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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符青衣当年没有对宛陵王说出口,但他说要走的时候,宛陵王懂了,也并没有拦他。
离开宛陵王府的那一天,是个很冷的冬天,尚不到十岁的符青衣穿着单衣,忣着草鞋,脸蛋冻得发红地叩了叩门,门房给他打开,放他出去,因厌恶他的“不识时务”,故意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指桑骂槐道:“不过是一个饭都吃不起的下九流唱戏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厉害人了!”
符青衣低头笑了笑,没有辩解什么,径直走开了。
他是不懂,自己没偷没抢,靠唱戏来养活自己,那门房靠出力气来养活家人,彼此又有什么高下了?。。。。。。不过也是,符青衣低头自嘲一笑,自己生而下贱,不是一开始就“刻”好的么?
云矩被符青衣的眼神给震了一下。
那眼神,认真到了极致,纵然带着主人一贯的温驯顺和,却又非常奇异地融了一道决绝之色。
明明是两种极端,却偏偏能在其中非常和谐地圆融汇合,一致一意。
云矩从未觉得符青衣哪里长得与岫然相像了,真要说说的话,不过是两人都恰好有一双勾魂夺魄、多情含笑的桃花眼——可即便如此,真论起来,符家兄妹里,反而是妹妹笑起来与岫然更类些,单论五官相貌,云矩是真的搞不懂后宫那些人都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彼时彼刻,云矩却从符青衣身上,真正地感受到了昔日故友的影子。
真要说的话,云矩更愿称之为——天下文人的,风骨。
云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连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声,是在为谁所叹息。
云矩提起笔,一挥而就,然后转过那纸雪白的生宣,放到符青衣眼下,示意他自己来看。
“既符卿尚未取字,”云矩轻声道,“。。。。。。朕今日,就越俎代庖一次,厚颜给符卿赠个字,如何?”
宋。
符青衣怔怔地看着那个“宋”字,眼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
“如此,”云矩对着符青衣莞尔一笑,开口调侃道,“。。。。。。你们兄妹倒可还算得上得衬了?”
符青衣深深地伏下身去,对着云矩长拜,坚定道:“臣符宋,愿为陛下,不吝生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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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殿内,赵宁杨呆呆地坐在铜镜之前,脑子内犹自嗡嗡地响个不停。
轻鸿一进来,先被赵宁杨那差到极点的脸色给唬了一跳,再一摸赵宁杨的手,冰凉凉得骇人,轻鸿立马急得冲着赵宁杨跪了下去,小声地唤她道:“娘娘,娘娘,您如何了?”
“轻鸿,”赵宁杨乍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轻鸿的手,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急急问她,“上次那事儿。。。。。。就是那边那件事儿,后来那些人,那些人。。。。。。你都处置妥当了么?”
“妥当了啊,”轻鸿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地解释道,“。。。。。。经手过的人,都料理干净了。。。。。。那部分没来得及用的上的,就一并打发了。。。。。。娘娘怎么突然想来问起这个?”
“不对,不对,”赵宁杨有些神经质地攒紧了轻鸿的手,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还有一些活着的出事了。。。。。。不对!你去查,现在立刻去,查查当初那些没用上的人后来都怎么了!”
。。。。。。。。。。。。
。。。。。。。。。。。。
半个时辰前,畅音阁内。
“你少拿这些生生死死的东西来威胁本宫,”赵宁杨一把拽住作势就要往墙上撞去的左思思,冷笑地压低了声音,附在左思思耳边,警告她道,“。。。。。。你今日要真有胆子死在这儿,本宫还真就敢认下陛下的罚了。。。。。。不过你敢不敢先不提,你不妨先猜猜看,本宫要是一头碰死在这里,你们左家会又能落到什么下场呢?”
“呵。。。。。。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动不动就吵着要死要活的么,”赵宁杨冷笑地看着怔住的左思思,不屑地随手推了她一把,面容讥诮道,“。。。。。。本宫要是不会寻死觅活那一套,黔南王现在都还在洛阳城呢!”
“皇后娘娘莫不是以为,”左思思被赵宁杨推得一个踉跄,沉默片刻后,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狂,几有癫疯之态,“。。。。。。自己现在已经稳坐钓鱼台了吧?”
“本宫如何,”赵宁杨瞧不上左思思疯癫的作态,不以为意道:“。。。。。。还轮不上淑妃来评判吧。”
“既如此,”左思思突然往前攒了一步,正正凑到赵宁杨耳边,用只有二人彼此能听得见的声调,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缓缓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却为何再不来千秋殿看您了呢?。。。。。。我们足智多谋的皇后娘娘哈哈哈。。。。。。”
“太子就是不来,”赵宁杨被戳到了肺管子,登时勃然大怒,恶狠狠地反驳道,“。。。。。。他也是本宫含辛茹苦十几年抚养大的,他也是本宫的孩子!。。。。。与你左思思何干!淑妃还是操好自己的心吧。。。。。。”
“我原先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宫女,”左思思全然不理会赵宁杨的跳脚发狂,轻笑着侧过脸斜觑着赵宁杨,缓缓道,“。。。。。。被陛下发配到掖庭后,三天就死了。”
赵宁杨的神色一僵。
“死得可尤其惨呢,”左思思闲闲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笑得花枝乱颤道,“。。。。。。我思泉宫原先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被发配到掖庭的也不独她一个。。。。。。却偏偏就她死了。。。。。。一百棍,杖毙,您说这惨不惨呢?”
