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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寨子里那么多伤病的人,慕大夫自己走不开,那几味药又是急缺,发愁的时候正好听得黑风寨的人说他们寨主当山贼之前是药房学徒,夏初瑶这才想着来请这位熊大寨主走一趟。
“寻什么药,老子什么都不懂,哪里都不去!”别说离开黑风寨了,就是听说要跟楚离一起,熊天霸都是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
“这也是为了那些灾民,熊寨主也不想看到寨子里的人越死越多吧?”见他不愿意,夏初瑶也没指望自己能好言劝动他,既然不能动手威逼,那便只有利诱了,“何况,这一次熊寨主和黑风寨出资又出力,回头等朝廷来人赈灾救人,论功行赏,黑风寨必当居头功,到时候熊寨主要钱得钱,要名得名,又何必现在在这里跟我们计较这些呢?”
这卢阳城知县死在了大水里,就连死守卢阳城的守城军这几日都手足无措,若不是他们几个和黑风寨,只怕现在卢阳城里飘着的尸体更多。
这安雅河大水这般严重,朝廷必然是要来管的,到时候,黑风寨这般仁义之举,必然能领功。况且,这几日慕大夫一直在试药,若是她找出了治疗这瘟疫的法子,便又是不可没的大功一件。
“这……”听得有几分心动,熊天霸垂目看了一眼夏初瑶手里的方子。
“熊寨主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金针慕家吗?”见他动摇,夏初瑶将方子一把塞到了熊天霸手里。
虽然有些不愿意,不过想想夏初瑶说得也不错,他这两日待在寨子里看着眼前这些乌烟瘴气,也觉得心烦,便应了夏初瑶之请,准备妥当之后,与楚离冒雨离开了黑风寨,往山里寻药去了。
“夏姑娘放心吧,若是他们能把几味药都寻回来,阿城的病,我便能有七成把握。”从厨房出来,正好遇到夏初瑶站在屋檐下送楚离他们离去,慕千寻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瞥见夏初瑶眼中的担忧,宽慰到。
这几日她一直在拿阿城试药,虽说未能治本,不过这几日阿城已经不再似当初那般高热昏迷,除却身子弱,病根未除外,都要与常人无异了。
“有慕大夫的医术,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只是眼下有云开雨散之迹,慕大夫先前担忧的时候,我怕很快就要成现实了。”夏初瑶仰头望天,雨云散开,雨丝细密,四野都是一片湿漉漉的模样,雨势已经没有前几日的汹涌了。
只是,这雨停了,水退了,温度一回暖,只怕沿河诸城的瘟疫便要爆发了。
毕竟,当初城隍庙里那些病入膏肓的人,都还没有得到处理,被水这么一冲,早已尸横遍野,多的是顺着安雅河冲到其他地方去的。
“去岁这徐州才经了一场灾,本以为今年大齐战事初平,终于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没想到,又经此一遭。”慕千寻也叹气,他们救回来的这些人,多是去岁受灾,还没有安置妥当的灾民。
短短半年里,两次受灾,眼下后院那些有发热呕吐症状的灾民都已经一副安静等死的模样,只说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每次去给他们送药,慕千寻都觉得这般情景,比她看到尸横遍野更叫她难受。
“只盼着赈灾的官员快些来,这黑风寨里的粮食也快没了。”想起早些时候跟陈词去粮库清点时的情形,夏初瑶只觉头疼。
那日安雅河突然发大水,他们四人在客栈合计之后,因着楚离提起张真人可能已经动身北来,陈词才终于听了夏初瑶的话,准备与他们一起带着阿城往沧州,南下去晋国。
却不想,几个人避着水势,走不远便瞧见了水里挣扎的灾民。
不管是她还是陈词,终是放不下那么多条人们,眼看大水还在不断涌进来,他们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留了夏初瑶守着阿城之后,楚离和陈词就开始在城中救人。
他们是第二日遇到这位慕大夫的,这个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当时正从一家酒铺的二楼往水里跳,要去救对面一个卡在窗边的孩子。却不想一股水势打过来,人没救成,若不是陈词去的及时,连她的命都要搭进去。
滨州慕家,世代行医,一手针灸之术,闻名天下。
这慕大夫说她云游到徐州,在君和城听说这卢阳城里有灾民,就想过来瞧瞧,刚进卢阳城的夜里,就遇到了大水。
她到底为何在此,夏初瑶也没有细问,只是救她的时候,从陈词带回来的包裹里,夏初瑶见着了沈家的玉牌。
沈家在滨州有些产业,夏初瑶倒是没想到,他们与慕家还有关系。
因着这一层,夏初瑶还特意嘱咐了楚离和陈词,人前只唤她“夏姑娘”,莫要让她暴露了身份。
头先两日,他们一直在城中,抢救和安置灾民。
只是眼看雨不停,水也不停,街道的水里浮尸越来越多,又因着慕千寻说须得到黑松山采药,所以他们出了城,往黑松山来,正好撞见了黑风寨,觉得这是安置灾民的好地方,就打了寨主,占了山寨,这几日带着黑风寨的人将卢阳城里的灾民都搬到了这里来。
