了行渐陷在回忆里的思绪,很平静地问他,“。。。。。。待你如何?”

    行渐愣头愣脑、一头雾水却又不假思索地回道:“王叔待自然是一向侄儿极好的。。。。。。”

    “那朕又是,”云矩淡淡地继续追问行渐道,“。。。。。。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呢?”

    行渐猝然睁大了双眼。

    “你自己应当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吧,”云矩很平静地直视着行渐的双眼,不含任何喜怒、好厌情绪地向行渐陈述道,“。。。。。。不错,你是朕的侄儿,可你却不是朕唯一的侄儿吧。。。。。。渐儿,告诉朕,朕是为何独独对你,尤为亲善的呢?。。。。。。你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自然,”行渐额上的汗水一点一点积了成汩,喃喃道,“。。。。。。自然是,自然是因为父王和母妃的缘故,王叔一向才待我与追弟,亲厚过其余堂兄弟们。。。。。。”

    “不错,”云矩心平气和地肯定了行渐的答案,“。。。。。。朕一开始对你好,自然是看在你们父母的情面上。。。。。。更具体地说,是看在大哥一个人的份上。。。。。。你觉得,朕待那时你父亲,比之前日太子待行追,何如?”

    行渐张了张嘴,轻声道:“陛下与父王,是患难与共、福祸与共的毕生之交。。。。。。太子与追弟,纵然太子温厚念情,但也不过。。。。。。”

    不过是几许少年情分,和昔日东宫宴上顶的那份罪、避开洛阳远居颍川的那几年罢了。。。。。。

    行渐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微微发苦,纵然是想的清楚,却是不忍说的出来了。

    “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父王,”云矩推开手边最终理好的两沓折子,缓缓地站了起来,准备去上朝了,“。。。。。。若是当年禧皇贵妃把你母亲已经送到了我府上。。。。。。现在还会不会有你们了。”

    行渐跪在谨慎殿内,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一阵地发冷。

    分明比方才在殿外跪得冷多了。

    云矩面无表情地从他身前走过,径自出去了。

    那绣着的五爪金龙的龙袍袍角,冷冷地擦着过行渐的眼扫过,刺得他生疼。

    那疼里带着一阵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行渐终于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这才方觉谨身殿内早已无了人,行渐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推开殿门,外面有候着的小太监恭敬地向他叩首行礼。

    “王叔,”行渐被外面的太阳刺得一阵发晕,昏头昏脑地问那小太监道,“。。。。。。啊不,陛下,陛下呢?”

    “陛下去前面的大都殿上早朝了,”小太监很伶俐地答了行渐的问,还很好心地安抚他道,“。。。。。。渔阳侯不必焦急,陛下走前说了,渔阳侯昨晚一宿没歇,就开恩免了您今日的早朝。。。。。。”

    已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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