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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三人的警惕并未松懈,他们站在原地,不安地监视着林间的动静。看着两个男人脸上紧崩的肌肉,钟沂下意识地从腰间的鹿皮口袋中掏出一枚石丸放入弹弓。她扫了皮皮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皮皮只在希枢柯克的恐怖片中见过群鸟袭人的镜头,显然这些鸟只是某种灵物的化身,消灭后立即烟消云散,一具尸体也不留下,论情形倒跟当年柳灯族的赵松之死十分相似。它们也是狐族的一种吗?
一直以来,皮皮对狐族各部落的想象都是用类似于恐龙的知识来概括的。吃草的是雷龙,吃肉的是剑龙,天上飞的是翼龙,水里游的是鱼龙。同样的,吃花的是天星族,吃肉的是柳灯族,吃素的是昆凌族,什么都吃的是沙澜族……无论是哪个族,他们都会吃人类的肝脏。
钟沂将地上的几个包拢在一起:“我收拾下东西。”
“不用,”方尊嵋淡淡地看向天际,“他们一定还在附近。豢灵师们总是成对出来的。”
一语未完便听见“嗖——”的一声,皮皮背后的树干强烈地震动了一下,一枚短羽箭牢牢地钉在她头顶上方一寸的位置。力道之大,树叶纷纷落下。若不是皮皮下意识地歪了一下脖子,这枚箭早已准确地『射』入她的眼中。
想到这里,皮皮感到眼珠一阵酸痛。还没来得及多想,又一道劲风袭来,“哚!”,第二枚短箭擦过她的右耳,钉在树干上。皮皮的耳际蓦地一凉,紧接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又有数枚短箭向这边『射』来,大约主人分了心,大多没入林中。与此伴随而至的是更大一群黑鸟。方氏三人已来不及撒入林间,只好背对背将梨花围在正中,每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不断涌来的群鸟缠斗。
皮皮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极好的逃跑机会,此时此刻无人顾及到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身子用力往里缩,让自己变成一个扁平物体,企图让胸前的绳索松散开来。
绳索的确松开了一些,但她立即发现绑在颈子上的那一根是单独打结的。就算整个身子可以缩成一张薄纸,她的头也不可能缩小,更何况她的双手被结实地反绑在树后,就算身上的绳索全部松掉,她也不可能跑掉。哦,她是沙澜方氏今晚最后的一餐,饥饿中的人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当又一枚短箭向她的脸上飞来时,皮皮再次闭上双眼,如果真的在劫难逃,就让一切来得快一些吧!
“当!”一道灰影不知从何处飞过来,手中挥出一物,霎时间火花四溅,飞来的短箭掉落在地。皮皮睁开双眼,贺兰觿修长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她面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一丝不苟地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幅出席颁奖典礼的装束。如果此生还能再谈一次恋爱,皮皮会像大多数情窦初开的女孩那样,爱一个男人从最简单的外表开始,享受他英俊的脸、结实的胸肌、有力的手臂,不再纠结什么灵魂与过去……
“贺兰!”皮皮惊喜地道。
“关小姐。”祭司大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收到短信了?”
“与短信相比,”他将脸凑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摘下墨镜,阴森森地看着她,“我对你临走时说的话——印象更深刻。”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一双冷酷的眼珠如大海般深不见底,凝视着她,却又视若无睹。
皮皮一下子结巴了:“我,我说什么了?”
“你要我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哎哟喂,祭司大人……要不要这么小心眼!——皮皮在心里怨着,嘴噘了起来。
“此外,昨晚你的某些行为也显得非常地不尊重你的夫君。”
夫君。皮皮在心底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贺兰觿用这种古老的称谓,似乎这样称呼就多出了一些权威。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当行为。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冰奴很强势地和他……做了一回么?祭司大人阴阳怪气的『毛』病又犯了,千不挑万不挑,就挑生死关头来找碴。
“沙澜方氏——你认得?”皮皮看着远处与群鸟奋力搏斗中的方氏一家人,故意引开话题。很奇怪那些黑鸟为什么盯着他们不放,却放过了自己与贺兰觿。
贺兰觿微微点了一下头。
“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就给这一家人活吃了。”
“是么,关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呢?”
“那你是来干嘛的?那些鸟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鸟。”
“不是鸟是什么?”
贺兰觿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关皮皮,我到这里不是来科普的!”他从树上拔出一枚短箭,拿到她眼前,“这是豢灵师的无明箭,以前见过?”
