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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柴火燃烧的“劈啪”声惊醒的索兰,一睁眼便是搜寻着那人的身影,终是在门口那端瞧见了,才略微安了心,刚想出声唤她,就见那人已回了神,转了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起了身问。
悬月淡淡一笑,向她摊开手掌,道:“索兰,我一定要活下去,无论现实有多残酷,我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要见他,我要和他说‘对不起’。”
索兰上前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感受着那月牙坠子的温度,“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第90章()
这天,郝崖的天空飘下了雨丝。
郝崖常年缺水,然这场本应带给人们莫大喜悦的甘露如今却只给了大家恐慌——没有人可以忽视地上那随着雨水蜿蜒而来的红色。
悬月扶着门框,伸手接住自屋檐滴落的水珠。那水珠晶莹透亮,不带杂色。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撼动了她本平静的心湖,掌心那小小的水珠,因她猛地颤抖,从指缝滑落,和万千雨滴一起混入了雨水中。
“不跑了吗?”重重羌族兵中,站着一名男子,体形不若其他人那样壮大,却因一张充满邪气的脸更让人害怕。
此人,正是那日街上的阿斯蓝。
四周是令人屏息的沉默,只有雨水砸向地面的哗哗声。
悬月迎向他那双阴鸷的眼,袖中的“流星”缓缓出鞘。
雨水打在“流星”上,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音,换来阿斯蓝高深莫测的一笑。他向后招了招手,一个天朝百姓被推了出来。那人一脱离桎梏,就急匆地向前跑走,然,没几步,又被一柄大刀劈开了后背。温热的血溅上她的脸,带着令人恶心的腥臭。身后,响起惊惧的尖叫声,悬月却是动也未动,直直地看向地上那已没了生气,却依旧圆瞪着她的眼。
“我想,即使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付我一千精兵吧?那在你反抗的时候,我就一个一个开始杀,从小孩,从女人。”
破庙里的人们哀泣出声,紧紧地蜷缩起身子,向后退着。这情景令悬月的眼瞳紧缩着,却仍是冷冷地回道:“你认为,我会为了这些人乖乖跟你走?你知道他们怎么对待我?不齿如草屑,轻鄙如云泥。”
阿斯蓝但笑不语,轻摇了摇手,身后羌兵一涌而上。
诚如自己早些料想的,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慢着!”在众人以为今日就会是自己末日的时候,悬月高声喝道。
“慢着!”悬月横过“流星”,削铁如泥的剑锋紧贴着她纤细的脖颈,“我跟你走。”
阿斯蓝满意地扬扬手,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听命地立刻后退。
“同时,也请你们一个人也不许伤害地退出郝崖。”
阿斯蓝讥诮地勾起嘴角,“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就凭我对你有这个价值!”悬月一用力,剑锋微埋入肌肤,换来鲜红的血丝丝流下。
“够自信,我喜欢。”阿斯蓝扬手道,“撤出郝崖。”
悬月绕到他们前方,倒退着走着,“在我眼前走!我不相信你们!”
阿斯蓝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她大步离开了破庙。
“悬月!”索兰惊喊着起身,踉跄着冲入雨中,紧紧拥住悬月湿透的身子。
“你回去!”悬月冷声喝道。
“不,让我陪你!”
悬月从腰间抽出一块玉牌塞进了她的手里,道:“这块玉佩是三皇子赤王的,他欠我一个人情,以此为证。等战事结束后,你去帝都找他,他一定会帮你脱离贱籍。以后的你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索兰颤抖地捧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玉佩,“你呢?你要怎么办?”
悬月眼眸暗了暗。她会怎么办?或生或死,再无其他选择。
“走吧!”悬月狠心一把推开她。
索兰跌坐在地,水,不断滑下她的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索兰仰起脸看向前方,那水帘中,立着一个纤细的人儿,她没有出色的容貌,没有过人的才情,如果不是那双太过特殊的眼眸,她将会是天朝千万子民中很平凡的一个人。可是这样的人儿,立在了那儿,和最野蛮的民族对抗着,为了这些曾经那样对待她的人们,为了这个一点也帮不上她的朋友。
她,是被他们所有人拖累的。
“悬月,有我陪着你不好么?”索兰苍白一笑,在悬月惊诧的目光中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我放心不下你啊!”
悬月怔然了,剑,几乎要滑下她的手心。然,她很快又回过神,再次瞪向对面黑压压的敌人。
“索兰,我们都要活下去!”雨水是冰冷的,冰冷地砸在她的身上,她却不再感到痛苦。
她的身边有索兰。
“走吧!”悬月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人,拉着索兰步步后退。退出了破庙,来到了被雨水浸湿的街道,经过一具又一具尸体,直直往后退去。
索兰边走着边往后张望着,城门是离她们越来越近了。无措的视线不禁又回到悬月的身上,她们将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悬月的心也越提越高,她可以听到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那么,接下来,她要怎么办?乖乖束手就擒,亦或是放手一搏?
