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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被赶出府时,只有几个府内的长辈知道原因,其他的丫环婆子下人们统统不了解,顾德珉对内宣称的原因是,纪凉州得重回边关打仗去了。
如今是太平盛世,那些下人们不太懂有什么仗需要打,但也了解包括宣府镇在内的九大边关重镇,年年都会被也先族的蛮子军们侵犯,那之外的蛮荒野地,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蛮子军们若想吃上一口牛羊之外的食物,还得靠抢,便也了然了。从那之后,纪凉州反而成为了顾府下人们口中的真英雄,他们在京城里生活久了,什么都浮于繁荣盛世的表象下,战场于他们来说,似乎很遥远。
顾德珉简单交代了几句,纪凉州就被带到了原先住过的地方。
顾德珉始终心事重重,如果楚容说的话是当真的,难保劫走顾云瑶的人不会再次蠢蠢欲动,甚至还会因为之前的失败而展开报复。
身后的女孩儿一直跟着他,他想开口问顾云瑶,究竟当初是不是苏英劫走了她,可是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有办法拿苏英怎么样,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还有东厂那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不过就像当初的猜测一样,阎钰山是纪广叛国案的主审官,灭了纪家一百多口人之后,居然漏了一个纪凉州,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就会以此拿阎钰山试问。
阎钰山确实能够只手遮天,但当今的天下,还是在楚姓的人手上。
大内里,一盏盏红灯笼被挑下来熄灭了灯芯,天边尚未翻出鱼肚白,已经有不少人从午门的侧门入内。自从阎钰山为隆宝帝引荐了一名新的民间道士之后,连续许多日,皇帝都沉迷炼丹房当中,不愿意真的示人。每当上朝时,专门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大太监,只好高声对守在殿外的官员们唱道:“皇上身体抱恙,不便起身,今儿个各位也都请回吧。”
虽然连续几天皇上都称身体抱恙,谁都不能真的得见他,连他的嫔妃都不能,皇后也同样,只有内廷里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官员还得每天都来乾清门前等着。
一守就是守好几个时辰。
今日也是如此。两排官员整齐划一地各自站在一边。文官站在左边,武将站在右边。阳光都是冷的,许多官员都开始怀念春暖花开的日子,今年的春却是来得格外的晚。皇上虽然不在跟前,大家也都不敢越了规矩,全都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位置站好。
顾德珉也在其中。
一旦上朝之后,他就是换了一副面孔,谁同他说话,他都会以笑脸相迎。却也不与谁真的走得亲近。
正逢新年过后,各地方上报财务,内阁联合六部已经整理好内容,等着皇上过目以后敲定结论,有些地方到底该不该报销。大家都希望皇上能尽早处理公务,看来今日也是同样见不到他“老人家”的身影了。
守在殿门前的大太监慢慢走了出来,又开始唱报:“皇上身体尚未好全,各位今儿个也请回吧。”
不少官员听后都摇头叹息,一日复一日,一日何时了。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什么时候身体才能好。有些人明知道皇上是在沉迷炼丹,却也不敢真的说什么。听说太子要去觐见,瞧瞧他的父皇身体如何了,都被隆宝帝给斥回了。
顾德珉心事重重地抬脚正要走,还在想纪凉州被留在府内的事,旁边有官员在商量说,靖王现在就在京城里还没有走,他向来不信那些牛鬼蛇神,没准把靖王请回宫中和皇上他说一说,能够劝他将重心重新放回朝政。
顾德珉只是稍稍听了一两句,没说什么,三三两两的官员走在他的前面,几乎都散完了。
他走得很慢,不及身后有道声音在唤他,起先顾德珉没在意,只觉得声音比较熟悉,直到对方追了过来,是刚才唱报的大太监,气喘吁吁地把他拦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顾德珉见到皇上的时候;隆宝帝正在炼丹房内盯着烧得火红红的炉鼎望着;旁边站了一个道士,连阎钰山也在。
阎钰山手持拂尘,似乎在这里已经恭候了许久。
见到圣上的时候;顾德珉赶紧磕头;嘴里呼道:“微臣叩见皇上。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隆宝帝请他起来。
“谢皇上。”顾德珉赶紧起来。
隆宝帝今日也穿了一身道袍,头上束了一根道巾,这样的他看起来好像若远似近,不再是平时那个端坐在皇位,高高在上的能够一瞬之间就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帝王。
他看了看顾德珉;这也是他的宠臣之一;往年上元节都会叫这帮宠臣们来宫里;普天同庆,一起吃碗汤圆。
今年却是没有;最大的原因在于他需要守着炉鼎里的丹药。还差些火候;就快炼成了。
顾德珉总算知道阎钰山是利用什么方法笼络到圣上的心,他看起来从容极了,侍立在皇上的身边;一脸笑意。阎钰山生得又妖美,时常出入皇上的寝居,难怪会被人误会是靠那种手段得到皇上的欢心。
他的长相当真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男人,美的有点不分性别。
顾德珉不清楚此次皇上招他来是想说什么话;隆宝帝先和他招了招手;顾德珉是他作为太子时期的侍读之一;两个人平时说话也算是比较亲近。
顾德珉挨得近了些,隆宝帝笑着说道:“顾爱卿家里是否有两个女孩儿?”