虽然有慕千寻的医术,可是每天依旧有人在死去,先前雨大,连尸体都不能焚烧,只能拉到寨子后面去填埋,夏初瑶不仅担心安雅河沿河的瘟疫,还担心后面那几个填埋尸体的大坑,若是雨停水散,他们只怕也要趁早另寻他处避难才行。
“夏姑娘,不好啦,后院瓦房塌啦!慕大夫,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两人站在屋檐下说话,突然见得有人冲破了雨幕,急匆匆朝这边跑来,声音里满是急慌。
慕千寻听得,转身进厨房去拿药箱,出来只见着那夏姑娘已经冲进了雨里,急匆匆往瓦房那边去了。后院住着的都是有染了瘟疫症状的灾民,她抿了抿唇,也顾不得冷雨,急忙跟了上去。
联排三间的瓦房,北角的那间垮塌了大半,这会儿屋里里能跑的人全部都出来了,被这大雨一淋,又有些受不住,急忙往旁边的瓦房里躲。
后院本是专门腾出来安置染了疫病的病人,门口守着几个黑风寨的人,这会儿见着那垮塌的房屋下,还有被压着的人在挣扎,想上去救,却又害怕染病,只站在门口望着,没有动作。
“阿城!”废墟上,几个还有些力气的灾民正在拉人出来,北角这一间里本是那些病情较轻的人,阿城这几日都在这院里走动帮着照顾病人,在这北角的屋里休息,眼下陈词去了卢阳城,夏初瑶冲进后院,扬声喊了一句,扫过院子里的人,竟是没有发现阿城的身影,心中一凛,就往废墟里跑。
这房屋垮了大半,进去的时候,两个灾民正拖着一个腿受了伤的往外面去,夏初瑶四下张望,连唤了两声“阿城”,听得垮塌的一角隐隐有咳嗽声传出来。
眼前的情形太过熟悉,听得咳嗽声,夏初瑶心头一紧,也不叫旁人帮忙,急忙上前去,扒开砖石瓦砾,要将压在下面的人挖出来。
当年她遇到阿城时,也是这般。
战火之下的村庄,房屋垮塌,空无一人。
他们行军路过,稍作休息之际,听得屋角废墟之下有隐约的咳嗽声,挖开废墟,便见着里倒在墙角,奄奄一息的阿城。
时隔多年,今日之景象,蓦然让她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双手飞快地翻捡身前的残骸,就怕自己动作慢了,下面的人会没了性命。
耳畔只有那沙哑的咳嗽声,旁的,竟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夏姑娘!”慕千寻进后院的时候,瞧见了那在屋角的夏初瑶,也看到了她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横梁。
外面的人已经唤了好几声,那个翻扒碎石的人却无动于衷。
“夏姑娘,快出来!”眼看房梁欲塌,慕千寻扔了手里的药箱,便要过去拉人。
有人先她一步跳了进去,伴着他落地的,是房梁坍塌发出的巨大声响。
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另一半屋顶,终于支撑不住,垮塌了下来。
巨响不过一瞬,后院里的所有人都没了动作,只是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象。
“夏姐姐……”
夏初瑶是被那一声巨响拉回神的,回过神来时,听得耳畔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唤。
周遭是垮塌的房梁和碎瓦,她本在梁下,却在最后一刻,被人一把抱住,往一旁移了几分,堪堪躲过那一截横梁。
“阿城?”她伏倒在地,转头看到挡在她身后,撑手替她将落下的砖石瓦砾尽数挡去的人,猛然一惊。
“夏……夏姐姐……你没事吧?”刚问了一句,原本撑着身在的少年猛咳了一声,手一松,整个人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夏初瑶身上。
耳畔一阵嗡鸣,夏初瑶咬牙转身,将阿城身上的碎石拂开。他们躲过了塌下来的横梁,并未被埋在废墟之下,抬头还能看到暗灰色的天空。
外间似乎有喊她的声音,夏初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伸手去拉阿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将这个比她还高的少年背到了身上。
踏着断墙碎瓦,翻到房梁上时,赶过来救人的慕千寻和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几个黑风寨的人忙上前来,接过了阿城,又搀着她离开了废墟。
“慕……慕大夫,快给阿城看看。”阿城背上有血渗出来,人已经昏迷,眼看着黑风寨的人将他放在地上,夏初瑶忙一把拉了身旁的慕千寻,让她救人。
“夏姑娘,你没事吧?”慕千寻却是不动,只是一把抓了她的手臂,强迫她转头看向自己。
“我怎么了?”眼见四目相对时,看到了慕千寻眼中惊骇,夏初瑶蹙眉,刚问了一句,便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也是一花,所见之景,竟是染上一片血色。
“夏姑娘!”随即也只听得这么一句惊呼,耳畔便只余了尖锐的嗡鸣,下一刻,身形一晃,便朝着慕千寻倒了下去。
夏初瑶是被一阵剧痛激醒的。只因着这痛太过剧烈,睁开眼时,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