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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终于费力翻开,眼泪已经啪啪的打在了屏幕上,泪眼模糊的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一张张照片。
又抹了抹泪,咬咬唇,隐忍泪水,望着照片中似乎是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枯瘦男子,依稀能从他的面容上瞧出几分庄吉的模样来。
那个意气风发,有着一头浓密俊发,有着一双如同星石般明亮眼睛的庄吉。
那个站在d市的洛湖边上,对着湖面大声喊,他要成为it精英,要赚很多钱,要让她当全职太太,要让她给他生儿育女,给她安好,允她未来的庄吉。
真的是照片上的枯瘦男子吗?
对了,康桥花园。
宋词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椅上了爬起来的,跌跌撞撞的走出医院,招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听她慌慌张张说要去三环外的康桥花园,看她这般凄凉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安慰她,让她别急。
可是,出租车司机的话,她听不见。
外面的车鸣声,她依旧听不见。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声音,她都置若罔闻。
只记得庄吉的某些话语,某些举动,如海似潮的从记忆里翻涌出来。
燕子屋短暂的那一面,他的冰冷,他的绝情,他的嘲笑,他的挖苦,都是故意而为之。
如今想想,许胜男说他得了绝症而去,他的那些举动,都是为了让自己对他更死心,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和向深在一起。
还有十年前,没有任何征兆,他悄无声息的离开,那个时候他是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了吧。
而他走后的第二年,必定也是他故意借叶小草之口,让自己知道他已有了新欢。那个新欢也一定只是个谎言,是要让她从失去他的痛苦和阴影中走出来,是吗?
之后,她发现缘缘喜欢的人是他,他嘲笑说缘缘那样要胸没胸,要身材没身材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接着缘缘就哭着醉着跑来说,庄先生已经有了妻室,那个妻室也是他骗缘缘的,要缘缘远离他。他肯定是不想她在向家为难。
原来,他做这么多。
都是在为她的幸福之路做铺垫。
每一步,看似绝情,却步步艰难,他痛如剜心割肉,别人还要误会他是个绝情的负心汉。
不用去质疑许胜男话语的真假性,她已经定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尽管她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而且宝宝在里面异常燥动,可是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个准妈妈,疯了似的从出租车上下来,去了康桥花园。
敲开门的时候,是曾叔开的门,一个看起来年约六旬,神情从悲哀转为惊愕的老人。
曾叔脸上的惊愕,大抵是见了宋词,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庄吉照片上的女子。
尽管时隔十余年,她不再是婚纱照上面那般青春,可是面容不改,靓丽不改,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风姿卓越,尽管她挺着个大肚子。
没有等曾叔同意,宋词就冲了进去,迈进门的那一瞬间,颓软的脚步跌在门槛上,险些摔倒。
曾叔急忙去扶,她已经又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屋子里是十二年前的装修,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阳台上多了一把藤椅。
十二年前,她和庄吉说,她想在阳台上装个藤椅,以后他们老了,可以坐在上面,晒着太阳,吹着凉风,抱着相册,翻看过去的美好时光。
庄吉,到底是把她的愿望记得这般清晰,把这个藤椅给装上了。
可是,现在,谁来坐在这上面?
曾叔看她这个痛心疾首的模样,也猜出她大概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是,是谁告诉她的,庄吉隐瞒得那么天衣无缝,向缘也不可能说,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宋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每走一步,都似乎要晕倒。
她拖着沉沉的步伐,终于到了庄吉的卧室,床头柜上,是她和庄吉的婚纱照。
碧海蓝天之下,她躺在沙滩上的白色婚纱大裙摆中央,庄吉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仰望着远方,似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曾叔垂头站在她身后,也许是想替庄吉解释,不想她以为他是个负心汉。
所以,痛苦地说着,“阿庄本是希望把这张照片放进棺材的,可是他又说,你不是他的妻子,把你的照片放进去不吉利,你的路还很长。”
她的路,还很长
所以,他才要苦心的替她安排这一切,是吗?
如果没有许胜男,这些秘密都将带入棺材,她一辈子都不知道,曾有一个庄吉,爱她胜过爱自己。
她知道得太晚,太晚了。
旁边还有一张残缺的照片,似乎是被烧毁过的,边角发黑。
她看了看照片上,蔚蓝的大海边,阳光穿透了那一双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上。
男人的大掌,女人的纤纤细指,在这缕阳光中,紧紧的,紧紧的。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在妈妈楼下的垃圾堆烧掉的照片。
怎么会在庄吉这里?
那个时候,庄吉就从国外回来了吗?
