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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亨利微笑道:“不必了,还是我们喝吧。”他说着,又倒了一杯。
一听他这话,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丁亨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打定了主意么?只是他的脸上虽然有些阴晴不定,但目光深邃,实在看不透他想些什么。我又喝了一杯,只觉酒味火辣而苦涩。
丁亨利指着菜道:“来吧,楚将军,就此一别,也不知相见何期,多吃点。”
因为拿定了主意,我也定下心来了。我仍然不相信丁亨利会不顾一切在这儿拿下我,我给丁亨利倒了一杯,道:“丁兄,我也敬你一杯。五羊城一旦正式与蛇人开战,你们的担子可也不轻。”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知道蛇人的视力不佳,不能视远么?”
刚一说出,我又有点后悔。这话本是海老跟我说的,丁亨利哪有不知之理,我也实在多说了。哪知我刚一出口,却见丁亨利脸上大为惊愕,放下杯子道:“什么?这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道:“没错。所以蛇人的箭术不行,大多不会用箭,与它们开战,以远程武器最为奏效。近战时,蛇人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不容易对付。”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震。丁亨利居然连这么要紧的事都不知道,难道,海老对五羊城的人也要瞒着?
这时楼下又是一片混乱。听得这声音,丁亨利皱了皱眉,我正想出去看看,唐开忽地推开门,道:“楚将军,是那位姓段的女将军来了!”
白薇!我“忽”地一声站了起来,道:“她怎么来了?”哪知这时听得楼下有个女子尖声道:“楚将军,楚将军你在么?”却是紫蓼的声音。我大为吃惊,走出门去,却见楼下何步天他们拦住了紫蓼的去路,不让紫蓼上楼。我看了看丁亨利,丁亨利也吃了一惊,走出门道:“是段姑娘么?请上来吧。”
何步天在楼下抬起头抬了我们一眼,看着我时,我心头一阵发毛,他的目光有点阴森森的,几乎让我想起蛇人。紫蓼一见丁亨利,脸上泛起了红晕,绕过何步天快步走上来,道:“亨……丁将军,你们没事啊,没事就好。”
丁亨利微笑道:“段姑娘怎么觉得我们会有事?楚将军要回去了,我们在为他饯行呢。”
紫蓼嘴张了张,却转向我道:“楚将军,你也要回去了吧?”
我道:“是啊。”转过身对丁亨利道:“丁将军,多谢款待,我也要回去了。”
丁亨利“啊”了一声,道:“来,我送你下楼吧。”他又对紫蓼道:“段姑娘,你也陪我们一块儿走走吧。”
紫蓼脸上红晕又深了一些。我们一同走下楼,何步天迎上来道:“大哥……”丁亨利打断了他的话,道:“何兄,我送一送楚将军,请你回复城主,便说楚将军已经回去了。”
何步天看着我和唐开一眼,忽道:“可是,丁将军,难道……”
丁亨利哼了一声,道:“此事由我一身承担,何兄不必多言了。”他走到外面,指着一辆马车道:“坐我的车去吧。”又对紫蓼道:“段姑娘,真对不住,我的车最多也只能坐三个人。”
紫蓼道:“我骑马好了,也去送送楚大哥……不对,是楚小弟。”说到这儿,她也想起来她们姐妹两个其实比我还大一点。我也不在乎我到底是大哥还是小弟,讪笑了笑,道:“不必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丁亨利微微一笑,道:“坐我的车吧。五羊城百姓虽然安居乐业,但拦路抢劫的匪徒也有不少,不可不防。”
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在,我心一横,道:“好吧。”和唐开两人都进了他的车。坐在车里,丁亨利却是一声不吭。到了码头,我们下了车,丁亨利才抬起头来,向我招了招手,道:“楚将军,保重啊。”
我也向他招了招手,看着他的马车离去。唐开在我耳边低声道:“统制,他怎么又让你回来了?我看他实是不怀好意。”
何步天他们所为,定然都出自丁亨利指使,自是无疑的。但让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最后让我全身而退,真是怪事了。唐开还想说什么,忽然知趣地道:“统制,我先上船。”说罢,便向船上走去。
那是紫蓼过来了。她一到我跟前,跳下马来,道:“楚将军,丁将军走了?”
我点了点头,道:“紫蓼,你姐姐好么?”
紫蓼脸上闪过一丝阴云,小声道:“她被姐夫关在家里了。楚将军,方才有个城主的侍妾派人向我们告知,丁将军向城主提议,要留你在城中。姐姐说你一定不肯的,让我来看看你。”
是春燕!我心中一阵激动。春燕最后还是帮我了一把,虽然她也没想到丁亨利最后还是让我走了。这件事从头至尾,看来都是丁亨利在策划,如果我不愿留下,只怕他们确有将我斩杀的本意,只是后来丁亨利仍然改了主意了。我沉思着,紫蓼忽然将一个小包递给我道:“楚将军,这是姐姐让我给你的。”
我心中一动,道:“是什么?”
