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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程是何其漫长,这个过程又是何其痛苦。他何尝不是忍得心口滴血,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如疯子一样四处伸手,他们从上到下勾结了太多的力量,这一次火灾,这一次钱富华的突然死亡,又一次敲响了罗天运的警钟,他们的网撒得很开,很大。就算是吴都的干部们,表现是在臣服于他,真正在内心深处并没有与他同仇敌忾,没有!如果他们和罗天运在一起,火灾不会发生,如果他们和他在一起,钱富华不会莫明其妙地死亡!
这张大网里,主导力量想让钱富华永远闭口,于是钱富华便消失掉了,永远地消失掉了。这个局面,不是罗天运想要的,可这个局面,他得承受,他必须去承受的同时,还得保持缄默。这一点,马英杰就知道一味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如果一个人可以毫无顾虑地发泄情绪就能解决问题的话,罗天运会发一万次,一亿次。可是情绪不是用来发泄的,情绪必须转化成力量,只有力量才是击败他们的武器。
马英杰把情况想得过于简单,很多内幕他根本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罗天运不会让马英杰了解太多的东西,马英杰太年轻,年轻的肩膀抗不住这些压力,他抗不住。可是现在,罗天运得全力制止马英杰,他不能让马英杰乱来。
这是目前莫正进唯一能做的,只能做这么多,只能拼尽力气地去保护马英杰,不让他成为牺牲品。他一手一脚培养了这个年轻人,不可能在这斗争还没有打响的时候,就让他的心血变成又一个被牺牲掉的人物,不能,他绝对不想看到这个局面的诞生!另来,罗天运最近很无助,真的很无助,从政几十年,从没现在这么孤单,这么脆弱。他卷进了一场洪水中,泥石俱下,恶浪滚滚,他根本站立不住,只能东倒西歪,只能摇摇摆摆。要不然他想不到逃。是的,离开至吴都就是逃。
可罗天运能逃到哪去呢?当你把自己交给官场时,就再也没了自由,没了那堵保护心灵的墙。这是官场中人的悲哀,也是官场中人的必须。逃出去是要付出代价的,罗天运付不起这个代价。几乎官场中每一个人,都付不起这代价。
现在,罗天运一点力量也没有了,状若一条疲惫的狗,被人围追着,痛打着,汪汪的力气也没,就算有,也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啊。罗天运现在都想从马英杰这里获得力量,从年轻人身上去获取力量!
但马英杰显然给不了罗天运力量,或者,谁也给不了他力量。他抬头茫然地看了看,说:“死一个人不是多大的事,马英杰,比这事更大的是……”罗天运的话还没说话,马英杰竟然不耐烦地打断了罗天运。
马英杰现在已经不想听任何劝,当然也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可是他内心里还是有一些东西不想死去,真不想。人是得保留下一些东西的,不能什么也被洪涛冲刷尽。
“死一个人不算大事?我倒要听听,什么才能算大事?”困顿中,马英杰又意气用事地问出一句。
“马英杰,你别激动,别拿你那一套来审问我,这个时候首先要冷静。”罗天运不说冷静还好,一说,马英杰所有压制着的东西就都复活,就都往外冲。
“我冷静不了。请书记告诉我,到底什么在你这里才是大事?!书记以前教导我,要为人民服务,要尽心尽力干好每一件事,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手中的权力,对得起信任我们,拥护我们的市民们。一场大火一烧就是十条人命,你们可以把这一切归纳于一个绝症人的报复,可现在,又一条无辜的生命,被活活医治而死。你们又把这一切归纳于心脏病突发,书记,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你们干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不能去干!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么幼稚,以前有一腔热血,就能和正义的书记站在一起,就能受书记的恩泽,一路向着正义的力量奔去。可是,书记,我太失望了,你,你们,竟然什么人都可以去牺牲,为了你们的利益,你们原本就是一群不择手段的人!”马英杰越说越激动,而且此时的马英杰莫名其妙的就跟罗天运较上劲了。
这天夜里,马英杰在政治上的不成熟完全暴露在罗天运眼前。政治是什么,就是该装聋作哑时装聋作哑,该颠倒黑白时颠倒黑白。大家都糊涂,就你一人清醒,就你一人瞎嚷嚷,这能叫政治?这能叫智慧吗?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正义,罗天运相信朱天佑书记身上一定有,否则他不会隐忍,不会任由他们如此疯狂地略夺,对,他们在疯狂地略夺土地的同时,也在疯一般地略夺人!他们对人的略夺才是最最可怕的!他们在收卖人心的同时,布下了巨形的网,那么多都在他们的网中。吴都有李惠玲,还有一大批孟成林的残余力量都在进入这张网之中,这一点才是最最可怕的。这一点也是罗天运从这次卖地内幕中看到的,可是这一点,马英杰看得见吗?
