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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苍白如死灰。
“你打发钟沂出去为你采蘑菇,然后去她的帐篷偷走了食物。你知道那一天会有一场大战,大家都来不及狩猎,想制造饥饿和混『乱』,然后利用方氏除掉皮皮。你知道钟沂若是回来,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你,于是你干脆把她也杀了。”
“我没有!我冤枉!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你用匕首杀死了钟沂,怕暴『露』自己的气息,将她扔进水里。然后你用溪水清洗凶器,又用它去划皮皮的脸。也许是太匆忙,也许是太紧张,你没洗干净。匕首上残留着溪水和钟沂的气味,一抹极细微的气息,但我还是闻到了。”
“姐夫——”
“开始我也不敢太确定,怕错怪了你。和修鱼家打起来,你居然让小菊去找皮皮救梨花……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了。”
千蕊忽然垂下头:“姐夫我错了。请你看在我姐死去的份上饶了我吧。”
贺兰觿正要说话,千蕊忽然身形一飞,手中已多了一把猎刀向马背上的皮皮砍去!
就在这一瞬,“啪”地一响,她的脑门中了贺兰觿一掌。
皮皮惊呆了,一只雪白的狐狸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空中忽然多了一枚淡蓝『色』的光珠。在夜空中冉冉升起,随着夜风越飘越高,如一枚移动的星辰,越来越远。
贺兰觿在地上挖了个坑,将千蕊的尸身埋进土内,用脚将松土踩实,掩上枯枝树叶。
皮皮深深地叹道:“她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帮她姐姐。——你就不能原谅她吗?”
贺兰觿跳上马,将她的身子扶着坐起来,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向山下走去,缓缓地道:
“她杀了钟沂、变相地杀了家麟——只有钟沂和家麟可以原谅她。你没有资格说‘原谅’二字。”
“那我总有资格说点什么吧!”
“你可以说自己缺心眼儿,这点我绝对同意。”
因为森林脑炎,皮皮觉得自己多半活不成了,而且会死得很惨。趁着清醒跟祭司大人斗斗嘴,也算是个消遣。正要反驳,忽然一阵头痛袭来,整个身子都抽搐了起来。
“皮皮?”
她痛得脸都歪了,牙关紧咬,无法说话。
见她难受,贺兰觿将她抱下马去,摊开自己的外套,让她睡在地上。
“贺兰觿,”皮皮轻轻地喘息,“不如你也杀了我吧。”
“很痛吗?”他『摸』了『摸』她的脸,“可惜我帮不了你。你脑中的东西对我的元气十分敏感。”
“紧紧地搂着我,”她说,“好冷。”
他躺下来,脱光上衣,将她用力地揽入怀中。
她能感到他的体温和缓慢的心跳,身上焕发着熟悉的气息,除了贺兰,不可能还有谁这么爱她,他还是她的贺兰,她的祭司,她的夫君……
他开始轻柔地吻她,然后咬她的耳朵,分散她对疼痛的注意力。她忽尔清醒,忽尔昏『迷』,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他仍然紧紧地搂着她,一条『毛』『毛』茸茸的白尾将她裹住。尽管她不能动,也能感到全身温暖得好像睡在被窝里,头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很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她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的表情罕见地温和,连呼吸都是温柔的。
“再睡一会儿,还要赶夜路呢。”他说。
“我不大相信泛泛能救我,”她轻轻地道,“别太寄希望。”
“他要不救你——”他将头闷在她的胸口,胡碴『揉』搓着她的颈子,“我一把火把那棵老银杏给烧了!”
贺兰觿牵着马回到篝火时,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似乎猜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一言不发,将皮皮抱下马,让她躺在地上休息。自己则伸手过去,默默地烤火。
过了一会儿,嘤嘤终于忍不住问道:“千蕊姐呢?没跟你们回来?”
“她走了。”贺兰觿淡淡地道。
那枚元珠在夜空中冉冉升起,分外明亮,相信所有人都看见了。
第73章()
众人休整片刻; 行了一夜的路; 次日清晨; 到达了泛泛所居的银杏。
虽然银杏很粗很大; 比起四周高大的红杉; 在这座山里也不是太起眼。最特别的地方是树上搭着一个木屋; 一道窄窄的楼梯一直通到树下。
在路上嘤嘤已经告诉了大家泛泛先生在蚁族学界的泰斗地位以及他清高傲慢的脾气。但她也说泛泛在这世上已经活了三十七天; 如果再晚到三天就只能参加他的葬礼了,临近死亡的蚁族脾气不会好,希望大家说话小心。
嘤嘤拉了一下楼梯旁边的拉绳;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大眼睛男生从楼梯上走下来。青衣布鞋,书僮打扮; 表情十分肃穆。
“嘤嘤?”
“虔虔; ”嘤嘤微微一笑,“先生在家吗?有客人带着贵礼求见。”
“先生不见生客; ”虔虔双眼一垂; “你都来多少遍了还不知道?”
