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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一个个小团子抱到老太太的面前,像她小时候那样,窝在老太太的怀里。
桃枝看到顾云瑶描的花样里,有一对多了出来,好像不是给老太太做的鞋袜之类,更像是男款,觉得有些稀奇,便问:“姐儿,您这又是做给谁的?”
顾云瑶状若无事地往旁边一放,倒是没先回答,看到她这个动作,夏柳笑说道:“说不定是给二爷的。”
“不可能啊”桃枝嘀嘀咕咕了两声,还想再拿过来瞧上一眼,顾云瑶已经不给她看了。
她们的手都很巧,花样描得很好看,几个人很快重新传起欢笑声,想不起刚刚在为什么事奇怪。
其实那是要做给纪大人的鞋袜,顾云瑶已经决定偷偷这么做了。每次看到纪凉州,他都只会穿一身玄衣,那玄衣的样式也有不同,但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造成“小时候”的顾云瑶,总有一种错觉,以为纪凉州常年只会穿一件衣服。
后来想想,就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太好笑了,还好纪大人不知道她如是想过他,哪有人长年累月,真的只有一件衣服傍身。
但她就是想,要是能瞧瞧纪大人穿其他颜色的衣裳,该多好。
上一次状元游街,倒是令她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纪大人,他披红挂彩,穿了一身公服,前世的他出现在面前时,是一身纤尘不染的飞鱼服。
顾云瑶想着想着,不觉嘴上挂了笑,都不知道。
桃枝还奇怪她怎么又傻笑了,顾云瑶直说没什么。
本以为日子就能这么舒坦地过下来,顾云瑶差点忘了宫里还有几个令她头疼的人物,又过了两日,宫里派了一个新公公来接她入宫。
当在影壁前面看到对方的时候,顾云瑶瞬间手脚冰凉,前段日子隆宝帝责罚在梁世帆身上的棍子,非但没能重伤到他,只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已经恢复至原先的生龙活虎。
甚至梁世帆还想感谢她。
如果不是顾云瑶给了这次机会,阎钰山也不会看到他非人一般的忍耐力,更不会决心重用他。
原本阎钰山把他安排到文玉公主的身边,是为试探用,根本没想过他能够做到如今的地步。
楚欢已经开始离不开他了,他主意多,在楚欢的面前老实,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话尽捡着人爱听的讲。只有顾云瑶清楚他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
两个人一起登上马车,顾云瑶的手脚还是一阵冰冷,刻意坐得离他远点的地方,待在角落凝视他,很提防、戒备的样子。
梁世帆忽而就是笑了,眼神还是那么的锋利,道:“我早告诫过你,休想逃。”
顾云瑶不清楚他交代这句话的意思是,还在耿耿于怀当初雨夜惨败在纪凉州手下的事吗?
顾云瑶也跟着一笑:“你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公之于众,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罪罚,究竟是谁在逃,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
梁世帆的脸色倏地就变了。很快恢复原状,还是那声轻描淡写的:“所以呢?”
确实,他现在可以骄傲,借由皇上之手,都没能打死他,就是骄傲的资本。而且公主也不会叫他死,一定倾尽全力将他治好。因为梁世帆若是死了,楚欢会心疼,觉得再也没有一个人给她主意,陪她一起玩了。有时候顾云瑶也会可怜楚欢,她就像是一个宫中养的金丝雀,一直被关在偌大的鸟笼里面飞不出来。
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叫她飞出来,还告诉她宫外的人间很危险,她的栖身之所就该是皇宫深处,哪怕她觉得那里枯燥无聊。
这么一想,顾云瑶突然又觉得梁世帆很可怜,前世的他,那么用力地去模仿他的干爹阎钰山,不就是为了自己的一个栖身之所吗?哪怕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哪怕他的身边尸横遍野,他的脚下也踩着累累白骨,一步一步地登天,到头来,却发现,始终孑然一身。
顾云瑶忽然就笑了,冷冷地笑。
梁世帆不明白她突然笑出声,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着她的笑,很不舒服,就好像,她望着他的眼,想到了一些可笑的事,在同情他。
他讨厌别人同情可怜他的眼神,忽的凑近了几分,狠狠掐住她的手腕。车夫一路在往前行,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马车似乎已经走到了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能闻得车外人声鼎沸,还有酒家在吆喝着的声音,人们都在努力地招揽生意。
他已经凑得很近了,几乎是把她按在车厢壁内,顾云瑶动弹不得,转着手腕,却被他掐得更紧。
她的身姿如同弱柳,那节皓腕也是无比的细,仿佛再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断了。然后他把她的手抬高了,让她更加无法挣脱,很费力地抬起眼看他,顾云瑶终于露出了一丝痛极的表情。他很满意这副表情,总算是因为他,而起了心绪的变化。
