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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那个吹着风的日子,那个才到她腰间的少女坐在了他的身旁,生涩地按着笛孔,吹奏着勉强算得上悠扬的曲子,眨眼只不过几年,她长到了他的胸口,再不是那个小小的少女。
一曲结束,龙帝心情也是愉悦了起来,鼓了掌,笑说“好、赏。”
悬月福了身,摇了摇头,道:“圣父要赏,便赏月儿一道御令吧。”
这话一出,惊呆了所有的人。
悬月看也未看,只望着眼前轻眯起了眼的龙帝,继续道:“请圣父允许月儿带队前去边塞放粮。”
话音一落,就见尉辰几乎就要起身,却生生地按捺下了这股冲动。重楼却是依旧垂着眼,只有身旁也被吓到了的洛淮瞥见了他额角紧绷的青筋。
龙帝扫了眼下头表情各异的众人,深深的目光落到了重楼的身上。
“重楼,你说呢?”
众人又看向那紫色的身影,屏着息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那人起了身,向龙帝行了礼,狭长的眼对上那双宛如阳光的眼,轻轻说:“儿臣无异议。”
第42章()
所有人都疯了。
洛淮紧缩着那双好看的眉,舍弃了自己一贯注重的形象,野蛮又粗鲁地摇着手里的折扇,刮乱了周遭的沉闷。
偏着这转了方向吹的热浪没有吹散某人的气定神闲。
重楼只是整了整被他扇得有些凌乱的衣角,手指习惯地摩挲着那枚扳指,淡淡了句:“老六,风已经够大了。”
他的死人脸让洛淮花了好大的劲,才强忍住将手里的扇子敲上他的脑袋的冲动,但还是按捺不住咆哮的冲动。
“明郭大旱,灾民满城跑,我们几个兄弟都是不愿去了,你竟然同意让阿月过去?”
想着那晚,悬月提着裙裾一跪,只为恳求一张圣旨,好让她自己代替重楼前去明郭放粮,他就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他是让她想办法拦着重楼,别让他一时冲动跑去当靶子,可没让她替了自己去!这道题有解和没解根本就没区别嘛!
“我自有我的道理。”重楼淡道,显然不愿深谈这个问题。
洛淮猛翻了几个白眼,是连冷哼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看向两仪门内,恰见悬月一身雪色迤地长裙迎风而来。她双手素净,交握在身前;她脚步轻盈,拉开那繁复的裙摆,就如一朵白莲绽开层层的花瓣。
这便是悬月,如莲般圣洁,顷刻间便叫他烦躁了许久的心沉淀了下来。
他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各式美人,偏就眼前这朵白莲,没有惑人的美貌,依然亮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偷偷打量了下身旁的重楼,那人依旧面无表情,两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看向悬月。他淡笑了声,还是悄悄地收回了了然的目光。
悬月走到重楼面前,单膝跪下,双手高举过头。
重楼深吸一口气,将手里明黄的卷轴交到了她手里,朗声道:“圣令:天姓月翁主,率将士百人,前往明郭放粮,以平天灾。”
“悬月得令。”
“一路小心。”重楼叮嘱道,复又转身道,“展风,你也跟着去。”
“不用了”她想也未想就要拒绝,因为她深知少了展风,他便又危险上了几分。
重楼却回给了她一个不容拒绝的淡笑,“早些回来。”
她凝望着那人精致的面容,即使彼此间还有距离,她仍能看见他眼瞳中的虹色,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星光。
“四哥,你要知,这里,”她指向自己的心口,“这里,永远有着四哥。”
他的眼蓦的大亮,犹如绝望深渊中突燃的希望。
她微微一笑,放了心,侧了身,绕过他走向马车。在扶着葵叶的手臂上车的那一刹那,她瞧见了遥远城角上的一抹黑,一道极模糊的身影,因着彼此间的距离而模糊,不仅模糊了身影,也模糊了面貌。
那夜,众人议论着这场由她发起的突变散了宴,他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拐进了廊旁无人的偏殿。
无灯的殿内漆黑一片,只要外头高悬的宫灯稍稍照亮了他们站着的一角。
“你这么做,是为了明郭还是为了老四?”他压低着声音,也似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她凉凉一笑。
这人是怒了吧?因为她横插了一脚,扰了他的计划?无论重楼究竟有什么打算,想他也是知道明郭一事若要了结,重楼必须亲自出马。如此一来,无论是趁机拉垮无了主的西宫还是除了暴露在刀锋枪口的重楼,都将易如反掌!
她知他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却未曾想到他可以冷血到漠视他们兄弟间斩也斩不断的血缘。
她冷冷地抬着眼,道:“是为了四哥又如何?”
尉辰脸色顿变,攫住她的双肩怒道:“你就不曾想过老四是在利用你?他明知你是不可能看着他冒险出宫的!”
她挥落了他的手,转了身,沉眸看着外头夜空点点星光。
“你对我早已放下,又何必再干涉我的决定?”
