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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什么严重的案子，驴脸也没摆检察官威严的架势，但也全然没有上午的笑脸，只是公事公办。
听到刘恬臻要翻供，他没什么大反应，听她把翻供的叙述说完，问了几个基础的问题，让她确认笔录签了字，就很快结束了询问。
对于熊小时他们拿出来的出租车的证据，他也只是看了看，按流程走完手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从检察院出来，刘恬臻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没有被检察官刁难，让她觉得一切都很顺利。
但熊小时却变得忐忑不安。
驴脸的表现也太不显山不露水了，一点想法都抓不到，反而看得人心里没底。
回办公室以后，她没忍住问了问方老师，驴脸怎么连听到翻供这种意外的事，都跟已经提前知道了似的，一点惊讶的表情没有，该不会真的已经提前知道了吧
方老师却完全没有这个担心，他笑笑还没回答，旁边啃着桃子的田桃白眼都翻上天了。
“就是因为意外，他才是这种反应，要是他觉得案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会一直呲着他那口牙，笑得眼睛都没了。”
她啃的桃子特别脆，咬下去的时候咔嚓一声，“全检察院就他最恶心人！”
熊小时想了想，如果上庭的时候，庭审都没开始，对面就坐了个眉开眼笑、一脸“我知道你们这群律师肯定要完”的检察官
还真的感觉要输。
“吕检就是这种人，”方老师不会跟着骂人，他只是告诉她，“越是拿不准，他的表情就越少，如果让他露出了笑脸，那该头痛的就是我们了。”
看两个律师不觉得有问题，熊小时于是回桌子前开始做笔记。
她特意拿了个新本子，专门用来记检察官。
看样子以后还要经常和其他检察官打交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提笔——
吕连：不能让他笑！！！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刑事办公室的节奏又慢了下来。
田桃组和老周组的案子都只等着开庭，他们也都已经准备妥当，拿到无罪判决没什么问题。
唯一存在变数，就只有方政和熊小时这组。
自从听说了熊小时这组的案子不顺利，乔桐就差没把“幸灾乐祸”四个字贴在脑门上。但后来听到熊小时这组可能会直接不起诉，她再看向熊小时又不对了。
但熊小时却没有心思理她。
她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可看完卷宗想再做点什么，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感觉自己每天都很忙，但都是在瞎忙。
于是，等检察院决定的这些日子，就完全变成了一种煎熬，心一直悬着，怎么都放不下。
终于终于，他们收到了通知。
检察院决定：
提起公诉。
收到消息的时候，熊小时亲眼看着方老师的脸白了起来。
她觉得吧，就冲乔桐抿着嘴差点笑出声的反应，她自己的脸色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她虽然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心里还是盼着收到好消息的。
昨晚她睡不着的时候，她还自己安慰自己，在自首口供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定罪的证据并不充足，就算检察院不做不上诉决定，那至少也要打回刑侦局重新再做调查吧？
他怎么就决定直接上诉了呢？！！！
34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律师，你要是不来，咱们直接开了庭才好玩呢。”
“开玩笑，开玩笑，你就是不来，我也要找你。”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啊，特别怕麻烦。本来就是一个认罪认罚的小案子，咱们提前协商好了，到时候当庭一判，你轻松我也轻松，你们非要弄得这么复杂。我那儿的卷宗都堆成山了，实在是一分钟掰八瓣都不够用，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一见面，驴脸的表情和上次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他美得合不拢嘴，一口黄牙根本收不回去，亲亲热热地拍着方老师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大串话都没怎么换气，完全不给方老师打断的机会。
还不停不停的笑。笑也不是老周那种豪爽的大笑，他的笑一声一声的，特别像是专门用来给他们添堵。
不，就是来给他们添堵的。
：）
熊小时保持着微笑，直勾勾的盯着他，盯得他狂笑到一半心口突然又咯噔一下，仿佛某种让他熟悉的阴影再次浮现了出来。