“淑妃节哀顺变,”赵宁杨僵着脸色,一字一顿道,“。。。。。。只是这事,你与本宫说,却是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这事儿可有意思了!”左思思佯作大惊失色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一拍脑门笑着道,“。。。。。。哦,我知了,皇后娘娘贵人事忙,怕是早忘了我身边原先那宫女是谁了。。。。。。”
“就是名喚‘燕尾’的那一个,”左思思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宁杨,极慢,极慢地扯出了一个微笑来,“。。。。。。皇后娘娘不记得她了,我却很好心,秉承着主仆一场的情分。。。。。。虽她早背叛了我,却还是好心想给她收个尸,不成想,早都被人处置干净了,倒是便宜了我去。。。。。。皇后娘娘您猜,下令给那贱婢一百棍杖毙的,是谁呢?”
赵宁杨并不想去猜,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盆子冷水从头浇到了尾,脑子都是懵的。
左思思咯咯咯咯地笑了半天,凑到赵宁杨耳边,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兀自笑着宣布道:“是陛下呢。。。。。。是陛下亲眼看着那贱婢咽的气呢。。。。。。您说这事儿有趣不有趣啊?”
桃花怨(三)()
“您说这事儿;”左思思歪着脑袋重复了一遍;“。。。。。。有趣不有趣啊?”
赵宁杨的脸色僵冷的可怕。
“我是把很好用的刀吧;”左思思含着笑看向赵宁杨;柔声道;“可喜啊。。。。。。却没能如皇后娘娘您所期愿的那般;指哪儿打哪儿呢。。。。。。想借我对付黔南王;不好意思,我好像没皇后你想的。。。。。。那么傻哦。”
“你!”赵宁杨气结,厉声道;“。。。。。。你少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左思思毫不退避地冷笑道;“。。。。。。皇后你清楚;我清楚,陛下和太子也清楚!”
“从你处心积虑诱导我去杀温宪起;”左思思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宁杨;冷笑道;“。。。。。。我就开始觉着不对了。。。。。。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温二当年从洛阳逃走;是先去我们左家避的难。。。。。。我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地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是太子的生母!”
“你故作焦虑之态,布下重重疑阵;就是为了叫我相信你不是太子之母。。。。。。然后又屡屡透出假消息、又暗示燕尾误导我;”左思思逼近一步,凑到赵宁杨耳边,居高临下道,“。。。。。。殊不知,我却早已因此对燕尾起了疑心,你想让我杀了温二再嫁祸给你,这样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在表哥面前博个委屈的贤名了。。。。。。因为温二根本与太子无丝毫干系,表哥根本不会信你去多此一举地杀她。。。。。。算得可真够细致的啊,皇后娘娘。”
“只是,可惜了,”左思思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那时佯做被骗,先一步顶撞表哥被困住责罚,你信了,是不是?”
“我那时候还不太清楚,”左思思笑着捋了捋发梢,笑得甜蜜极了,“。。。。。。为什么非得是温二?。。。。。。你若换个人,说不得我就真信了。。。。。。不过后来你借燕尾之口告诉我,越承岷签下‘延城令’之前,还先写信问了一位殿下的时候。。。。。。我就全明白了。”
“你不是针对温二,”左思思淡淡道,“。。。。。。你只是想让我与黔南王府交恶。。。。。。正如你自己方才所说,你真正想对付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黔南王一个罢了。。。。。。因为他得到了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表哥的爱。。。。。。你嫉妒他,嫉妒的整个人都要疯了,是不是?”
“淑妃说了这么一大通的废话,”赵宁杨顿了顿,摇头一笑,不以为意道,“。。。。。。给本宫编造了这许多罪名。。。。。。就得出来了这么一个结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淑妃要是气不过,找陛下说去就是了。”
“表哥他都亲自为你扫尾了,”左思思忍不住笑了,“。。。。。。你根本就料定了,事已至此,尘埃落定,他根本就不会再大动干戈地去追究你。。。。。。可是太子呢?”
赵宁杨的脸色彻底变了。
“我把我知道的,”左思思倾身过去,笑得肆意盎然,轻描淡写道,“。。。。。。我能找到的证据。。。。。。全都给太子殿下看过了哦。。。。。。他现在,可快恨死你了啊,我们算无遗策的皇后娘娘?”
“。。。。。。你猜,太子殿下又还能忍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