顾德珉愣了一愣,皇上好端端问他两个女孩儿做什么?
他立即想到了太子妃一事,但据传,阎钰山已经举荐过现内阁首辅陶维的孙女作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皇上似乎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人选几乎已经敲定,按理说不该再
他赶紧恭敬地答道:“回皇上,微臣府上正有两个女孩儿。”
他想了想,以防隆宝帝真有那么一个意思,赶紧说:“大的那个已经许配给人家了,正是兵部尚书姚大人家。小的那个还未及笄。”
隆宝帝好像是了然了,沉吟了一声,不再说话。
皇上的圣意难以揣摩,顾德珉一般也不会妄加猜测。
今年正好是他五十华诞了,按照皇上的意思是,肯定要大办一场。
隆宝帝登基时,年岁已经有点大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出生时,也就是当今太子出生时,隆宝的年纪就已经不小。不过这样倒也有个好处,官场上的阴暗昏聩,他在年少时已经见过不少,加上多年之前,他也是众臣眼中不太看好的太子,能至今也都安然坐拥整座江山,实属不易,有他独创的一套为政的策略。他喜好和平,喜欢用怀柔政策,却也有自己的底线。
眼看着铜鼎里烧得正旺,他又开始讲话:“顾爱卿,朕听说,你家的女孩儿认了阎钰山做干爹,可有此事?”
这句话当真把顾德珉说愣了,他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眼睛直直地看向隆宝帝。皇上还在等他先说,在问:“顾爱卿,怎么了?”
皇上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把目光望向皇上身后的那个人,阎钰山妖娆绝美的脸上挂了一丝让人揣摩不透的笑意,他被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立即脸色一僵,完全答不上话来。
阎钰山根本就没有认过他女儿做干女儿!
认过他女儿为义女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靖王楚容。
看情况楚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隆宝帝,也不打算告诉。
靖王前几日责令把纪凉州留在顾府之后,就承诺,若是皇上知道了,他会全力顶下来。其实楚容不用这么承诺也没关系,阎钰山若是知道了纪凉州的下落,绝对不敢乱有动作,万一这件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最先不保的人将会是他。
楚容为什么一直留在京城不走,他其实已经多少猜出来了,皇上一面利用他们阉党,一面也在借仅剩不多的一些人的力量,去铲除他们。而这一些人里,要数楚容的地位最难以撼动。
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楚容已经把这个如意算盘都打好了。
顾德珉霍地把头埋了下去:“回皇上,微臣确有两个女儿,但大女儿要嫁人了,小女儿自小身子不好,鲜少外出,所接触的世家小姐都少,何德何能接触到如阎公公这样厉害的人物?”
“再者,阎公公一直身处内廷,难得外出办事,也是为朝廷,监管东厂做事情。那都是为了公办,怎会有行私事的时候?”
隆宝帝只好把脸转向一直不说话的阎钰山。
阎钰山笑了一下,终于开口:“皇上,奴才年纪有些大了,论记性,是有点不好了,但认干女儿这样的事,再怎样,奴才都不会记错的。”
隆宝帝被他逗笑了:“你呀,只比朕的年纪小那么一点,竟说自己年事已高,你若是年事高了,那朕算怎么回事?”
阎钰山看到皇上还能和他打趣,便知道皇上没有生气,趁皇上转过脸时,他再度深深地望向顾德珉。那眼神中的锋芒毕现,刺得顾德珉的心头一寒,隆宝帝又对他说道:“既然不是阎钰山在说谎,那么就是顾爱卿,你在撒谎了?”
隆宝的语声很轻柔,尾调在上扬,明明很温柔的样子,顾德珉心头的寒意更重。他只能顺着他们二人的话说:“是微臣记错了,确实是小女认了阎公公做干爹。”
阎钰山在朝廷中认了不少人做干儿干孙,虽然他年纪不大,最大的干孙都已经六七十的年纪了,隆宝也知道这件事,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时也不怎么过问。
天渐渐暖和了起来,早起时还有点凉意,到得中午时,太阳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金芒遍身,普照大地。
纪凉州重回顾府的事情几乎传遍了府内的所有角落,大房的两位兄弟也听说了这件事,顾钧书最为诧异。
弟弟顾钧祁因为要参加春闱,这几日都闭门不出,努力地在温书。
顾钧书去文舒斋找到顾云瑶时,她正在修整院子里一隅特地弄出来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