梁世帆倾身在她的颈侧,顾云瑶以为他想亲她,偏过脸离他尽量远一点。但梁世帆只是浅浅地嗅嗅鼻子,一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令他无比快活。身体如同被掩埋在冬雪之下的作物,在闻见春天味道的时候,万物全都复苏了。
她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梁世帆一旦想到这里,怒火难平,放开了她。这么多年了,就只有他一个人念念不忘。如同炉火煎熬,浑身肝胆都要碎了。
最后他坐回了另一侧的角落,留下一个冷笑。顾云瑶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相顾无言。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缓缓驶入午门口。
顾云瑶到寿宁宫的时候,那里的女主人已经恭候她多时,不仅如此,那里在她之前,已经坐了一个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谢钰一身公服坐在楚欢的对面;两个人的面前摆了一张棋盘;正在对弈。
他眉间的印子,好像让他的双眉都在蹙着,静水流深一般;身姿坚毅笔挺。
与他对弈的情景;在梦里百转千回了不知道多少遍,顾云瑶只望了这么一眼,回想起小时候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样子,那时候走棋的步骤,还有规矩什么的;一窍不通;他就从盅里慢慢拨开上一层的棋子;挑拣里面的一些,夹在指尖;谢钰惯常的一个动作就是;夹着棋子的期间,喜欢用指腹摩挲棋子。顾云瑶也把这个习惯给学了过去。
那时候还小,赖在他的怀里;很天真地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他的下巴,有时候居然长出了泛青的胡渣。
如今想想,那时候真是什么都不懂;一直把他当成祖母以外;最亲最敬爱的人;只是同父异母罢了,她还是把他当成亲生哥哥来看,做过什么更加亲密的动作,譬如抱住他的腰,躺在他的怀里撒娇之类,多少还有印象。到大了以后,渐渐就不敢那么做了,兄妹之间也得避嫌,那时候谢钰看她时的眼神,就已经变得落寞,只是顾云瑶以前没有太在意,没有将这种事往男女之事上面靠拢,哥哥是寂寞了吧,因为作为妹妹的她就要出嫁了。
可如今,顾云瑶只觉得有股冷风,从脚底直窜到脊背,身体发凉,指尖也是凉的。看到她来了,楚欢赶紧仰起脸赐她座,顾云瑶都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谢钰很认真,在下棋的时候才会这么专注。这一点和纪凉州有点像。他们都是高手,纪凉州相对好一些,谢钰则是棋痴。
黑白子在棋盘上纵横了很久,梁世帆已经默默退下,楚欢也终于在棋盘上的角逐下,输得彻底,气馁地说了一声:“为什么总是不赢啊?”
谢钰笑了笑,随和地将手中多余的黑子,扔进了蛊里。他已经发现这位公主殿下的走棋方式,以攻为主,疏于防守,导致不知不觉间被他围堵得已经无路可走。
谢钰还是浅笑着:“公主殿下不妨试试改攻为防,而且这里应该这么走。”
楚欢所持的是白子,他随意地拿掉棋盘上一枚白子,改变了一个位置,格局立马变得不一样,好像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楚欢都惊呆了:“原来还可以这么走,本宫之前怎么没想到?”
她看向谢钰的眼睛,仿佛都有了亮光:“谢钰,你真厉害!”
谢钰才抬起眼,看到身边不远坐了半天的顾云瑶,目光一触到她身上时,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就敛回了这种微妙的不自在。
看起来有点意外的人,好像只有顾云瑶一个。
谢钰只看了这么一眼以后,就不再多看她了。棋盘上的黑白子,被他慢慢收回棋蛊里。
楚欢唉声叹气着,总想着该怎么赢才好。
不久以后,顾云瑶发现楚欢的目光又落到她的身上,她生得很灵动,跟顾云瑶渐渐熟了之后,就开始说些俏皮话。
楚欢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顾云瑶,你会不会下棋啊,你要是会下棋,帮我报这一棋之仇,我就不信,赢不过他。”
顾云瑶本来想拒绝,但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之前刻意用谢钰的字体写了一封回绝信给他,没想到他收到以后,没有改变主意。今日见到哥哥以后,也不确信他是否对她还有没有那个心思,口头上的回绝已经再难说出口,经过那日晚上谢钰醉酒一事,顾云瑶已经害怕把他的身世再告诉他,瞒了这么久,再说出口,实在太残忍了。
她坐下来,说了一声:“会下。”
“那正好,赶紧开始吧。”楚欢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这两个人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一样,她又想起上次状元游街的事,顾云瑶就是突然落到状元的马下,当时看到他差点害死了人,谢钰的表情,让楚欢终生难忘,那是将会痛失所爱的神情,刻骨铭心。
但如今,他们两个人好像又有细微不对的地方,谢钰明显在故意假装与她不熟的样子。
楚欢竟然从这层面上读出了他的些许无奈。微微皱了眉梢,楚欢没说什么。
这回白子还是顾云瑶,黑子是谢钰。顾云瑶听到他说话,让她先开始,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