但他还是想不起来这个阴影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马上就把这件事又抛到脑后去了。
“走走走，去说正事。”
他招呼他们到他的办公室。
“本来吧，就这么直接上法庭也行，我提交通肇事罪，你们坚持无罪，咱们使劲辩，然后回去等消息。但我觉得实在没有那么麻烦的必要。”
他乐得这一路就没合起嘴，自信满到都开始用教育的语气跟方老师说话了，“这个案子，你们要是坚持无罪，赢不了。倒不如听我一句劝，换换策略，到时候直接认罪，咱们都省点儿事。”
熊小时看出来了，他现在心里这股开心劲儿是收不住了，不拼命得瑟出来，他都难受。
面对这样的驴脸，方政也只能好脾气地问：“我听说检察院对案卷所附证据材料有补充。”
这是他们来的目的。
也不知道检方都找到了什么证据，能让驴脸底气十足成这样。
“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证据。”
虽然谦虚的这么说着，但驴脸完全是一脸“我的证据非常不得了”的得意。
“你们的当事人说，肇事的人不是她，是她的男朋友何巍朋。可那天晚上，何巍朋就是在医院值班，多少双眼睛和监控都看着。”
他拿出好几份的证人证词和监控拍摄到的图片证据。
“2017年5月11日2点，不管是2点前还是2点后，他本人都在医院。济世医院离蔷薇大学至少有30分钟的路，你们跟我说，他要怎么在2点前后的时间段在大学后山开着车撞了人，然后打电话给刘恬臻让她到大学后山？对了，这通电话也只是刘恬臻的说法，不存在事实证据。”
熊小时的思考停滞了几秒，看着摆在眼前的证据，她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变凉了。
驴脸却还在继续：“刘恬臻说，车不在家里，10日的一早就被何巍朋开去上班了。”
他照着上次询问的笔录念完，又说，“可何巍朋那一天都没有开车，他是骑着电动车上下班的。”
他拿出证据，依旧是人证、物证俱全。
这怎么可能？
熊小时：“那车呢？”
“小姑娘问得好，那车呢？”
驴脸笑得牙龈都出来了。
“方律师，真不是老吕我说你，你怎么那么轻率就决定要做无罪辩护？”
他拿出一叠照片。
”这是咱们市交通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真实性证明都附在卷宗里，你回头自己去看。”
他说着，慢慢地把照片按时间顺序一张一张往桌子上放，仿佛一只吐着信子的蛇慢慢靠近，用它的蛇信一点点将眼前的猎物缠住。
“被告称她在2017年5月11日凌晨一直在家，没有出门，肇事车辆一直在何巍朋手里。可是，你看这些肇事车辆被拍下的照片。虽然不够清楚，但很明显，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位长发女性，且车内只有她一个人。拍下这几张的，就是蔷薇大学西门外的电子探头，到这里，最后一张，肇事车辆拐进了没有监控的路口，从这个路口，可以直接通向肇事地点。”
熊小时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边琢磨边仔细地看，最后一张照片的时间，竟然是2017年5月11日的0点52分。
这可真是迷雾迭起，乱成一团。
方政的脸色更难看了：“可出租车的证据也真实存在”
“证据是真的，我没否认啊。0点52分，刘恬臻为了给朋友庆生，开车驶进了蔷薇大学的后山，被交通监控怕拍下。进入后山道路后，她撞了被害人，随后弃车逃逸，回了家。1点56分，她又从家出门，打了出租车，于2点44分回到肇事地点。2点47分，她给男友何巍朋打了电话，但对方未接，接着，刘恬臻将肇事车辆开回，回去的途中，3点08分，肇事车辆驶入加油站加油，被加油站监控拍下、加油站工作人员也做了指认。”
驴脸砸砸嘴，“肇事后弃车逃逸再重回肇事现场取车，这种事实例子要多少我都能举出来。”
不对！
熊小时有很多能跟他分辩的话，但她知道，不管她现在说什么，对方都能用堵回来。因为他们手里的证据，和他的比起来，实在是不堪一击。
从办公室出来，方老师就魂不守舍，驴脸出来送他，他都忘了和对方告别。
但驴脸现在美滋滋到不行，根本就不恼，还专门笑着跟熊小时说：“小姑娘，你是方律师的助理，你也劝劝他，开了庭以后，别再想着无罪了。这案子就算是个大饼，那也要有能耐咬住了才行。再说了，大悟刑事的胃早就饿得缩成一点了，吃这种东西，撑不坏吗？”
这天的离开，狼狈极了。
熊小时直到下班，胸口那股闷气都没呼出来，看起来跟只浑身长满冰锥的刺猬似的，看得乔桐愣是没敢上来奚落。
晚上，何阅正对着电脑上一张图片研究，辛巴突然蹿过来咬他的裤腿，死命地把他拖到了监控器跟前。
何阅捧着电脑，低头看了看，对门的小短腿正在包里翻钥匙，脚边还放了
放了一整箱的啤酒？！！
他盯着显示器，慢慢把手里的电脑合上，但想了想，他又重新把电脑打开，接着干自己的活儿。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第十一分钟。何阅猛地合上电脑，瞪了一眼已经心安理得躺回去睡觉的辛巴，冲冲地走进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