就在她们两个都屏息的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出了悬月最熟悉的名字。
“月儿!”
悬月立刻回转过了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重楼,跨骑在骏马上,威风凛凛,是连倾盆大雨也无法掩去的贵气。
可是,那是洛淮。
“月儿!”洛淮惊恐地看见一条黝黑的长鞭甩向了悬月,立刻也甩出了自己的长鞭卷向悬月。
洛淮的大喊惊醒了悬月,她转过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阿斯兰挥出一条粗长的黑鞭,直直地飞向自己。然后,所有的动作都像被放慢了一样,她看见,索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把她向后推去;她看见,阿斯蓝的长鞭卷住了索兰的腰,而她也被身后另一条长鞭卷住了。
“不!索兰!”
悬月伸手抓向索兰,却只抓下她一块衣袖——她已经被扯入了城中。
“索兰!”她死命扯着腰间的黑鞭,却被洛淮拉进了怀里,死死困祝
城门再次合上了。
周遭又静了下来,只剩下雨水砸着大地发出的哗哗声。
悬月怔怔地看着泥湿的地面,那里躺着一只簪子,上头有朵小巧的兰花,却断了一瓣,似是花凋。
第91章()
重楼,我还有机会见到你吗?
帝都皇城——本就只是倚踏浅眠的重楼猛然坐起身,瞠眼看着熟悉的周遭,白净的额际渗了密密的一层薄汗。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墙角的朝凤铜盏还在默默地吐着泪。
现在还是他人生中万千黑夜中的其中一夜而已。
只是,这一夜,却是让他揪紧了心。
“展风。”他扬手,唤来他最贴心的护卫,“现在是几时?”
“回王爷,卯时已过。”展风拱手应道,抬眼间,就见那人面色苍白,半点血丝都无,忙沏了杯热茶递上。
重楼伸手接过,轻轻吹开水面飘过的绿叶,沉默片刻,抬了眼,问:“郝崖可有消息传来?”
“半个时辰前,雪鹰有带消息回来,说是蓝王爷已抵达郝崖。”展风再道,见他起了身,便拿过外衣替他披上。
“只是这样?”
展风微愕,抬眼便见他如夜般深沉的眸色。重楼一双眼眸本就是浓墨之色,现下又是暗了几分,瞧得人心惊胆战的,连他也不例外,忙拱了手应道:“确实如此,展风不敢欺瞒。”
“是吗?这样便好。”重楼收回视线,拢了拢肩头衣物,举步走至殿外。动作看着是清淡,心底却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若只是这般,那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好。
那又为何,总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在他心底徘徊?
他探指摸着腕际的彩镯,漫不经心地眼往东方望去,就见那连片的黑中,只有那方的灯火通明,映亮了苍天的一角。
“那是”他不禁拧了眉。
“回王爷,是安乐殿雪嫔娘娘即将临盆。”
“原来是这样啊!”那人轻吐了句,好看的唇缓缓勾起了一个令人不解的笑容,“那么,就要开始了。”
是什么就要开始了?
展风不解地拧了拧眉,最后仍是选择垂手默然站在他的身旁,选择静观这场风云的变迁。
月华渐渐从空中隐去,日光开始一寸一寸地侵占着它所退出的土地。
一只白鸽扑打着翅膀,伴着第一缕阳光降落在重楼摊开的手掌上。
重楼解下白鸽脚上的密信,唇畔的笑容随着他游移的视线缓缓加深。
“如果,这是你的打算的话,就不要怪我了。”长指折好了信,举至唇前,映下一个冰冷的吻,再抬手,又那白鸽重新飞向天空。
“要知道,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仰起脸,笑看着那抹白色消失在云际。
郝崖的卯时,上天终于停止了它的哭泣,散了浓厚的云,露出那轮明亮却是迟来的月。
在与紫蓝两军将领就接下来的布兵计划进行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洛淮再也吃不消地按着胀痛的额际走出帅帐透透气,只走了两步,就叫那远处银盘下的人影吸去了全部的视线。
那人一身白衣赛雪,一头黑发胜夜,对月举了右手,指间有着独属于星辰的光芒。
他眯细了眼,才瞧清那光芒原是来自于那两指间的一支缺了角的银簪。
那该是属于那个唤作索兰的女子的发簪吧!
他不假思索地抬脚向那人走去,却又在距离她还有几步之遥时生生顿住了身形。
他想起刚才的情形,想起了她缓缓蹲下了身子,拾起地上那折了一角的兰花簪,贴上自己的胸口,大雨让他看不清她那时的表情,可是她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