她清幽一语,已是无限感叹。
她和他自此已走上分岔道,不会再有相合之日。
她收回凝望已久的目光,冲一直等着自己号令的葵叶淡淡一笑,道:“出发。”
尉辰单手扶着汉白玉围栏上的石雕,望着那缓缓前行的车队,良久,才收回手,转身走下城楼,朝靴砸在灰色的地面上,发出无奈的声响。
城楼的另一边,濯雨倚栏凭望,眉头未蹙。南陵却知那人望的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的悬月,愁的也不是此番悬月的明郭之行是否会让连输了几个回合的西宫重新壮大,甚至此番特地出言相激,逼得悬月不得不帮重楼一把,也只是为了那人罢了。自始至终,那人终在他的心底占了很广大的一片地。
南陵眼眸微暗,不再等着濯雨回神,独自下了城楼。
等候已久的南宫谋臣花樊篱拱手作揖,道:“已有一队人马从东宫追了出去。爷有何打算?”
南陵沉吟了下,旋身再看向那仍在出神的人,道:“那边就先搁着,还有更重要的要做。”
第43章()
天还是异常的热着,连赶了数日路的众人皆露出了疲态。悬月心有不忍,在经过一条清凉小溪时,下了停行令,让早已耐不住热的侍卫们可以去溪里洗把脸,降降温。
葵叶也早有了准备,取来了一直用冰块冰镇着的莲子汤,让一直闷坐在车里的她也可以清凉一下。
悬月看着泛着丝丝凉气的莲子汤,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葵叶你是何时准备的?”都走了这么多天,汤还能冰着,可见是放了多少冰块。
葵叶轻笑道:“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啊,冰块可是珍贵着呢!是四爷,说什么都让带上,说是他不畏热,留着也是浪费。让我们带着,好歹有个万一的时候可以用上。”
悬月听着,无奈摇了摇头。
那个似神赛仙的重楼,待人疏离淡漠,让人看不透也摸不透。惟有她,熟知那个被称为众皇子表率的重楼其实有颗很脆弱又体贴的心,他也会耍着性子,也会闹别扭。倒不是她的眼有多利,是他从不在她面前掩藏,无论高雅的他,还是狡诈的他,从不介意让她知道个透。
那晚的尉辰质问她可知重楼是在利用她,其实知道也好,不知也罢,她只知道这样的重楼从不会伤她。
她敛了笑,对展风说:“将冰块分下去吧,过两日,都化了多可惜。这汤若还有,也分下去。大家都很辛苦。”
展风领了命令,转身吩咐了下去,就见那群平日严谨的很的御林军此刻就像分到了糖的孩子欢天喜地地抢着奔了过来,小心地捧过分到的冰块,又争着抢到她的车前道谢。
悬月看着欢腾的众人,嘴角噙满了掩不住的笑意。
“我倒是这几日来第一次瞧着你笑。”葵叶接过下人递上的湿帕,擦拭着她额上的薄汗,说道:“还是四爷有魅力。”
悬月笑点她的脑门,斥道:“尽是胡说八道。”
葵叶耸了耸肩,探出一指直指向她的心口,“是不是胡说八道,有谁还能比你自己清楚。”
一时间,她的世界静默一片,只有溪水流过发出的“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轻浅的呼吸,还有葵叶指下属于自己的心跳动的声音。
不远,马儿陡然抬起前肢,发出高亢的嘶鸣,打破了所有的平静。悬月快速旋身往车队望去,不祥的风中,展风和侍卫都拔刀警戒起来。伴随着一声长啸,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脚尖落地即向众人攻去。
“保护粮车!”悬月忙跳下车高喊。话音未落,一柄泛着银光的剑直刺向她。一个旋身,她是利落地避开,却惊愕地看见葵叶正狼狈地闪过一个攻击。
“葵姑娘已非当日!”展风踹倒一个黑衣人,见到葵叶跌倒在地,急喊。
悬月闻言立刻跃身护住葵叶,腰间“流星”迅速出鞘,与黑衣人锋利的剑身抵擦而过,发出刺眼的火花。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粮车?
对方身手与她相当,可她偏偏还要护个葵叶,明显落了下风,几个来回,悬月已露出了疲态。咬牙横过玉笛抵住飞来一刀,来回僵持间,她看到了那双露在黑布外头的眼睛,浑浊涣散,应是年逾不惑之人的眼,可那双眼却透出了浓浓的杀气——这眼,她似曾相识!
他们的目的是她自己!
“悬月!”葵叶惊叫,身后又是一死士袭来,悬月飞起一脚,直将对方踢飞,然一个旋身却被眼前之人逼到了悬崖边。
“翁主!”展风一边往她们这边移动,一边大喊:“快保护翁主!”
“护住粮车!”悬月头也不偏地回道。
分神间,对方趁势改为攻击悬月身后的葵叶,葵叶一个闪躲,滑下了崖边。
“葵叶!”悬月立刻伸手拉住她,却给了对方可趁之机,她虽极力闪过,可那锋利的剑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