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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丈夫去报的案?”
“是是的。”在寇淮面前说这些话显然已经花光了袁娘子所有的勇气,她头低得更低,语气颤颤巍巍,活像一只小小斑鸠。
寇淮“哦”了一声,显见得从她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又看向那大大方方的范月娥。
“昨夜里,你是什么时候听到严翠家出了事的?”
“四更天上下。”
“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范月娥道:“寇大人,不瞒您说,昨夜里我思念成宝,彻夜未眠,一直靠在窗下看成宝平日里喜爱把玩的那些小玩具。四更天的时候,无意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听见阿翠这边出事了。”
寇淮点点头:“当时你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范月娥仔细思索了片刻,才道:“特别的异样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当时雾特别浓,整个桃叶里都被淹没在白色雾气之中,实在奇怪。”
现在春寒料峭,有些雾气也不是什么怪事吧?
那范月娥似乎看出沈兮迟的心里活动,叹了口气,解释道:“寇大人,恐怕您不知道我们桃叶里这地儿的由来。燕子矶旁植满繁缛桃树,春天风起,将零落桃叶全都从我们村吹散而过,景色壮丽,所以这儿才被称作‘桃叶里’。”
寇淮恍然:“所以——此地风大,从不起雾?”
范月娥点头,“是这个理儿。”
从不起雾的地方突然起了雾,这就是异样。
一旁的沈兮迟这才听明白了其中奥妙,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声反驳,否则只会显得无知。
同时。她又暗自感叹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不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
从前只困在深宫中的沈熙到底浅薄了些。
她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只听着寇淮向三个女人有条不紊地问话,将其中思绪也渐渐理顺。
这整件事情和刚才何有年复述得也八九不离十。
无非就是严翠被母魉魇住,醒来发现自己孩子已亡,大哭大叫,引来邻居范月娥和袁家娘子,范月娥又差遣袁家娘子的丈夫去城里报了官
待寇淮问完,她也差不多把整件事情理顺,正想去找沈阿公问个明白,脑袋里电光火石,她突然发现了一段断层处——
“严翠!”沈兮迟急得直接叫了女人的名字,“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自己孩子晒在外头的衣服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血手印?”
严翠愣住,脸上犹带泪痕:“什么血手印?”
“就是一个小孩手掌大小的血手印。”沈兮迟一指一旁的范月娥,道,“成宝失踪前,他衣服上也发现了血手印!”
“我”严翠喃喃不知如何作答,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见她这副模样,沈兮迟心中疑窦顿生——
这显然是母魉行动前的一个标记。为什么成宝的衣服上有,严翠孩子的衣服上却没有?
沈兮迟迅速看了寇淮一眼。
那眼神很示意得清楚:看吧,我刚才就和你说了,这女人,一定有问题。
燕子矶头月(十一)()
“那个大人”
突然有女人蚊蚋般细语响起;打断他俩的“眉目传情”。
沈兮迟循声望去;竟是站在严翠左边、一直闷声不响的袁娘子。
只见她秀眉微蹙;犹疑片刻;怯怯懦懦开了口:“贱妾、贱妾看到过那个血手印”
“什么?!”严翠猛地转头看向她;眼角犹带泪水;厉声指责道;“既然你看到过那个血手印,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么诡异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我儿的衣服上;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呀,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可是我”
被她这么一通吼,袁娘子更加说不出话来;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嘴上小声计较了两句:“前日不是你同我讲,你要去趟城里;让我帮着带一下你家牛牛你回来得晚;我便帮你把衣服也收了;就在那时候看到的”
严翠像是这才想起前日那事;一下子甩开了袁娘子的手;愤愤道:“昨日月娥家出事;成宝的衣服上留下了血手印,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昨日你就提醒我,也不会出现这事!袁娘子;你是故意想置我儿于死地的吗?!”
袁娘子一时间被她扣上的罪名吓坏;又想到站在一旁的还有严翠的妹夫、金陵城的刑部尚书,越想越害怕,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拾掇着投入大牢,眼泪“唰”地便掉了下来,边抽泣边解释道。
“我我当时只以为是什么附近孩子的恶作剧,便没往心上去。昨日、昨日成宝经历了这样的事,大家慌乱一团,你又、你又知道我素来胆小,便、便把这件事给忘了”
似是觉得在外人面前哭成这样不太妥当,她抹了抹眼泪,着急去拉严翠的手:“阿翠,你知道的,牛牛和成宝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都亲如母子一般,出了这种事,我心里又怎可能好过阿翠,我知错,我真的错了”
两个女人两相对眼,哭得和泪人似的,范月娥在一旁看不下去,叹了口气,上前抚了抚两边肩膀,安慰道。
“阿翠,我知道是你心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也不想想袁娘子平日里是怎样待牛牛和成宝的?牛牛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两个心里都不好过!”
