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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淮不敢置信。
那女人,那样野心勃勃、踌躇满志,是要流芳彤史、彪炳千秋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
金陵首辅、南方第一权臣寇淮,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男人,第一次这样惊慌失措。
他的眼角微微发热,在这一瞬蓦然想起,那年第一次看到沈熙时的场景。
自此之后,十余年。
他喜欢了沈熙整整十余年。
燕子矶头月(七)()
寇淮第一次见到熙平公主;还是在太初七年;他刚刚搬到燕都生活的那年夏天。
他的父亲被升任大理寺左寺丞;虽只是个正五品小官;却是在京城的职位;因此正月刚果;全家人就都跟着寇父;从洪都搬到燕都。
年幼的寇淮也不得不告别自己熟悉的生活,随同家人驱车北上。
到了燕都之后,寇淮和其余同龄的官宦子弟一样;一道进入国子监读书。
因国子监只收五品官以上贵族子弟,寇淮的家世在其中算是最低的,他又是后来入学者;身边全是出身权贵的同窗;踩低捧高自古便是人之本能,是以他在这之中所受到的欺辱和讥讽;自不必提。
转眼就到了夏天。
那日寇淮躲在国子监小花园的角落里低声背诵孟子;却听得外头一片嘈杂;他侧耳偷偷听了一会儿;才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说是宫里头的一个公主来了。
自从来燕都之后;寇淮受尽冷眼,便一门心思封闭起自己,对外界的什么都不甚了解。
他也从未听父亲说起过宫里情况;对皇家一无所知;然小孩子的天性便是好奇,因此他当下竖起了耳朵,便偷听起别人的墙角来。
只听一人道:“我听我二哥谈起过,说这熙平公主虽是皇后所出,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却样貌丑陋,性格乖张,并不讨皇上的喜欢。”
另一人附和:“我也听我父王和我姨娘说过,说熙平公主长成这样,就算白给个驸马做做,这偌大燕都,也没哪家有尚她的打算的!我想,女子做到这份上,也怪可怜的,哈哈哈哈”
他的同伴迫不及待道:“可不是嘛!估计以后,还是要苦了那些无根无基的状元郎,好不容易寒窗十年熬出头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就要他把这个丑妇娶回家!”
“那可真是惨咯。”另一人笑声不减,声音里盈满幸灾乐祸的恶意。
寇淮皱了眉头,实在听不下去了。
不过一个女子而已,不能选择自己的样貌,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就活该在人后遭受这样赤。裸裸的耻笑吗?
他投过绿荫缝隙向外望去,辨认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他都认识。
打头说话的那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公子,而后面那人称自己的父亲为“父王”,多半就是这位公子平日里的跟班、淮南王的庶子罢。
寇淮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从绿丛中钻了出去。他们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他也对熙平公主产生了好奇之心,直想跟着二人,也去前院瞧个究竟。
按理说,他们皇家是有自己单独的私塾的,熙平公主又是女子,为什么要跑来国子监凑热闹?
离前院还远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寇淮清晰地听到了一道女子叱责的声音。
“——说!你怎么现在又做了哑巴了?我要你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本宫!”
声音虽强作威严,却不失稚气,明显听得出这女孩儿年纪还小,似乎是不谙世事的年纪。
寇淮偷偷扒在墙角,露出一双眼睛看出去。
嗯刚才他们说的倒也不算刻薄。
只见那女孩儿阔口宽鼻,浓眉细目,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一身堪比男子的黝黑肌肤,尤其她还穿着一身红粉色宫装,压也压不住自己的肤色,只显得更加不堪入目。
算不上奇丑无比,但看这样貌和品味,她和“美貌”二字也绝沾不上关系。
此时她正插着腰,横眉立目,满脸愤怒地斥责眼前的男孩:“你快回答本宫!”
她面前的男孩是东阁大学士孙正毅的长孙孙简,他先是被她吓住,随后撇撇嘴,颇为不屑地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燕都哪个人不知道你熙平公主长得嗯?而且”
孙简想了想,还是住了嘴,到底没有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饶是如此,沈熙还是被气得涨红了脸:“我长得怎么样?啊?!你昨天分明就不是这么说的!”
有旁人起哄:“那他怎么说的?”
沈熙对答如流:“他说本宫貌似无盐,全天下都没有男子喜欢本宫!父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厌弃本宫,所以连棣儿都不得他的欢心,成了没人垂怜的孩子!”
