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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瑶一直都知道,若要不想被人欺,首先就得让对方明白一点道理——譬如说,她根本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上一辈子就是对惠姨娘他们太宽容了,才会被他们如同蛇吞象慢慢蚕食干净。同样的事情她不会再让它们发生一遍。
正好蔺老太太也在,侯府的威严不是盖的,蔺老太太虽然不应该参与顾府中的家事,既然来了,也不方便早早地离开。顾云瑶就是当着她的面问了文哥儿那些事情,顾德珉一直站在一边,有话不敢多说。顾云瑶料准了她爹的想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顾云瑶知道,顾德珉心里一直介怀侯府的威力。
顾德珉望了望文哥儿,又看了一眼站在丫头婆子间的惠姨娘,还是敛了眉,没有说话。
顾云瑶想的没错,顾德珉是怕,他一直在朝中立足多年,说好听些是游刃有余,谁都没有得罪,说难听些,就是胆小如鼠,谁都不敢得罪,尤其是那帮阉党们。可侯府在皇上面前的分量也不可小觑,不说忠顺侯府的老祖宗,就说上任老侯爷戎马一生,为国建立了多少功勋?
现在的蔺侦仲镇守边关,那功绩说出来也是叫人不敢怠慢了他,大大小小的战役里,要数自沽坝一战最出名。
从嘉欢帝到目前的隆宝帝,都对侯府喜爱敬重有加,阉党们都不敢动侯府分毫,更别说侯府里还出过几个做皇后,做贵妃的老祖宗。
还有誉王那边,蔺月彤是誉王妃。誉王早不过问朝中的大事了,但是动了侯府,就等于动了誉王。动了誉王,又等于动到了隆宝帝那里。
隆宝帝很喜欢誉王这个弟弟。从皇上身边的内侍听来的小道消息,太子大选在即,朝中群臣纷纷上奏文书,他虽没有参与其内,但誉王几年期间没有回过京城了,突然回来一趟,势必与太子人选有关。如今誉王走了,想必太子一事,皇帝那里有了主张,不日就能在上朝的时候得知消息。
顾德珉抬头,恰恰看到蔺老太太在盯着他看,那天被顾老太太绑去“负荆请罪”的情状还历历在目,顾德珉想到他一跪时,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有蔺老太太,有誉王,有誉王妃
以前侯府都不与顾府走动,顾德珉都不知道,顾云瑶是什么时候变成蔺老太太的掌中宝的。
他又看了一眼惠姨娘,抿了抿嘴,准备开口说话。惠姨娘发现他在看她,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好像放下来了。顾云瑶再怎么能耐,她也没有本事管到她父亲的头上来,且她只是个小女孩,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让人忌惮的本事?
顾云芝今日身体也有点不适,歇在屋里没出来,后来听到老太太的身子告急,这才领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匆匆赶至。
一来安喜堂外,目睹到的情况就让她傻眼了。
生母惠姨娘正跪在地上,百般在求父亲顾德珉,顾德珉则视若无睹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偏过头不去看她的样子。
顾云芝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憔悴的脸,她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岁一样,整张脸梨花带雨,哭得叫人心疼。往常她一哭,顾德珉就是哄着劝着都要讨她欢心,想方设法让她笑起来,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无论惠姨娘如何蹒跚着在地上跪行,去拉顾德珉的衣摆,他都不为所动。
方嬷嬷也跪在她的身边,自家的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大院里,她亲眼看着小姐长大。林明惠是惊艳绝绝的京城才女,恐怕能和她齐名的只有当年的二太太蔺月柔了。她们两个都远负盛名。要说在方嬷嬷的心里面,还是自家小姐更胜一筹,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人。
林明惠从小就很骄傲,那些个京城里的才子,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她向来就很骄傲,也有本事去骄傲。父亲林泰是官居一品的内阁首辅,两个亲哥哥也很优秀,只不过怕别人说闲话罢了,说是借助父亲的能力才能考中进士什么的,林泰才叫两个儿子暂且避过风头,不要考取功名。
她原来是首辅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却为了孩子的去向与人低声下气。
方嬷嬷也哭得快断气了,几番折腾下,发髻都有些乱了。
林明惠还是那张清丽明艳的脸容,往常顾德珉看到她这张脸,但凡轻挑了眉梢,都会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他有点不敢。
第六十五章()
顾云瑶看到她来了以后;却出声阻止:“芝儿姐姐;您怎的到现在才来?祖母病重,你却还在屋里歇着,当先不担忧祖母;却先担忧惠姨娘。”
说着说着;居然也梨花带雨似的哭了起来。
几个人全都转头看向顾云瑶,露出有些心疼的面容,尤其是蔺老太太,最近顾云瑶一直被养在侯府里,养在她的身边;她待这个孩子的感情;随着日子的渐长;也是越来越不一般了。就好像是二女儿蔺月柔回来了。倘若如今真的有谁敢欺负她的小外孙女,她真的能书信一封;去告诉云瑶的舅舅!