他亲眼看见她烧毁那些照片了吗?
第277章 碧落黄泉,生死两茫茫(2)()
庄吉。
庄吉!
庄吉
你看着我烧毁这些照片的时候,为何不冲出来?
那时候,你的心得多痛,得多伤,你把这些都伤痛都埋藏在心底,得多累?
记忆里,关于庄吉的画面如潮如浪,翻卷归来。
宋词捧着照片,只觉耳边轰轰隆隆,一阵又一阵眩晕。
唯有肚子里异常燥动的宝宝提醒着她,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年少宋词。
若不是如此,她定会随庄吉而去,哪怕化作穿山蛱蝶,也要随他一起。
身后的曾叔安慰她,“小词,节哀吧,阿庄已经去了,他希望你幸福。”
宋词微微转身,“庄吉埋在昆山坟地,对吗?”
曾叔点点头。
宋词转身前,无力地放下照片,她不想把它带走。
她怕有一天庄吉的魂魄回来,会看不见它,会着急。
“小词,你别太悲伤了,阿庄走的时候很安详。”
“阿叔,谢谢你。”
从康桥花园里出来,宋词直接坐上出租车去了昆山坟地。
肚子里的宝宝异常燥动,而且她还在保胎期,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还是想去看一看庄吉。
昆山坟地是一块死后的好去处,多少人希望死后可以埋在这里。这里依山靠水,是块风水宝地,死后若是能埋在这里,可以很安静。
可是宋词放眼望去,一座一座的碑石,望无尽头。
心里的荒凉,排山倒海。
这里,到底让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让多少人生死离别。
她好想快点找到庄吉,可是身子不允许,走几步,停停,又走几步。
还没见到庄吉,她就已经感觉快要体力不支了。
终于,在坟地里转了十几分钟后,看见了庄吉的碑石,褐色的花岗岩石。
就像是梦境里的场景一样,天空除了没有飘雪,一景一物都一模一样。
碑石上只有四个字——庄吉之墓,他有无子嗣,不详;他有无妻室,不详;他何许人氏,不详;他生于哪年、卒于哪年,依旧不详。
他就这么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地躺在地这里。
宋词几乎是颓软地跪倒在地,双手刚好可以抚摸他粗糙不平的碑石。
这一摸,触手冰凉。
那个第一次进入她身体,紧紧拥着她,什么也不承诺,却在日后加倍对她好的庄吉。
那个会在她肚子痛的时候给她煮红糖姜水,会给她洗染血小内内,会大半夜的跑遍d市为她买夜宵的庄吉。
还和她约定终身,允诺一生一世,允许死后要埋葬在同一樽鸳鸯棺木里的庄吉。
如今却变成这一座孤坟。
甚至到他死之前,她都未能知道他的苦心。
他是要有多爱她,才这样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离开。
碑石很凉,很凉,宋词颤抖的手指抚在上面,无法动弹。
这世间是有心灵相通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梦见庄吉的坟墓,那个时候她为何不去追究原因。
如果她信他多一分,就不会连死前也无法见他一面。
她悔,她恨。
为什么不信他多一分。
十年前他走的时候,她就该弄清真相。
如果她坚持,她会陪他走过每一天,就算他最后依然会病如枯柴,她仍旧爱他。
如果她坚持,他就不会痛苦而孤独地在身后看着她绝情的烧毁他们的婚纱照,而痛如剜心割肉。
如果她坚持,这些年他不会一个人和魔鬼抗争,无依无助。
如果她坚持,就算到最后他依然会离开人世,可她会给他留下后代,这碑石上就不会这么苍白。
如果她坚持
可是,那些都是如果,没有可能性,全是假设的如果。
她到底是负了他。
她到底是配不上如此美好的庄吉,负了他,负了他
半山的风凉凉的从身边吹过,轻轻的吹乱她的头发。
空气中,似乎有熟悉的气息,缕缕而过。
宋词抬眼望了望,天很蓝,风很清,云很白。
她想起某一句话,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化作落在你眉间消融的雪,甚至是撩乱你发的风。
风来了,轻轻的
庄吉,那是你吗?
视线模糊中,她似乎看见了庄吉的身影,白衣胜雪,迎着清风朝她温柔一笑,然后摆摆手,瞬间消失。
再眨眼,只有这眼前的碑石和一方坟地。
庄吉,别走。
庄吉,别走
肚子里,传来的是宫缩般的剧烈疼痛,一阵又一阵。
不知何时,有热流从身下流出来,缓缓的,染湿一大片。
宋词伸手抚了抚庄吉那冰凉的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