袁娘子在一旁呜咽,轻轻“嗯”了一声。
范月娥对着严翠低声抚慰道:“为母则强,牛牛也不能这样白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寇大人他们将那妖怪捉住,为牛牛报仇雪恨!”
严翠没能忍住,一下子扑进范月娥的怀中,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沈兮迟在一旁看着,心中颇觉有些动容。
原先她还在宫中时,见到这样的桥段,大多都是在戏台上和画本子里。
然而,戏本子终究是戏,那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都是演出来的,隔着镜花水月,总是在看别人的人生,至多是冷眼旁观的过客罢了。
眼前的严翠三人却不相同。
她们不再是她坐在金銮殿上向下俯瞰时的遥远影像,不再是百官口中笼统的“天下百姓”,而是鲜活的生命、真实的人,拥有她们各自的人生,相交又渐远,复杂多舛,嬉笑怒骂,却是真正的生活。
她情绪上涌,眼眶有些发热,正想掩住擦拭去,却看见院外,尹铭飞快走了进来,走至寇淮的身边,压低声音禀报。
“大人,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说昨晚,这附近又出事了。”
“嗯?”寇淮目光闲闲,没让哭成一团的三个女人看出半分端倪。
“是旁边那个村子也是在昨晚,又有个孩子丢了。”
沈兮迟在一旁听得真切,一阵怔忪。
母魉的速度怎么突然变快了?一天之内,它就杀了一个孩子、捉走一个孩子,仿佛在赶一个特别的时间,来进行摆阵。
她本能地觉得,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沈兮迟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和寇淮对视一眼。
——母魉已经捉走七个孩子了。还差一个,它就能摆阵施法,提高修为。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这天,沈阿公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日上三竿才爬了起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总有人要来打扰。沈阿公给自己下了碗面条,正寻思着待会儿是去白鹭洲踏踏春,还是去牛首山看看梅花,却听见院门“吱嘎”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他扯着嗓门喊了句:“谁啊?”
真是要了命了,最近金陵城妖鬼怎么如此肆虐,到处都是慕名来找他捉鬼的。
沈阿公喝了口面汤,心下感概,这名人到底不好当啊。
谁知,来者的声音他熟悉无比。
“是我。”
沈阿公倏地抬头,见鬼一样,瞪大眼睛看着门外走进的人。
只见来人身披袈裟,面容慈悲,端庄肃穆,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祥和致远之意境。正是大报恩寺的玄空方丈。
我滴先人板板哟
沈阿公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比起那些前来扰乱他的休息,只叫他去捉鬼的街坊来说,他更不想见到这个老家伙。
毕竟,玄空方丈一出现,就说明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而且必定是那种已然穷途末路的大事。
沈阿公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放下筷子,问道:“开始了?”
“嗯,开始了。”玄空方丈缓缓点了点头。
“哎。”沈阿公叹了口气,“她会没事么?”
似乎只为了亲口通知这件事而来,玄空方丈随即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笃定预言——
“她会没事的。”
沈阿公又重重长叹一声,低头看向碗里残余的面汤。
浮在面汤上的油渍里,将将撞进一只飞虫,被困其中。
它挣扎着想要冲破小小油团的束缚,将面汤里的水撞得晃个不停,却渐渐失了气力。
然后,它停留在了那团油渍中。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沈阿公看得心慌,坐立不安,也没心思吃饭踏春了,直抓起自己破旧的外罩衫,径直出了门,往燕子矶而去。
——其实他早就晓得了,燕子矶那妖物不过就是只夜游女。
这种妖很少见,但从不会主动伤人,他前两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这妖的目的是什么。
毕竟,夜游女是倭寇国的妖,外来妖种,他不得不防。
现在看来,这只夜游女应该是无意中来了金陵,没什么特别的恶意。
世道即将大乱,不伤人的妖鬼也是妖鬼——他也是时候将给捉了,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酿出什么始料未及的大祸。
他边走边按着狂跳不止的右眼皮,只觉得这金陵城山雨欲来风满楼——似乎有什么滔天灾祸,就要往他们这群小蚂蚱的身上泼来了。
燕子矶头月(十二)()
到了桃叶里;已近傍晚时分。夕阳如残血般在江面上铺陈开来;江风徐来;瑟瑟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