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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吐出四个字:“走私外贸。你知道我那天在法院门口,为什么要说出希望日后不要在法院里看到他的话吗?
“因为我手上有着全部的证据。只要你这一笔写下去,我保证等待他的不只是重婚罪,还有走私,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他一定能坐十年的牢。你知道十年牢狱之灾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的邦盛集团会破产,意味着他将永远无法东山再起。对了,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儿子曾亦舟吗?那个孩子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你,因为他会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等他长大之后还会遭受无比多的歧视,因为他是一个劳改犯的儿子。”
“够了!”白梓岑猛地推开身旁的梁延川。
梁延川倒退一步,不恼,只笑。
白梓岑转过头,偏向曾兆,低垂的眼睑,像是在道歉:“兆哥,我们改天再来吧,我今天不太舒服。”
曾兆向来是以白梓岑为先的,即便是此刻他有千万个不愿意,最终也只会化成温和的一个“好”字。
临走时,白梓岑用余光偷瞥了梁延川一眼。
她真不知道,这五年时光,到底造就出了怎样的一个他。曾经的温柔如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漫地的冷漠与咄咄『逼』人。他曾经那么热血地想要给所有人创造公平正义,如今却也学会了抓住别人的把柄,让对方寸步难行。
这,都是她造的孽啊……
她知道,梁延川说出那番话根本不可能是信手拈来的谎言。他必然是有了充足的证据以及百分百的把握,才敢向她说出那一席话。她是真的怕自己害了曾兆,因为她真怕梁延川对她的恨无以复加,便筹谋到了曾兆的身上。曾兆是她的恩人,她决计不会害他。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坐过牢,知道坐牢的苦楚,知道隔着高墙对外界的渴望。因此,她更加不想曾兆成为下一个自己。
白梓岑的心有些冷。
因为,梁延川……他似乎很讨厌劳改犯呢。
从民政局走出去的时候,白梓岑接到了一条短信,来源于梁延川。内容简洁明了,他还有话要对她说。
白梓岑借口有事先走一步,径直告别了曾兆。曾兆顺应着白梓岑的要求,让她先行一步离开。曾兆虽然不说,但从白梓岑的口气里,他应当是知道的,白梓岑是去见梁延川了。他明明是可以阻止她的,只是曾兆担心自己过分的阻拦让白梓岑的心烦,最终选择了放她走。
成年人的世界似乎总是这样,明明心里不愿意看着她离开,嘴上却又牵强地附和着她。貌合神离,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永恒定理。
车厢与室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温度,一边寒冷如冬,另一边则烈日炎炎。白梓岑坐进梁延川的车里时,车内冰冷的温度,险些将她整个人冰冻。
梁延川坐在驾驶座上,她坐在副驾驶座。空气冷凝,连带气氛也是冰凉的。她坐在车上约莫有十多分钟,也未见梁延川开口。最后,白梓岑终是忍不住,向他摊牌。
她将目光投注在玻璃车窗外,不落痕迹地转过头,不让他看见她的表情。她说:“梁延川,我们彼此放过吧。从我大二那年开始,我们已经互相折磨了近七年。这七年已经够长了,就当是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话音刚落,梁延川却忽地冷笑一声:“是不是现在有了曾兆,所以才让你恨不得立刻忘记过去的一切呢?似乎真相就是这样,越是穷困潦倒的人,就越是想要攀上高枝,就比如你,白梓岑。”
“你就当我是急着攀上高枝也好,至少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她平静道,像是在说一句与己无关的事。
他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得苍白无比:“白梓岑,你怎么每次都可以自私得那么堂而皇之呢。你总能把一切都说得理所当然,借助我报复我父亲是理所当然,嫁给曾兆忘记过去也是理所当然。那么这七年,你到底是把我梁延川当成什么了?”