把孩子搂进怀里;王妈妈说过的话再次出现在蔺老太太的心里,她抚着云瑶的背,期望抽抽噎噎哭着的她能好受许多。
惠姨娘会哭;她也能哭呀。比哭,谁不会呢?
顾云瑶哭得是真的惨,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平日祖母虽然宠我,也是因为我娘不在身边了;每个孩子在祖母的心里;其实都是一样的。过年的时候;祖母还想过要给云芝姐姐多备点料子做几件新衣裳,大房的两位哥哥们也有,云芝姐姐却把这样的事忘了,祖母病了也不当先过来瞧瞧,是在怨祖母把惠姨娘罚了,将文哥儿养到安喜堂了吗?”
顾云芝脸色煞白,她看到顾德珉听完顾云瑶的一番言论以后,也偏过头来静静看她,除此以外,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大房的两位公子也偏头过来看她。她的身子一时发僵,说不出一点话。
什么时候她有说过在怨祖母了?顾云瑶居然狠狠抓住了她们自身的软肋。
顾云芝真的无话可说。她的双手渐渐开始发冷,忘了还抓在顾德珉的衣摆上面。顾德珉一拂衣袖,皱着眉,居然把她给拂开了。
顾云芝才想起来,她爹是高兴了才会对她好,不高兴了就会怒言相向的人。这个不高兴也取决于他的仕途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顾老太太病重,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万一真的身子不行了,如今是顾德彬和顾德珉的上升期,在朝中,大爷顾德彬暂且可以不论,顾德珉是正四品的官员,还可以往上再升一点。
顾老太太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对顾德珉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要在家里守孝三年,意为丁忧。三年的期间,朝廷内部可以发生许多转变,顾德珉也不想这期间出什么麻烦,太子大选在即,是个很关键的时刻。
顾云瑶还没有说完,继续道:“云芝姐姐从来都跟在惠姨娘的身边养着,文哥儿也有惠姨娘照料,惠姨娘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年三十那日害文哥儿落水,祖母将文哥儿接来养着,也不过是因为想叫惠姨娘好好反省。可惠姨娘非但不反省,还整日怨祖母待文哥儿不好。祖母待文哥儿如何,安喜堂的丫头婆子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方才听薛妈妈说,文哥儿整日哭闹,闹得祖母不得好好休息,这才引了偏头痛。太医也说了,这是祖母新落下的病。”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惠姨娘,虽然还在哭,一个字一个字咬词很清晰地说道:“上元节前日若不是惠姨娘擅自跑来见文哥儿,给他一盏什么花灯,文哥儿也不至于如此哭闹。”
这事她是从那次来侯府看望她的大伯母口里知晓的,也要感谢肖氏给她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惠姨娘听后,还想狡辩,才出口说了一个字,顾德珉竟然声音狠狠的与她说道:“够了!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整日只知道要缠着你。若是我小时候,文哥儿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去进学用功读书了。再大些的时候,也被分了独立的院子一个人住。再看看文哥儿,如今成了什么样子,除了知道找你以外,一无是处!”
他竟然用一无是处来形容自己的孩子。惠姨娘低眉笑了一下,口内几乎快咬出了血。
她之前太得意了,今日的教训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顾德珉能如何对他的结发妻子,就能如何对她。
她曾经还得意地认为,蔺月柔是个有眼无珠的女人,连个男人都保不住。她呢,不也是顾德珉手心里的玩物?
惠姨娘冷笑了一声之后,不再开口多言了。也放开了他的衣摆,站起来默默站到一边。
顾云芝看到母亲如此,也跟着站了起来。地上只有方嬷嬷在跪着。
蔺老太太有些发懵,顾府里竟有这等事!
更关键的是,她从顾云瑶简短的说话声中得知了另外一层信息,顾德珉果然不疼爱她的小外孙女,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若是逮着了机会,她定饶不了他!
要不是念在顾德珉还是云瑶的亲生父亲,蔺老太太差点上去抽他一个耳掴子。
她定定地看了一眼顾德珉。顾德珉被蔺老太太能吃人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内宅的事务他鲜少过问,但今日事关顾老太太,事关文哥儿的去向,那就不能不问了。
顾云瑶只能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终决定权还是落在顾德珉的手里。
所有人都等着他说话,那些丫头婆子们也都看着他,顾老太太病重了,还是因文哥儿所起,大房这边也等着他的交代。
本来文哥儿只是暂且接到顾老太太的身边养一段时间,没准还能送回惠姨娘的文轩阁,因为老太太的身体今非昔比了,她还得照顾顾云瑶,以前顾府的大小事由,顾老太太已经很少过问了,怕她劳心过重,两个儿子都舍不得她。
年后顾德珉一直没能和顾老太太商定好文哥儿该由谁照料,临时出了顾云瑶生病的事,只好先把文哥儿的事情搁置了。
没想到,事情就坏在这几天。
顾德珉心里一沉,只好说道:“文哥儿是不能再待在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