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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
“你放肆!竟敢这样污蔑哀家!哀家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北汉的社稷?不是为了守住你们刘家的江山?”
刘崇明笑了笑,望着皇祖母凛冽道:“那前年春旱,您差遣宣德侯去淮西赈灾,数百万两的雪花银从国库里拨出去,有多少落入灾民的手中?又有多少进了您和宣德侯的私库呢?朕不知道!朕只知道那年淮西饿殍遍野,活活饿死的百姓足有三十万!!还有朝中大臣贪腐之风盛行,又是谁在庇佑呢?更有您器重的豪强外戚光天化日欺凌百姓,长安城里前些年还有因为争地一事逼死沿河数十家的案子,而那些逼死他们的人正是您的亲侄子!这就是您说的守江山?只怕哪日民怨沸腾、百姓揭竿而起时,您还在大梦中吧?!”
皇祖母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在一旁捂着胸口喘粗气。
占地逼死数十起家?淮西活活饿死三十万百姓?那可是数十万的活生生的性命啊!为什么这些事我从来都不曾听说?我有些慌了,忽然想起宣德侯府抄家那日,那些将士从府库中搬出的那一箱箱绫罗珠宝,还有叔父堂兄被处死的那日,沿街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叫好声
“朕不愿也不会做傀儡!”刘崇明敛着双目,双手微微握拳道:“朕不仅要君临天下,更要一统天下,朕要让全天下的子民都能看到河清海晏、盛世长安!”我闭着双目听着他说着自己的豪情抱复,我的脑海中似乎也铺成出一卷画轴来,上面勾勒着的正是他所构想的太平盛世。
我睁开双眼望着他,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也没有理由去杀他,“天下苍生”四个字便足以让我无地自容。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我从来小便仰慕英雄,瞻慕圣君。只是,我如今却不能心安理得地去钦慕他,因为他的帝王霸业之上沾的都是我至今之人的鲜血。
我离他相距不过咫尺,却好像隔着整个天涯。
“既然太皇太后二十年前便处心积虑地欲将朕扶上皇位,那朕自然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心意。如今您身子抱恙,外头又是雨疏风骤,您不如就在这殿中安心静养,朝中之时便不劳太皇太后您费心了。”他虽是这样说着,却已是咬牙切齿。他这番话所指就是二十年前虢采女一案。
“你何时知道的?”皇祖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朕四岁的时候,先帝将朕抱在膝上,告诉朕,朕的这双眉眼像极了朕的娘亲!”
我万万没有料到,先帝从始至终竟然知道这桩事!母慈子孝、伉俪情深原来不过是假象!是伪装!母子、夫妻情在权势的争夺面前早已毫无颜色!
我想定是当时太后当政,外戚专权,先帝无法与之抗衡,于是他选择了隐忍,并将夺回江山皇权的重任托付到了刘崇明的身上。两代帝王的仇怨、隐忍,终于换来了如今的血洗朝纲,积攒了数十年的夙愿,终于在这一刻如愿爆发!
我大惊失色,不禁浑身一颤,手中本已松握的小刀瞬间滑落,“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在这死寂一般寂静的殿中显得极其突兀而清晰。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见刘崇明高喝一声,“谁在帘栊后?!”
夜里的凉风从直棂窗中灌入,绛色帘栊在风中飘动。暖阁的后殿中再无旁门,我已无路可逃。一时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却是酸涩难言,我有些呆滞地望着轻动的帘栊,不知如何是好?
“出来!”
我知道此劫已无法躲避,无可奈何,我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酸涩,低着头从里头走出。绛色纱幔轻飞,我的步子却有千斤沉。
我屏住呼吸,在他跟前伏跪,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轻声道:“皇上万福!”。
余光中,那双云纹青底朝靴忽然有些匆忙地上前了半步,却又停步。他没有说让我平身,我只得伏地跪着,不敢轻动。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滞,阁中格外的安静,听得见各自压制着的呼吸声。
“你,抬起头来!”他沉吟了良久,终于开口道。那语气已不若方才与皇祖母争执时那般激昂,甚至带了些喑哑。
我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扬起头,眼皮子却依旧垂着,我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白。再相见,仿如隔世。
他周身微微一颤,垂着的眸子微动,有些恍惚地脱口喊了声,“雪阳!”
