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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只说有急事,没提狐律第七条。倒不是怕吓到他们,恰恰相反,家麟和小菊都不信邪,都属于越受刺激战斗力越强的那一类。她不想掀起无谓的战争,只想先找个地方让他们躲起来。既然贺兰此行的目的是蓄龙圃,眼看就要出发,让他在这种关头四处找人,他一定耗不起这个时间。
两站之后,皮皮终于在车尾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半闭双眼,专心想对策。身边乘客上上下下,不知不觉换了好几拨人。又过了三站,下去的人多了,空出大半个车箱。正在冥思中的皮皮忽觉肩头一沉,扭头一看,身边一位青年正在打盹,睡得香极了,头一歪,靠在自己肩上。
挨得太近且低着头,皮皮看不清他的脸。从打扮上看,年纪大约二十五、六,高个儿,一双大长腿斜斜地伸着,穿一条浅灰『色』棉麻九分裤,斜挎一个斑马纹休闲包,炭黑『色』休闲鞋,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皮皮天生对气味敏感,自从开了花店,更能分辨各『色』花香,这香味清爽独特,小众而不易识别,初闻之下以为是紫罗兰,品味良久方知是鸢尾花,散发着一种矜贵而阳刚的气息。
皮皮很想动一下肩膀,又不好意思打扰他的睡眠,于是继续沉思。大约过了五分钟,那人忽然醒了,连忙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
面前出现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轮廓柔和、双眸深邃、满含笑意、悠闲散漫得好像不是来挤地铁的,而是来渡假的。
“巧克力?”他从包里『摸』出两颗lindt巧克力,递给她一颗,自己吃掉一颗。皮皮忙碌了一早,还在水中搏斗过,肚子正好有点饿,于是道了谢,大方地接过来,剥开锡纸放进嘴里。
“知道我为什么长这么高吗?”他说。
“因为爱吃巧克力?”
“对。多吃还可以预防帕金森和老年痴呆。”
皮皮看了他一眼,笑了。怎么说眼前人也算个运动型男,这么年轻就开始预防老年痴呆,是不是太早?皮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含糊地“嗯”了一声后低头看地。坐地铁有时会碰到特别健谈的人,皮皮自己也很健谈,但此时此刻不是时候,心中有事、兴致全无。可那人并不罢休,指着她身上的『毛』衣又问:“我猜——你喜欢紫『色』?”
皮皮摇头:“白『色』。”
“白『色』有很多种,雪白、『乳』白、象牙白、珍珠白、百合白……”
“百合白。”
她急燥地打断他,转眼间又为自己的不耐烦而羞愧,毕竟刚吃了人家的东西,于是又抱歉地笑笑,掏出手机,假意要回短信。那人知道她不想多聊,略带尴尬地沉默了。
地铁靠站,又有一批人下去,车箱几乎空了。下一站就是香鹤街,皮皮收起手机一抬眼,吓了一跳,“运动型男”不知何时换装了:白衬衣、白裤、白鞋、甚至还多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
皮皮呆了两秒,以为认错了人。定晴一看,确实是他。他不是一直坐在自己身边吗?这样从上到下地换衣服,不可能没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哎,刚才你穿的不是这套吧?”轮到皮皮好奇了。
“你说喜欢白『色』,我就换了。”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衬衣,“百合白。”
皮皮哑然:“这么短的时间从哪找来这些衣服?”
“这不是我的衣服。”他将帽子脱下来,拿到手里。
“这是别人的衣服?”
“这也不是别人的衣服。”
“那这是谁的衣服?”
“这不是衣服。”
“不是衣服?”皮皮越听越糊涂。
“这是我的器官。”
这话刚一说完,他身上的衣服在一秒之内又变成了天蓝『色』。皮皮只觉大脑“嗡”地一响,立即去看手指上的那枚金鸐的戒指。戒指冒着稳定的蓝光,并没变『色』。
也许他已经吃饱了。
那人的目光也停留在戒指上,笑道:“它不会变『色』,因为我不是沙澜族。”
说话间,帽子在他手中忽然渐渐延展,仿佛某种生态合成材料,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手套。
“自我介绍一下,青阳。柳灯族。”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礼貌地握了握皮皮的手。
皮皮只觉头皮发麻,却丝毫不敢『露』怯,决定在敌我不清的情况下,先搬出祭司大人的名号:“关皮皮。贺兰觿是我先生。”
“知道,你身上有他种的香。”
“如果你要找贺兰觿——”
“——我的确有事找他,不过我也找你。殿下。”
“找我?……什么事?”
“告诉你我喜欢你。”
“谢谢。”
“你接受了我的魅珠,说明你也喜欢我。”
“我没接受你的魅珠。”
“你吃了我送给你的巧克力。”
“那又怎样?”