“请告诉他; 我们这里有一滴‘眼泪’。”嘤嘤说; “想请问先生可否知道森林脑炎的疗法?”
“眼泪?”虔虔打量了她一眼; 觉得是忽悠,“你是指——传说中的‘眼泪’?”
“对。”
“先生正在睡午觉; 等他醒了,我跟他说说。” 说罢转身上楼了。
众人一片哑然。
贺兰觿看着嘤嘤; 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蚁族只活四十天; 还天天睡午觉?”
“虽然命不长,我们也讲究生活质量呀。”
“这午觉一般睡多久?”
“几个小时吧。”嘤嘤耸耸肩,“有次我等了六个小时。”
贺兰觿转身从马背上拿下一把斧子,走到银杏树前,“当”地一响,就朝树上砍了一斧。
整个树摇动了一下,树叶纷纷下落。
三斧子下去,小木屋里的人不淡定了,一个身形矮胖蓄着短须的男人蹬蹬蹬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气急败坏地喊道:“谁呀!谁砍我的树?”
贺兰觿将斧子一扔:“我。”
嘤嘤将脑袋一缩,低低地道:“先生。”
泛泛将手笼在袖子里,仰头打量着贺兰觿:“你问森林脑炎的治法?”
“对。我妻子快不行了,您不能治就说一声,我找别人。”
“能治。”
“太好了。”
“但你砍我的树,这不对。树也是一种生命。你不能因为它说不了话,就欺负它。”
“说吧,怎么赔偿?”
“你有‘眼泪’?”
“对。可以给你六滴,让你再活六年。”
“六滴不要。”他冷冷地道。
贺兰觿呆住,生怕他犯倔不干了,一下子结巴了:“别,老先生您别客气,数目可以商量。”
“我要一千滴,不商量。”
“开什么玩笑!”金鸐吼道,“这是眼泪,不是水!以为我们有水笼头么!”
泛泛怪眼一翻:“你能弄到六滴就能弄到一千滴。也不算多,半杯水的样子!”
“活那么长干嘛?”五鹿原也道,“一千年你想活成妖怪么!”
“就您这个头、这身板,别说一千年,过几天走在大路上给狼一挤都没了!”辛崃道。
“大叔咱打个商量,少一点成不?我们手上只有十滴,全给您行不?”小菊道。
“哎呀妈呀!您这也忒缺德了,一把年纪了,发死人财合适么?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您吧!”众人七嘴八舌地骂起来。
“各位别劝了。我要么痛快死,要么活个够。既然你们来了不让我痛快,我就只求长寿了。别吵,别吵,看人家小姑娘都痛得抽抽了。快把她抬到这里,我给她把把脉,看她脑中的蜱族是哪一派的长老。”
众人见他说得挺专业,半信不信,将皮皮抬到他面前。泛泛伸出双指往她颈动脉上一搭,闭着眼晃了两下,抽回手道:“这是苦修派的伽叶长老,挺难请出来的,一千滴我都要想想呢!”
“贺兰——”皮皮轻轻地拉着他的手,低声道,“这眼泪是哪来的?一定很难弄吧?老先生也太刁钻了,我不治了,走吧。”
贺兰觿在她身边坐下来,用力地抠了抠额头道:“不难弄,有得是。”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好!一千滴就一千滴!拿杯子来!”
皮皮记得在沉燃的时候,那“眼泪”就装在眼『药』水瓶里,拿出来的时候就只有小半瓶了,给大家一滴,没剩下几滴了。当时看他谨慎的样子就知道这“眼泪”来之不易。
“眼泪……就在你身上?”皮皮『迷』『惑』地看着他。
“对。”
“在哪里?”
“眼泪能在哪里?当然在我眼睛里。”贺兰觿道,“皮皮,虽然你现在很悲惨,我也很难受,但让我为这事儿哭出半杯子眼泪——这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小僮恭敬地拿出一只小木杯递给贺兰觿,然后扶着泛泛上楼继续午觉去了。贺兰觿拿着杯子长吁短叹地走入林中。
看着祭司大人的样子,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是我或者皮皮,半杯子眼泪,小事一桩!”小菊道,“遇到伤心事,半小时就能哭出来。”
“所以你的眼泪才不值钱啊。”金鸐道。
小菊气得拍了他一下,他呵呵地笑了。
结果贺兰觿在林子里努力地哭了一下午,才哭出十几滴。晚上,大家轮番上阵,将自己听过的最惨、最悲、最伤心的故事一一讲给他听,他听完一轮,硬是一滴眼泪没流。
看着看着,皮皮都觉得贺兰觿太可怜了。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就算到了伤心处,也最多哭几滴吧!祭司大人努力地“哭”了一夜,终于又哭出小半杯,离需要的数目还差一半。眼看皮皮的脸渐渐发灰,似离死期不远,他很着急,越急反而越哭不出来。
金鸐抱着胳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