“姐姐做的衣服,给你路上穿。”她翻身上马,又道:“楚将军,我也要走了,你保重啊。”
你们也保重吧。我默默地想着。
难道,真的有一天帝国和五羊城会发生战争么?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也许我战死在蛇人手下,倒是我最好的结局吧。我一阵茫然,一时也不知身在何处。
第三部第十四章 阴云密布1()
回帝都的路途一路顺风,没出什么事。抵达帝都的时候,已是十月二十七日,刚好立冬。五羊城气候炎热,即使是秋天也与帝都的盛夏差不多,可帝都一立冬就一下冷了起来。天驰号驶入鼎湖的时候恰是凌晨,鼎湖中已结了一层薄冰。
船一靠岸,李尧天带着几个部将迎了上来,躬身一礼,朗声道:“丁大人,末将李尧天有礼,文侯大人在岸边等候多时了。”
文侯居然亲自迎接,丁西铭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仍然趾高气扬地走下船,道:“文侯大人真是礼贤下士,李将军,带路吧,本官要亲自向文侯大人汇报。”我虽然是此次谈判的副使,他却似乎根本不放我在眼里了。
李尧天又行了一礼,道:“丁大人请,文侯大人在帐中等着你与楚将军两位。”
所谓“带路”,只是丁西铭的架子而已。文侯的营帐就设在码头上,一眼便看得到。李尧天打发了丁西铭,走到我跟前,行了个军礼,微笑道:“恭喜楚将军凯旋而归。”
我苦笑了一下。虽然谈判成功了,但何从景明摆着也是不愿臣服,实在不知这样的谈判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我道:“李将军,现在与蛇人之战如何了?”
李尧天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太好,东平城还在蛇人手里,毕将军与邓将军已与它们隔江对峙了数月,毫无进展。”
毫无进展的意思,也是说战况没有恶化。我暗自舒了口气,道:“那就好了。”
我还待再问,李尧天道:“楚将军,文侯大人已等候多时了,请你与丁大人同去缴令。”
我“啊”了一声,心中只想问问那顾宣的事到底如何了,只是码头上人多耳杂,也不好问。丁西铭却根本不管我,顾自抱着装文书的木匣,由随从前呼后拥地簇拥着向帐中走去。我快步上前,跟上了丁西铭。
一进营帐,里面却与外面大不一样,暖意融融。我和丁西铭同时跪下,丁西铭大声道:“大人,下官赖帝君洪福,大人计策周详,幸不辱使命,已与五羊城主何从景签订合约,请大人过目。”
这几个月不见,文侯又瘦了一些。他原本面团团的颇有点财主之风,现在脸却甚黑,两颊也有些塌陷。一个亲兵下来接过丁西铭手中的木盒,打开了递给文侯,文侯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免礼。丁大人,有劳了,此事成功,丁大人厥功其伟,真不愧为国之栋梁。”
丁西铭甚是兴奋,磕了个头道:“多谢大人栽培,西铭感激不尽。”
文侯道:“好吧,回书我马上奉上帝君过目。来人,为丁大人备车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时请静候佳音。”
如果座上的不是文侯,丁西铭只怕要笑出声来。他又跪下磕了个头,道:“谢大人,谢大人。”
文侯将文书放回木盒,忽然道:“楚休红,起来吧,随我回府。”
丁西铭本已站了起来,听得文侯竟然要带我回家,脸上大是惊异。我是文侯的亲信,他只怕也有耳闻,只是没料到居然亲信到这等程度,可以与文侯一同回府的。我也不去管他,行了个礼道:“谢大人。”
文侯的马车很是宽大。一进车厢坐了下来,文侯淡淡道:“楚休红,这趟事没出什么意外吧?”
我把去的时候遇到海贼的事说了,也把后来的事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本想瞒过最后丁亨利想留我在五羊城的事不说,但我实在怕了文侯,那次我去符敦城,他居然连萧心玉的事都知道,这次我不敢有什么隐瞒,原原本本地全说了出来。
我说的时候,文侯不住点头。等我说完了的时候,也已到了文侯府。他领着我走到厅中,道:“坐吧。”
我刚坐下来,文侯忽然道:“你见到海老本人没有?”
他不问何从景,却问起海老来,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道:“见是见了一面,这老人丑得很,尖嘴猴腮的,只是计策周详,极是厉害,五羊城的望海三皓,与其说是三人,不如说只有他一个。”
“怪不得可以控制何从景……”文侯眯起眼,似乎在想着什么。我有些忐忑,也不敢说话,心中想着:“文侯大人与那海老难道是旧识?海老到底是什么面目?”
海老要何从景放弃对倭岛的幻想,与帝国联手,何从景也是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拿定主意,谈判才算顺利结束。可是海老似乎并不是完全为何从景考虑,我实在想不通海老到底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