“那不是巧克力。”
“那也是……”她笑了,觉得这个玩笑很有趣,“你的器官?”
“那是我的魅珠。”他温和地看着她,“为了取悦你,我的器官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皮皮差点当着他的面呕出来。
第26章()
听见“青阳”二字皮皮的第一个反应是:此人是青桑手下; 跟关鹖一伙。上午在湖边时贺兰觿还提到过他; 关鹖受伤后青桑最有可能派来的人就是青阳和子阳。她还记得金鸐当时的表情; 此人应当非常棘手。照此算来; 青阳此来毫无疑问就是为了皮皮胸前挂着的那枚犀角。
闷热的车厢中飘浮着一股高峰时期乘客们遗留下来的汗味。皮皮假装淡定; 却早已急出一身冷汗; 不禁在心底埋怨自己:真不该独自跑出来!
没有照石、没有龙膏; 在狐族面前她什么也不是,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自己的肝脏。现在,她不但救不了家麟、小菊; 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地铁都成了问题。
地铁进站,香鹤街到了。
皮皮没有起身。家麟和小菊的处境已十分危险,她不想再把青阳引到他们面前。
“你的站已经到了; 不下车?”青阳忽然坐到她的对面; 问道。
“我的站没到。”
“有人在站口等你。”
“没人等我。”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觉得这是个拙劣的谎言。皮皮抬起头; 挑衅地看着他; 也哼了一声。
两人目光在窒闷的空气中无声地交战着。
片刻之后; 他双眉一展; 微微动容:“一点也不怕我; 嗯?”
“不觉得你有多可怕。”
“是因为你天生胆大,还是因为你死过很多次?”
皮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觉得现在最重要的策略是拖延时间、不能『露』怯,于是呵呵地笑了。
就在笑声中; 地铁缓缓开动; 驶离了香鹤街。
皮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们身上有你的气味,说明不久前你们曾经在一起。”似乎明白她的忧虑,他淡淡地解释,“一只普通的狐狸能分辨两千米以外的气息,何况是我。”
皮皮冷喝:“有事冲我来,别打他们的主意!”
“所以这个‘他们’……是你的朋友?”
“……”
“你的朋友犯了戒,已经被点香了。”
皮皮的呼吸一下子停住。既然嫁给了狐族,关于狐族的事务她一向显得很专业,但还是被这个专业术语难住了,“点香?”
“也就是说他们将在十二个小时内被处决。——点香是为了容易找到他们。”他看着她,研究着她的表情,身上的衣服渐渐变成了黑『色』——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领带、黑『色』的鞋子——一幅准备参加葬礼的样子,“我猜是——狐律第七条?”
皮皮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哪站下车?”
他看了看四周,道:“不下车。在这陪你。”
她从鼻腔里嘣出了两声冷笑:“呵呵。”
“保护你。”
“呵呵。”
“我不是你的敌人,皮皮。”
“呵呵。”
“你从没见过我,但在八百年前,我们曾经很熟很熟。”他转过头凝视着她,幽幽地说道。
“呵呵。”
“我在认真说话,”他也不生气,脾气明显好过贺兰觿,“请不要老是‘呵呵’好吗?”
“八百年前的事我怎么会知道?”皮皮看着他,“除了‘呵呵’,我无话可说。”
她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以为他会反驳,他却忽然沉默了,随手拾起一本乘客遗留的杂志翻看。身上的衣服又开始不断地变幻着颜『色』和式样。开始的时候皮皮以为他像个qq秀爱好者那样,无聊做着某种“换肤”的游戏。渐渐地才注意到他拿的是本时装杂志,一面扫描里面的图像,一边试着里面的服装。换了大约二十来种,终于选了套中意的蓝『色』西装。
列车安静地行驶,沉默中又过了好几站,青阳忽然道:“你知道怎么种牡丹?白牡丹?”
“……”
“他没教你?没说牡丹宜寒恶热、宜燥恶湿?喜得新土而旺,惧烈风炎日?”
是的,这些贺兰都说过,皮皮在心里道,可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你的后院种了不少。说明你在等他?是吗?——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所以你去过了我的后院。”皮皮冷笑,“想要什么请直说,别兜圈子。”
“八百年前,贺兰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一个元宵灯会。”他忽然道。
——在狐族,这是个人尽皆知的故事,最早还是苏湄说的,皮皮不为所动。
“殿下年少,初次狩猎,青木先生很不放心。于是派了两个人陪他一起去。一个是赵松,另一个就是我。殿下对你一见钟情,我们还以为他是装出来的。回去的路上他悄悄告诉我,你很可爱,无缘无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