###第160章为了安全
罗天运忽地起身,脸色阴沉地望着马英杰说:“马英杰,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跑我这儿耍威风来了是不是?跑这儿来装正义了是不是?跑这儿来示威,你是正义的化身,我就是孬种,我就是不明是非,不体贴市民们苦难的睁眼瞎是不是?马英杰,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忍受这一切,为的是安全,你的安全,我的安全!还有与我们一起作战人的安全!你懂什么!官场是你这样玩的话,你死一百次都可惜!可惜是我,是我对满腔的信任,对你悉心地栽培,对你寄托着莫大的希望,未来的官场属于你们!可你呢?如果一切事情能如你这么蛮干就能解决的话,你去吧!现在就去伸张你所谓的正义!去吧,去吧。”
罗天运恼羞成怒地盯住了马英杰。马英杰结舌了。他也就是在罗天运面前敢这么放肆,别人前不敢。他自嘲地笑笑,坐下。耳边还在吹着冷风,嗖嗖的。罗天运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冷!马英杰忘了一个事实,政治家都有冷的一面,越是优秀的政治家,越具有这份天才。此时的他反倒像个莽撞的小男生,像个空有激情的诗人。
“马英杰!”罗天运又叫一声,心里埋怨道,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啊,还能让他把话说到啥程度,连朱天佑书记都不能阻止的事,难道就凭你一个马英杰?
“钱富华是死了,但不是死因不明,你要牢牢记住,他是死于心肌梗塞,医院有证明!到任何地方,都是死于心肌梗塞!”罗天运将心肌梗塞四个字强调得很重。
“谎言!”马英杰本来已控制住自己,结果让罗天运这番话又给挑起了情绪,非常冲动地喊出了两个字。他的反应让罗天运惊得合不上嘴,巨大的失望涌来,罗天运眼里有了泪。他在马英杰身上寄予了多大厚望啊,有时甚至想,宁可他倒掉,也不能让马英杰出事,闪失都不能。可他怎么就……
“你走,你走吧。”罗天运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他这是怎么了,为别人的事,几头周旋,几头都不得好。他这个书记,当得窝囊啊——
马英杰走后,罗天运关上门,把一个人关在家里。他想起了几个电话,都是半夜打来的。还有一次特殊的见面,是他跟朱天佑书记。别人的帐他或许可以不买,朱天佑书记这边,他岂敢不当回事?
人总是有一些秘密的,有些秘密你可以当它不存在,有些不能。罗天运并不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人,乐观的外表下还是掩着一些不能告人的东西,这些东西很致命。真的很致命。罗天运不敢想,多的时候他拿那句毫无意义的屁话来安慰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的是身不由己。
马英杰冲出了罗天运的家里,他是真的失望极了!罗天运居然是说为了保护他!他有什么好值得保护的呢?那么多事情,罗天运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在这个夜里,竟然打着保护他的名义而来,他能相信这个老板吗?他敢去相信这个老板吗!
马英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家里,那个家也是冷冰的。他的心更冷冰,满以为跟着罗天运,就是迈入了和平大道,正义大道,官场大道。满以为牺牲掉栾小雪,会保护更多如栾小雪这样的无辜人,可是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地幼稚啊!他不仅保护不了别人,罗天运还在说,自己都需要罗天运保护着!人,难道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全变形了吗?罗天运不是那种贪利益的人,为什么这一次变成这样呢?为什么?
马英杰在自己冷冰的家里,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层!
第二天,马英杰听到了消息,钱富华的事很快被解决,比以往任何一件类似的事解决得都容易,解决得也平静。仿佛,钱富华真就是害急病死的。相关部门全都哑了声,整个吴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钱富华说上一句话。
一整天,叶小青都是冷冷地看着马英杰,马英杰知道,叶小青在怪他,怪他不说话,怪他和当局一样保持缄默。可是马英杰不这样保持沉默,还能怎么样呢?罗天运都沉默着,而且他和罗天运已经大吵了一架,他还能如何呢?难不成再上省城去找朱天佑书记吗?
叶小青冷漠于马英杰是对的,一如他现在冷漠于罗天运一样!只是这天晚上,公安局副局长周志雄来了,心情也是非常地灰暗。钱富华出事后,马英杰悄悄安排周志雄一件事,让他动用手上关系,暗中查明钱富华死因。其实这不用查,周志雄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死因搞清楚了。他说,信访部门和为稳大队将钱富华他们控制后,一心要搞清的是后面支持钱富华的那个人。后来为了不将事态扩大,陆续把其他人放走,也是想孤立钱富华,逼他说出材料是哪来的,谁指使他干的。钱富华忍受不了他们的变态审问,三天后交出了所有材料,但就是不承认后面有指使者。这伙人便——
天啊,他们居然认定钱富华后面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