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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母亲所教,熟悉金世遗点穴法的奥妙,自己运气冲关解穴,不到半个时辰,四肢已能转
动。金世遗的影干早已不见了。但闻群峰回响,余音未绝,金世遗的怪笑之声尤自摇曳在山
巅水涯。李沁梅但觉一片茫然。哺哺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又发疯了?”她还当
真怕金世遗发疯,疾忙追下山去!
在山谷下面,忽见一队喇嘛迎面而来。前面八头白象,当中一头白象,坐着一个身材高
大喇嘛,覆以黄幢主盖,中间十六名喇嘛骑马相随。在象队两旁,则各有一列少女:个个白
衣如雪,长裙摇曳。中间一个少女,明艳照人,神气却冷做之极,坐在马背,动也不动,宛
如一尊大理石像。
李沁梅旋风般的跑来,突然碰着这队白衣喇嘛,脚步还未来得及收住,便听得有人娇声
斥道:“谁人敢闯法王法驾?”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跳下马来,不由分说就伸手来抓李沁
梅。李沁梅本能的闪身一格,那妇人这一抓快捷之极,不料抓了个空,反而给李沁梅推开几
步,臆了一声,跟踪急追。这女人正是白教喇嘛中的“圣母”。李沁梅哪里知道,她在无意
之中竟闯了白教法王的法驾。白教法王的地位和达赖班掸同一班辈,都是活佛的身份,这一
闯驾,在喇嘛弟于眼中,乃是非同小可的冒犯法王!
李沁梅见十六个白衣喇嘛,排成个圆圈,不声不响地个个注视着她,一步一步地迫近,
不觉有些心慌,叫道:“喂、你们要干什么?”两个护法喇嘛道,“你这妖女,胆敢闯活佛
法驾,还不快向活佛救饶?”李沁梅道:“咦,哪位是活佛?你指给我瞧瞧。”说话的口
气,就像小孩子要去见识一件稀奇的事物似的。那两个护法喇嘛大怒,一出左掌,一出右
掌,合成一个圆弧,双掌齐抓,白教喇嘛的武功自成一派,这一手两人合用的“金刚捉妖”
手法,比中原武林的大擒拿手还要厉害,却不料李沁梅自幼得母亲所授,最精干小巧腾挪的
功夫,两个喇嘛双掌一合,只听得李沁嘻嘻一笑,竟像游鱼一般的滑出了他们的手心。两个
喇嘛吃了一惊,急忙归回原位,幸喜李沁梅还不闯出圆圈之外。
李沁梅叫道:“喂,这条大路又不是你们的。既然号称活佛,就该有慈悲之心,怎么占
了大路,不许人行走?走路也有罪么?”那十六个白衣喇嘛不理不睬,圆圈慢慢围拢,李沁
梅双掌一推,十六个喇嘛合力挡住,严似铜铁壁,哪推得动,钻又钻不出去,心中大急,骂
道,“喂,十六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女于,还要脸么?”情急之下,一低头便硬冲过去。
忽听得当前的两个喇嘛“唁唁”的笑了两声,笑得甚怪,脸上一派正经神色,好像突然给人
抓着痒处,不由自己的笑了出来似的,这两个喇嘛一笑之下,身形歪过一边,李沁梅从缝隙
中一钻而出,心中大是奇怪,想道:“哈,是了,他们定然是给我骂得不好意思,所以故意
放我走了。”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拔脚便跑。
刚跑得两步,两头白象已拦在面前,象背上两个喇嘛各伸一很丸环锡杖,拦住去路。李
沁梅道:“喂,真要动手么?”拔出短剑一削,叮陷两趋势,短剑给反弹起来,那两很禅杖
却纹丝不动,原来这两个喇嘛正是白教法王最得力的弟子,前年春初派去抢金本巴瓶的就是
这两个人。
李沁悔给拦住去路,背后那十六个喇嘛又转上来,李沁梅正想撒野乱骂,忽见骑在中间
那头白象上的那个脸色红润发光的高大喇嘛道:“孩子无知,由她去吧。”在象背L挥起拂
尘一拂,李沁梅陡觉一股劲风吹来,借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后面那十六个喇嘛果然散
开,无人阻挡,那白象背上的喇嘛又道:“这孩子说得不错,活佛理该慈悲,吨哈叶咪喇
哄……”叽哩咕嗜的说了一句藏话,似是给她祝福。李沁梅想道:“这个喇嘛一定是什么活
佛了。”回过头去看,却见那些喇嘛个个神情肃穆,李沁悔有点胆怯,不敢多看,急急奔逃。
霎时间走出了二三里路,忽见山坡上有人招手道:“沁儿,你好大胆,快过来!”抬头
一看,正是她的母亲。
李沁悔大喜,急忙跑去,投入母亲怀中。冯琳笑道:“连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你却胡
闹。要不是我,你这次苦头有得吃呢!”李沁梅道:“哈,我知道,那圆圈中的两个喇嘛是
你用暗器打着他们的笑穴的,我还以为他们是给我骂怕了吧!”冯琳的飞花摘叶,可以伤人
立死,也可以打入穴道,但由于李沁梅功力未到,尚未能学。她猜中是母亲暗中助她,笑
道:“我还以为活佛是个好人,原来是他怕了你,才放我的。”
冯琳面色一端,道:“那白教法王豁达大度,我也对他起敬,你怎好胡乱说他?你知道