第53章 不相识()
我没有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锦靴。我的心里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咬噬着,可我却不敢吭声。我们相离不过几步,却隔着鸿沟千丈。魏雪阳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忽然上前一步,弯腰紧紧握住我的双肩,然后端详了我良久。他的脸就在我的面前,嘴中湿润的气息,尽数吐在我脸上,眼中写满了惊讶与悦意。可不过一瞬,那双明亮的眸子又忽然黯淡了下去,神情倏地重归凛冽。只见他偏过头狐疑地望了太皇太后一眼,然后松开手,望着我摇了摇头,皱眉道:“不,你不是。”
他话音刚落,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甘地拉过我的手,我知道他想找什么。
我抬起手来给他看,只是我的左手小臂上如今已是光滑如瓷。曾经姑母赐了我一盒除疤的伤药,又加之十年荏苒一朝而逝更是剧变,那道丑陋的疤痕早已在时光中泯无痕迹。
他握着我的手反复翻看着,最终一把甩开,冷笑,“朕就知道。”
我平静地望着他,他的眸中五味杂陈,有失望却又有一丝侥幸,像是想着什么却又有些畏惧。我才发现他这样一位使惯了雷霆手段的九五之尊也会害怕?可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正如我始终都不懂他。
他方才微颓的脊背又一寸一寸地挺立了起来,黑底红质的衮服之下,是天子伟岸的身躯。曾经身侧的夫君,如今北汉的君王,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于我而言,刘崇明也已经死了,只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死的?甚至他曾经是否真的鲜活过?还是一直只活在我的梦里,一场他帮我编织的清秋大梦里。
只见他侧过身,稍稍扬着下巴,冷冽地扫了眼皇祖母,笑了笑,“太皇太后果真一刻都不曾歇着!七分相似又如何?”他顿了顿,垂下眸子,“她已经死了,还请您放过她。”
他的那句话像是一把刀子戳中了我内心最柔弱的地方,那个曾经不予我丝毫信任,将我关进慎庭是他,而如今在我“死”后,沉湎留情的还是他。他待你好的时候是那样温柔,可为何下起手来又是那么心狠手辣?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逼着我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凛冽道:“如果你再敢利用你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来惹是生非,别说是七分相像,纵使是一模一样,朕也会毫不留情地毁了你!”他的眼睛里再无一丝温柔,尽是骇人的寒意。我知道,他不是在吓我,他真的做得出。
“奴婢知罪!”我低眉温顺道。
他头也不回地挥袖而去,槅扇被他摔得“碰碰”作响,他那么泰然而得意地前来,想必也不曾想会这样气急败坏地回去。
我有听见他在殿前吩咐,他禁了皇祖母的足。我昏昏沉沉还未回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皇祖母,她自若的镇定里却还有一丝难言的苍凉。
不一会儿,从殿外闯进来两个禁军,朝皇祖母微微作揖后,便将我一左一右架出慈和宫。我知道,他们是要把我在送回掖庭的。我有些慌,连忙回过头望了眼皇祖母,她正出神想着什么,忽然又缓了过来,对我道:“别怕,哀家还有办法”。
待我出殿时才发现,殿中看似风平浪静,可殿外却是火光重重,几列禁军已经这慈和宫围住。看来刘崇明早已做足了准备。
“起驾!”黄门高声呼喊,我回头望去,沉沉阴云之下,他的帝辇消失在甬道的那一头。我悬着以一颗心终于落下,却又落进了更深的渊底。他是一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我与他隔着血海深仇,已不知如何面对他,如今的相见不相识许是最好的终了。
他如今已得偿所愿大权在握,可以在前朝去施展他的宏图大业,而我则去掖庭替我的宗族至亲偿罪。恩怨里来,恩怨里去,冤冤相报永无了,便在我手中结了吧,放过他也是放过我自己。
回到掖庭之时,已是深夜。那两人将我转交到掖庭的禁军手上。方姑姑屋里的那盏灯还亮着,领头的禁军特地唤人将她叫了出来。她一看是我,先是一愣,然后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嘴角微微一勾,讽刺道:“呦,不是寻到了替你撑腰的贵人么,怎么又这样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次日清晨,我在水池旁浣衣时,路过的宫婢们见了我也是十分的惊愕。福枝姑姑是宫里头有头有脸的女官,跟着她走了便是相当于勾搭上了半根枝头,她们本以为我就此走运,却不料一觉醒来我还在这儿,还是那个浣衣的罪婢。
宫里的消息素来走得快,太皇太后被皇上软禁的消息还没过晌午就传到了掖庭。她们那一道道因为百思不得其解而紧蹙着的眉头,可算都彻彻底底地舒展开了。福枝的品阶就算再高,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婢女。婢女的命途是跟着主子走了,太皇太后如今一失势,福枝便什么都不是了。那日福枝没有挑明了讲,掖庭的宫婢都只知道我是被福枝姑姑带走了,却不知道因何缘由,更不知道是皇祖母召见我。她们有的只是猜测我私底下与福枝有些什么旁的交情。
宫里的人向来都要势利些,早晨的时候虽说还疑惑着我为何还在,却对我十分的客气,难得地赏了几张笑脸。晌午皇祖母被软禁的消息一散播开,一切又通通便会了老样子。青梨她们许是觉得昨日受了我的气,还特意过来落井下石挖苦一番,“你可真是厉害,不仅克了你全家,还让福枝姑姑牵连着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