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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注视我
当我把这首诗交给崔平凡时,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没好气地说:“我们这次征文要求原创,不要抄袭之作!”
我急忙分辩:“这不是抄袭的,是我自己写的!”
他不相信地看了看那首诗,又看了看我:“你是诗人?”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里,“诗人”早就成了别人的笑柄,我立刻涨红了脸,恼怒道:“请不要侮辱我!”
这次话刚一出口,轮到崔平凡的脸涨得通红了,我忽然意识到失言,他可一直是以诗人自居的,为避免冲突,赶紧讪讪地溜回自己的座位。
写这首诗,只当是完成金自立交给我们的硬性指标,与得奖无关,与诗人无关,但与王磊那头猪有关!
我得承认,我是个虚荣的人。当初和沈洲在一起,虽然贪恋他那一点点的温存,但并不是真的爱他,之所以走到一起,主要是因为他ie主管的身份。
但对于王磊,我感觉除了觉得他条件够好外,也是真的喜欢。这爱是不知不觉中的,细微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觉察。当初在东莞第一眼见到他,他瘦高的身影和忧郁的眼神就深深打动了我。我原以为他之所以浪费时间教我电脑,也如别的男人那样,是想要对我有某种想法的。但从他对我的冷漠来看,并非如此。但偏偏,他越疏远我,我心里越来越放不下他。
我己经24岁了,就算我和王磊走不到一起,也该找个归宿了。无论在四川老家还是深圳,24岁没有男朋友的女孩真是太少太少了。樱之厂是五金厂,男女比例虽不如电子厂和制衣厂那样高,但一比七的比例也是不容乐观的。
个人感情没有着落,寻找齐怀义也没有进展,这让我很是郁闷。自从我成为普工招聘点文员后,每天都要接触来自全国各地的人。虽然有许多湖南人,但姓齐的本来就少,要想找湖南姓齐的,则是少又又少。偶尔看到湖南姓齐的人应聘,我总要拐弯抹角向他们打听一个叫“齐怀义”的年轻人,但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第219章()
时间过得真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2005年的6月底。公司刚赶完一批货,破例给全厂员工放假一天。对办公室职员来说,这一天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星期天,但对普工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体息日。
每到周未或放假,我照例要给妈妈打一个电话。以往我打电话到舅舅家,总在电话机前拔打好几遍电话她才能走到舅舅,因为她腿有关节炎,走得很慢。但这次,我再拔打第二次电话时,她就接到了。我有些不相信:“怎么这么快?”
妈妈朗声说:“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吃了半年多的中药,现在磁节炎好得差不多了。”
我这才想起,我离家前,妈妈吃了张大维抓的中药。想到我与张大维终究是有缘无份,不禁有些哽咽,低声问:“张大维,他五一结婚了吗?”
妈妈立刻沮丧起来:“结了,大维是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你没那个命。”
这话从妈妈嘴里说出来,我更感到无限酸楚,连转职的事也不想告诉她了,只问了海鸥的学习,得知非常优秀,便匆匆挂了电话。
虽然紧张的打工生活让我几乎忘记在家乡还有那么一段恋情,但张大维始终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页,现在,这一页终于被翻过去了,我依然感到无限怅惘。
回到宿舍,我百无聊赖,只好翻来覆去看那本日语培训教材。虽然日语中很多汉语繁体字,但读音和汉语完全不同。并且因为人事部会议繁多,我连参加日语培训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所以第二天,我决定到街上去买一套日语教材和mp3。
以前每次带新员工来体检,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现在一放假,就空前热闹起来,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象过节一样。这些人平时都象被密密麻麻关在鸟笼里的鸟儿,一到节假日才被放出来。即便这么多人,还只是打工者的部分,因为象樱之厂一样,很多厂假期也要加班的。
虽然mp3最便宜的也要260元,日语教材也不便宜,但为了以后的发展,我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盗版的日语教材要比非盗版的便宜5倍,但教材不比别的,错一个字都不行,所以我反复比较,还是买了一本非盗版的。
从书店里出来,己近中午了。虽然现在吃上职员餐了,也只是营养相对跟上来了,菜里依然是少油无盐,我决定在外面解一下馋。因为囊中羞涩,那些稍上规模的酒店、饭店我是看也不看的。几经寻找,终于发现一溜大排档,我象见到某位熟人一样,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我要了一份五块钱的快餐。唉,打工五年了,工资还是那个样,快餐却从每份1。5元涨于了5元。不知是我的胃己经习惯了厂里少油无盐的饭菜,还是不太饿的原因,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快餐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腊。但再难吃,五块钱买的东西,是一定要吃完的。
正在我挑挑捡捡之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朝这边走来,仔细看去,竟然是薛雪和阿新。想到我刚来樱之厂的窘境,要不是薛雪,真不知道当时会遇到什么。遗憾的是,后来我们没有分配到一个车间,现在我做了办公室,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正好趁现在这个机会请他们吃一顿,以报答他们当初收留之恩。
想到这里,我赶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道:“薛雪,阿新,快过来吃饭,今天我请客!”