他们是做什么来的吗?”李沁梅道:“不知道。”冯琳道:“适才我去打听,原来前面就是
萨迎城。白教法王与黄教喇嘛讲和,班禅许他回西藏传教。萨迎起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白教喇
嘛寺庙,白教法王是率领他的弟子来主持开光大典的。”李沁梅道:“这一回子功夫,你竟
然到了萨迦城吗?”冯琳笑道:“还说一会子,好半天了呢!你们谈得还不够吗?嗯,金世
遗呢?他这回倒很正经了,嘎?没有跟你来胡闹?”李沁梅心头一酸,道:“他又发疯了
呢,跑得无影无踪了。”
冯琳道:“胡说,我连日用‘潜心魔’的内功,助他制住内魔,最少在七十二天内可以
无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疯?你和他说了什么来?”李沁梅道:“我哪有说什么,我只是说
你要将他带上天山,请姨父救他。”冯琳叹了口气,道:“呀,你真是不懂事。我就是怕他
心高气做,不愿受人恩惠,所以故意瞒着他的。你却偏偏给我拆穿了。你不知道,他和唐经
天还有心病呢。”李沁梅好奇心又起,问道:“什么心病?”冯琳叹口气道:“咳,你这痴
丫头比我当年还傻,比我还更欢喜理闲事。不说啦,谁叫我是你的母亲,只得又费心机给你
找他啦。呀,女儿大了,真是麻烦。”李沁梅面上一红,赌气说道:“谁要你去找他?稀罕
么?”冯琳笑道:“好,不稀罕,不稀罕!天下男子有的是。可就没一个对你心思,是
么?”李沁梅道:“不错。”冯琳扮了个鬼脸道:“是,不错了吧?既然没一个对你心思,
那就只好找他了。去,去,咱们到萨迦瞧热闹去,金世遗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他一定不会走
得远的。”
萨迹是藏南的一个山城,平日寂静得有如世外桃源,这回白教法王来到,乃是旷古未有
的大事,顿时热闹起来了,许多远地的香客都闻风赶来,萨迎的土司和清廷派驻萨迎的宣慰
使陈定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连日打点,替白教法王安排行宫,筹备供奉。只有一个人这时
却闲得无聊,独自在宣尉府的后花园中徘徊叹息。这人就是陈定基的儿子陈天宇。
陈天宇自从随他的父亲重回萨迎之后,土司旧事重提,又要迫他和自己的女儿成婚,陈
天宇用个“拖”字诀,拖得一天算一天。陈定基念念不忘故乡,他亦不愿儿子做土司的女
婿,可又不能不敷衍他,陈定基本有打算,他听儿子的话,派了江南携函入京,求一位做御
史的亲戚,请他转奏皇帝,求皇帝念他迎拦金瓶的功劳,赦他回去。可是从西藏到北京路途
遥远,江南去了半年,兀无音讯,两父子真是度日如年,土司又常常招请他们去赴宴,硬叫
女儿出来纠缠陈天宇,令陈天宇苦恼非常。
幸喜这几天土司忙着迎接白教法王,陈天宇倒乐得耳根清静。这一日法王来到,陈定基
和土司都去陪伴法王,衙门里的人也上街去瞧热闹,陈天宇百无聊赖,什么事都无心绪,一
个人躲在衙门里面。只听得打了三更,城中还是处处飘起烟花,喧闹之声未减。父亲又未回
来,与外面热闹的气氛相比,衙中更是寂静得可怕。陈天宇独自一人到后花园去散步,月凉
如水,寒气袭人,陈天宇幽幽叹了口气,道:“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一样的春夜,一样
的月光,可是我的芝娜却在何方?”
一个藏族少女的倩影在他心底慢慢浮起,冷艳的颜容,神秘的微笑,曾在多少个梦中困
惑过他,陈天宇与芝娜虽然是会少离多,但那几次短短的聚会,都是他一生中永难忘怀的事
件,他想起了在土司家中飞刀劈果救她的事,想起了在荒山月夜,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世之
谜;而更难忘怀的是在冰宫的那几个晚上,在那神话船的仙境里,听芝娜细诉衷曲。可是谁
也料不到世变之奇,冰峰倒塌之后,自己又重回到这令人烦恼的萨迎而芝娜却从此沓无音讯。
“芝娜是不是在那场天灾巨劫之中死去了呢?”陈天宇真不敢这样想,可是却又不能不
如此想。暮然间他又想起幽萍,想道:“幽萍也逃得出来,芝娜未必遇险。”自宽自解,心
中却仍是抑郁难消。若将芝娜去比土司的女儿,那真无异于把灵芝仙草去比残花败柳。怪不
得土司越是迫婚,他就越发思念芝娜了。
夜更深,外面喧声渐渐平静,陈天宇自在花丛中痴痴的想,忽听得花丛中似有细微的脚
步声,陈天宇怔了一怔,只见一个披着白纱的少女,分花拂叶,轻轻的走了出来,一双明如
秋水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他,脸上有一朵笑容,淡淡的笑容更衬出她神情的忧郁。陈天宇叫
道:“这是做梦吗?你是芝娜!”那少女道:“不是做梦,但和做梦也差不多。你把它当做
一场春梦好了。”笑容未敛,眼角却滴下两颗亮莹的泪珠。正是:如此良宵如此月,尚恐相
逢是梦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