“延川,我爱过你,很爱。”白梓岑冷不防地打断他,“我曾经想过,要放弃报复,就当你一辈子的小岑。不过很可惜,我的理智终究是无法让我做到放弃仇恨。”
她慢慢偏转过脸,用从未有过的释然目光望着他,浅浅地笑着,就好像数年前的光阴一样。彼时,梁延川也正望着她,四目相对,眼神胶着,就好像是隔着岁月,仰望一个曾经的恋人。
她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曾兆像是一碗白米饭。而你,更像是一杯冰淇淋。年轻时,我会为了一杯美味的冰淇淋拼得头破血流。而现在一无所有的我,只想要一碗能够温饱的米饭。延川,你知道吗?我老了,老到已经没有力气,去争一杯美味的冰淇淋了。”
她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头发是早晨洗的,带着点洗发水的芳香,蓬松又柔软。齐肩的长发披散在她的后背,如丝如绸。之前,她总是爱把长发扎成一束,打扮成三十多岁的『妇』女模样。如今,长发披肩,似乎倒也有了几分多年前的那股味道。
她不紧不慢地拨弄着发丝,之后,微笑着从那一堆枯槁的头发里拔出一根,摊在她的手心里。
那是一根白发。
银白『色』的发丝,像是垂暮的老年人头顶花白的银丝。
她笑着用最亲昵的称呼,叫着他:“延川,你看见了吗?我都有白发了。我老了,连心都一并老了,再也爱不起,也折腾不起了。”
她低下脑袋,轻微地吸了吸鼻子,之后,又干净利落地抬起头来看他:“我们就这么互相放过吧。我已经打算和曾兆结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以后……”她顿了顿,说:“以后,不管你恨也好,痛也好,就彻彻底底地忘了白梓岑这个人吧。”
白梓岑将手附上车门把手,她仅需轻轻一按,车门就会打开。然后关上车门,他们会永远地变成两个世界的人。而那些曾经的爱恨,也终将作古。
白梓岑按开车门,顺利地将脚尖平放在室外的水泥地面上。
“陶陶是你的女儿。”
她握住车门把手的那只手猛地一颤,像是浑身的血气都在往脑门上冲,晕眩不已,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雀跃。她硬生生地将那只跨出的脚收回来,震惊地回过头,望着他。
“你刚刚说了什么?!”
梁延川沉下眸子,说:“陶陶是我们的女儿,她是晓晓。”
他话音刚落,就蓦地有一双手穿越排挡杆前的层层阻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法式衬衫熨烫整洁的袖口被她揪成一团,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眼眸里是无限的企盼。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揪着他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绳索。
“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
他薄唇微抿,转过身来,反手握住了白梓岑攥住他衣袖的那只手,带着点多年前的温柔,带着点多年前的眷恋:“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即带着你和陶陶去做dna鉴定。”
相比于白梓岑的歇斯底里,他显得冷静无比。梁延川慢条斯理地向她解释:“当年我重伤出国就医,担心我父亲对你动手脚,就安排了周延昭一直在你的身边。你把晓晓丢弃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在你的身边。而那个女人,确实不是我父亲动的手脚,所有人都很意外于她的出现。而当年,晓晓确实曾一度丢失,不见踪影。”他故意停顿,“但你应当是知道周延昭家的背景的,全市的公安系统都在他父亲的掌控之下。你认为要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会有困难吗?”
得知心心念念的晓晓,居然是和她朝夕相处过的陶陶,白梓岑有些细微的哽咽。她在脑子里细细回想着梁语陶的一颦一笑,竟是觉得心都暖了起来。
原来,她的晓晓长大了,是现在的样子呢。
她忽然很感谢梁延川,感谢他,即便是她曾经那么利用过他,他也没有放弃晓晓。他让晓晓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会懂得体贴人,还会甜甜地朝陌生人笑。而不是……让她变成了下一个孤苦伶仃的白梓岑。
她咽了咽嗓子,沉声问他:“那……那天在法院大厅门口,碰见的那个女人,她为什么会说,晓晓是被冻死了?”
如果说当年白梓岑对他的报复,他尚且还可以自私地选择原谅的话。那么对于晓晓的事,梁延川仍是无比埋怨且愤恨的。
“当年那个女人把晓晓扔进垃圾桶之后,晓晓确实差点冻死了。不过幸好,周延昭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并对她进行了抢救。不过很可惜,因为受冻,加之肺病没能治愈,晓晓的肺部功能受到了永远不可恢复的伤害。前些年的时候,因为国内空气环境差,我一直没敢带她回来。现在,她的肺部功能稍稍稳定了,才终于敢将她带回来。后遗症虽然不太严重,但只要偶尔一个小感冒,就会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听完梁延川的话,白梓岑一颗悬着的心,像是瞬间跌落了谷底,再也浮不起来了。她害了她的女儿,害她有了一个永远不可能治愈的伤病。
此刻的白梓岑是手足无措的,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见一见她的女儿。然后,将她揽在怀里,就像是很多年前,她刚出生时的那样,窝在她的怀抱里,躲在襁褓里,咯咯地朝她笑。
回想着晓晓小时候的模样,不自觉间,白梓岑已是泪流满面。她说:“延川,我想见她。”
“可以。”他回答得顺理成章,但表情却未有一点的松动。
“求求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她好吗?求求你。”她急于见到她朝思暮想的晓晓,连带语气都是急促的。
梁延川没有看她,只是冷着脸『色』,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本红褐『色』的本子,问她:“你身份证件都带了吗?”
“带了。”白梓岑不假思索。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除了见到她的晓晓,其他都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