薛雪闻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红肿着眼晴说:“谢谢你,不用了。”
她原先白里透红的脸此刻非常憔悴,同行的阿新也神情不佳。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帅气俊美的男孩子,男孩的一只手,竟然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我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雪招呼那个男孩坐下了,才苦笑着和我说:“这是阿新表弟,前天刚出院。”
我同情地问:“是不是出工伤了?”
阿新点点头。
阿新的表弟叫吴言,虽然才17岁,但在lg区一家五金厂己经干了三年。两个月前,因为机器故障,他被切断了手。厂里把他送进镇医院,医生做了痢单的处理后,肯定地说:“只要在两小时内转到市医院,断手完全可以接起来。”
但送他进医院的人事主管打电话请示老板时,老板断然拒绝转院。
仅隔三分钟,第二次再见到医生时,医生的口气就完全变了:“你的手残了,就算转院也接不上了。”
在深圳的其他亲友得到消息赶到龙岗,他们不顾人事主管的阻拦,强行将吴言转到市医院时,但离出事时间己经是三个小时后了,市医院医生惋惜地说:“己经晚了,细胞都缺氧坏死了,再早一个小时,断手完全可以接起来。”
这个年仅17岁的帅气男孩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他一只手。由于厂方没有给他办保险,出院后,老板答应被给他两万元及10个月工资,他上班时每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多元,10个月工资也不过三千元。一个17岁男孩的一只手和以后的人生,岂是用两万多元就可以买去的?吴言亲友当然不同意。
吴言是家中的独子,父母视他为掌上明珠,听说他出事,连急加怕,两个双双病倒了,只好委托在深圳的亲友们照顾吴言。在亲友们的支持下,吴言准备起诉。老板因此震怒了,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碟:“我你两万三千块钱,无论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都拿着这钱给我滚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吴言没有拿钱,坚持起诉。老板一气之下,派人把他扔进了工厂旁边的一个小黑屋,直到律师去调解,他才被放出来。
吴言和亲友们盛怒之下,便把老板告到市劳动局,劳动局的人说:“你可怜?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最后,市劳动局叫他去找区劳动局,区劳动局叫他去找外管局,外管局叫他去找法院。他被人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要不是亲友们接济,他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有能力打官司?退一步说,如果有能力打官司,还找政府干吗?
官司打不下去,最后的路也就断了,吴言和亲友们只好含泪接过那屈辱的两万三千元钱,匆匆逃离了龙岗。
我安慰道:“深圳劳动法贯彻得比较彻底,劳动局不管,你到法院去告他们!”
薛雪苦笑:“没用的。”
阿新也摇摇头:“告什么告,能拿到两万三己经不错了。以前樱之厂有一个人,失去一条腿,厂方只愿意赔他三万。他不答应,告到法院,法院判处樱之赔偿17万元,都四五年过去了,如今,他不但17万元没有拿到,连三万元都泡汤了呢。”
第220章()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如果说在亮光厂石辉的工作没得到适当赔偿可以用东莞劳动法不健全来解释,那么深圳呢,深圳可是全国开放最早、人民生活质量最高、号称十大文明城市之首的地方啊!
回到樱之,吴言那只缠满纱布的断手不停在我眼前闪现。我再次想起石辉那半条断臂,心情压抑得不行。更加下定决心:再苦再累,我都要供海鸥读完大学,绝不能让他出来打工!
仔细一想,虽然调了薪,但办公室加班并不多,以我每月一千余元的资,要想供他读大学,似乎很有难度。他己经高一了,我还有两年的时间攒钱,昂贵的大学学杂费和生活费,我攒得够吗?
我真羡慕那有权有钱的人,现在的社会,有权的便会有钱,有钱的便会有权,而我,什么也没有!我以前曾以为,做上办公室,我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的天真,办公室除了比车间里工作环境好一些,我感觉不到任何改变。就是金自立和阳容容他们,虽然都读过大学,也号称白领,还不依然被人称作打工仔打工妹吗?
其实,除了在工厂里打一份工,别的挣钱捷径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