“噗嗤”一声,一旁有人笑了出来。
沈熙定了定神,想起昨日棣儿泪眼汪汪地跑回中宫,饭也不吃,问他话也不理,后来被逼急了,直说自己不想认她这个姐姐,也不想做母后的孩子。
母后听了这话,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夜,难过地睡不着觉。沈熙自己也没得一个好觉,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棣儿那双可怜兮兮的泪眼,单纯无辜,直叫人心里绞着疼。
长姐如母,为母则刚——思及此,沈熙的心中突然盈满了无穷的力量,目光直逼眼前这位孙贵妃的娘家侄子,一字一顿道。
“你可知,天家威严不得侵犯?”
孙简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别想骗我。我又不是什么无知之辈,我姑姑可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谁得宠谁失宠清楚得很,难道这种话都不能议论咯?”
他的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围观的人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嘲讽这位失宠公主让他们心里爽快不少。
沈熙没着急,只等他们笑完,随后缓缓道:“那你那位贵妃姑姑可跟你说过——帝王心思不得揣测?”
孙简愣了愣,显然没懂她什么意思。
沈熙冷笑:“你言语之间,皆是说棣儿如何失宠,你姑姑的儿子如何受宠,似乎已经把时局看得明了,觉得父皇必定会封他做太子。难不成你们孙家已经预备好了,等我父皇百年之后,就把贵妃娘娘所出的这位皇子,拥上皇位?”
她的眉目不似刚才狰狞,冷静下来之后,言语之间愈发犀利咄咄,那目光迥然,灼如当空烈日,也让人无处遁形。
短短一番话,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迅速安静下来。
这孙家如此僭越,是想谋反吗?!
离孙简近的几个人,悄悄都往后撤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
这回换孙简的脸涨得通红:“你、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这些自由父皇决断。”沈熙微扬下巴,用一种施舍的目光看着孙简,“就算我不说,你们孙家如此之狂,这风声也迟早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不若你现在向我道个歉,我一高兴,兴许就在父皇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让你的罪名也轻一些。”
沈熙个头虽矮,却在一众人面前站出了居高临下的气场。
她眉目之间尽是轻蔑,虽然仍有人对她露出讥笑,但她毫不自卑,也不怯懦,没有用公主的身份压人,反而反驳地有理有据,步步紧逼。
寇淮在一旁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世间恶意众多,有人选择避让,有人却会选择迎难而上。
不怕流言,无惧蜚语,姿态漂亮。
他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她,比全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看。
这女子日后,必成大气候。
那天,是沈熙给寇淮上了一课。日后他渐渐选择忽视身边的恶意中伤,只坚定不移,埋头朝着自己心里的那个目标进发。
他想离那个耀眼夺目的女孩子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到后来,他终于得偿所愿,金榜题名,但却离她更远了。
颊边有丝湿湿的咸味。寇淮慢慢冷静下来之后,目光肃然冷峻,将手中密信在烛上用火烧得一干二净。
随后扣了扣案台,想召唤暗卫进来,进行一系列燕都那边的部署。
无论是谁杀了沈熙,这个仇,他一定会报。也必须得报。
只是,还没等他唤人进来商议,就听见院外一阵细碎脚步声。
那人很快到了书房门前,直敲他的门喊:“寇淮!开门!快开门呐!”
他一愣。
这么晚了,沈兮迟来找自己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想着现在只想着怎样查清楚事情真相,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也没有心情再去应付她了,便道:“有什么事明天再”
“说”字还未出口,只听见女子在门外着急地喊:“我知道了!我知道那是什么妖了!”
他现在还真没有心情管那是什么妖。
寇淮眉皱更深,直截了当道:“我现在有事,没空管什么妖”
话音未落,只听见“哐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
沈兮迟站在门外,丝毫不为自己擅闯书房感到不安,反而沉着脸责问他:“是什么妖,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寇淮懒得再和她玩小把戏,只道:“是的,我一点都不关心。”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不仅如此,还烦请沈小姐明天就搬离寇府。寇某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恐怕不能奉陪了。”
若换作其它姑娘被他这样当面冷冷拒绝,必定早就哭得梨花带雨,当即跑开。
然而沈兮迟哪里是寻常女子。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丝毫不怯缩,径直拿着那本百鬼谈下卷进了门,将书摔到寇淮面前。
“你自己看看。”她垂眸看他,“若我没猜错,燕子矶的妖,就是一只母魉。”
“母魉?”
“嗯。”沈兮迟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魑、魅、魍、魉,全是上古传说中神兽所化的妖邪之物。传说里,若这四种妖鬼同时出世,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世道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