皮皮摇头。
就在这一瞬间,箭头突然起火。她立即感到一股炙热。先前落在她耳边和头顶的箭也同时燃烧起来。火焰越来越大,头顶上的树也跟着烧了起来。皮皮惊恐地看着贺兰,他站在一边,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没有半分要帮她解开绳索的样子。
“好烫!快解开我的绳子!”皮皮呼道。
祭司大人无动于衷:“这是‘无明之火’,只有狐族和冰奴才会看得见。它像人间的大火一样发光发热,烧起来痛的感觉也完全一样。但它不会在你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只会烧掉你的灵魂。”
“也就是说它烧不了我?!”
“也就是说它会把你烧成一个脑残。”
火焰是蓝『色』的,但烧起来的感觉与寻常的大火没有任何不同。皮皮只觉头皮发烫,头发像充电一般滋滋作响,蓝『色』的火舌疯狂地『舔』着她的背,如深度烧伤般钻心地疼痛,她不禁尖叫起来。
“想让我帮你?”他问。
这还用问吗!皮皮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他,拼命地点头。
“求我。”
什么?!!!皮皮差点要骂人了。她咬紧牙关,愤怒地看着他。想到祭司大人未必看得见自己的表情,皮皮吼道:“求你?门都没有!”
祭司大人将手『插』进了口袋,转身向外走去。皮皮一下子气呆了,不能吧!祭司大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烧死在大树上?她的声音哆嗦了,语气软了,她不想死,尤其不想这么轻易地死在贺兰觿的面前:“贺兰——”
“贺兰觿,求求你放了我吧!”皮皮眼泪汪汪地道。
面前的身影终于停住,贺兰觿转身走到她面前,淡淡道:“关皮皮,我是不是你至尊无上的夫君?”
“是……”
“果断点,大声点。”
“是!”
“今后要不要听夫君的话?”
“听!”
他的嘴贴近她的耳边:“我可相信你的承诺?”
皮皮只觉整个头颅就像方梨方手上的棉花糖那样被烤成了软软的一团,除了痛,已经不能思索了,潜意识也被烧光了,她一面哭一面用力地点头。
绳索松开了,她软绵绵地滑了下去,贺兰觿顺势一拉,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他的胸膛如清水般冰凉,在碰到他肌肤的一刹那,炙痛的感觉消失了。皮皮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像个溺水的孩子那样死死地搂住了他。
祭司大人非常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地抱住了她。
皮皮将自己的脸挨在他冰凉的肩头上。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绝望,归来的贺兰可能不认识她、可能『性』情大变,但绝不可能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假如真是这样,他们之间最本能的纽带都不存在了。
她遇到了一个纯粹的陌生人,陌生到说他来自另一个星球也不为过。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是生是死,他也完全不在意。
想到这里,皮皮从贺兰的身上跳下来,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赖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身上会显得很不识趣,而且祭司大人抱她的动作很生硬。果然,她的脚刚一落地,他就迅速放开了手,连扶都没有扶她一下。皮皮一个踉跄,很快站稳了。
“你真的能走?”他问了一声。
皮皮默默地点点头,颓丧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注意到贺兰的手中仍然拿着那只短箭,前面方氏一家,仍在奋力地驱赶着空中的黑鸟。林间蓝光闪烁,黑影穿梭,仿佛一个童话的世界。
贺兰觿忽然将手中的短箭向空中一掷,一个黑衣人从对面的高树上掉下来,“砰!”地一声,直直摔到地上,扬起一团尘埃。紧接着所有的黑鸟都不见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尊嵋收起手中的银棍,走到贺兰觿面前,微微垂首:“祭司大人。”
他是个有尊严的男人,不习惯服从任何权威,脸上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
贺兰觿并不介意:“南方禁猎,你们应当知道。”
方尊嵋双眼望天:“沙澜族自遭狐帝的遗弃,南岳北关无人收容。我们早已习惯了自生自灭。不曾沾得大人的恩泽,大人也不要太指望我们守规矩。”
“你们何止是不守规矩。”贺兰觿冷笑,“胆大包天,连我的女人都敢吃?”
四个人的脸都白了,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皮皮。
过了片刻,方尊嵋道:“初来乍到认错了人,尊夫人还算安好,请大人不要责怪。”
“刚才是谁的手碰过她?交出这只手,我就暂且放过你们。” 贺兰觿淡淡地道,“沙澜方氏,只此一家。你们总不想让这个姓氏消失吧?”。
没有人回答。
方尊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横线,钟沂警惕地看着贺兰觿。看得出三人正在思考对策,看情形是准备拼了。眼看着方尊嵋手指微动,正要攻击,忽然间方辛崃大喝一声,手起刀落,一物飞了出去,掉到皮皮的脚边。定睛一看,是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