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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翰林院退下来的原编修罢了;这个职位谁都能够代替。
杜名远“噗通”一声跪下来了;先望着顾老太太,看到她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父子两个人;眼里满含了失望。杜名远重重地一叩首;他就是怕啊,怕儿子闯祸,更怕儿子闯完祸以后;得不到其他人的原谅。
顾府里面会如何惩罚杜齐修?
甚至杜名远看到儿子身边站着一个英俊伟岸的男人,这个男人杜名远没有见过,只略略抬了眼,对上他冰冷淡漠的眸光;杜名远的周身都起了一股寒意。
他很怕看到这个男人的目光;仿佛能随时杀了他们。
但明明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感情。
顾老太太被肖氏搀扶着,和纪凉州说话:“此次还多谢纪公子了,不过这是我们的家事,望纪公子能够暂且回避一下。”
肖氏也认同地点点头:“多有得罪了,还请纪公子暂且回避一下,我叫赵妈妈带您去正厅里面坐一会儿,等我们处理完家事以后,自会前去再言谢。”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事吧。纪凉州从小便失了家,失了父母,在乞丐群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颠沛流离的生活,徒步远离家乡,走了很远的路,被人欺负过,被人臭骂过,说是小乞丐之类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了,直到遇见了誉王,教会他许多东西,许多道理,甚至告诉他,要学会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现在他能感受到,小姑娘被全家护着,她不是一个人,和自己不太一样,但可能遇到誉王以后,他也不再是一个人了。也许顾云瑶暂时不需要他的陪伴。
纪凉州同意了肖氏和顾老太太的说法,看了两眼还坐在榻上,脸色很糟的顾云瑶,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褙子,被他抱在怀里时,头上的发髻已经凌乱了,那发丝有如绸缎般顺滑,抱住她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插进她的发丝里面,一缕缕的,在他的指缝间流过。
当时她略略抬了眼,看着他,纪凉州发现,小姑娘已经渐渐长大,细致的眉眼藏着一股逼人心魄的美艳,身段也已有了少女的雏形。纪凉州不会告诉别人的是,那一刻他的身子有点紧绷。
前厅里面有人在等着他,是顾老太太派来伺候他的人,正好又看到那个十一二岁守门的小家仆也来了,问他想要喝什么茶。
有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还有铁观音,大红袍之类
纪凉州分不出茶的味道,就要了洞庭碧螺春,这小家仆显然很高兴,还告诉他:“真是巧了,我们家二小姐也喜欢喝洞庭碧螺春,还说这茶叶是螺旋状的,浮在水里等泡胀开来的样子很好玩。”
原来小姑娘喜欢喝这个茶叶,好像又知道了一样以前不知道的事。等茶端上来以后,纪凉州细细地品了一口,唇齿留香。
那小家仆还想邀功似的问他:“公子,这茶泡得怎么样?”
纪凉州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嗯。”顺便又喝了两口。顺便观察了茶叶的样子,果然如他所说,长得很有趣。
小家仆不依了,嘟囔着嘴问他:“就是一个‘嗯’字吗?公子您可以再多评价两句。”
评价两句吗?看到这个孩子很期待的样子,他是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年纪,不像以前的他,誉王说过,不喜欢他对什么都不表露心态的样子。于是纪凉州追加了一个评价,让小家仆可能会开心的话?
——“好喝。”
小家仆说不出话来了,见过闷的,没见过这么闷的。但是别人说,一般闷的都会和骚的结合,叫闷骚,不知道这位公子又如何。
纪凉州喝了好久的茶,不见人来,小家仆一直守在身边,不断为他斟满茶水,一会儿又找来一个装满瓜子花生山核桃之类的小攒盒来,说是怕他无聊,家里主子特地为他准备的。
纪凉州不爱吃这些玩意儿,小家仆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也是,根本难以想象一个清贵公子磕瓜子皮儿的样子。
倒是他们家的大太太喜欢吃这个,没事就喜欢抓两把。
纪凉州看起来什么都没在想,其实有在想,五年时间了,再一次见到小姑娘,他突然的造访,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
小姑娘说过,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友人,她下棋很厉害,当年输给他了,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棋艺有没有更加进步。
纪凉州想着想着,手指麻了一瞬,小家仆正在旁边偷偷抓了一把瓜子准备磕着玩儿,反正主子们都没过来,却听到纪凉州突然在喊他。
小家仆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只是走过去,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纪凉州说道:“纪公子,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突然就被纪凉州一把抱在怀里,他的身形看起来和那些光长肌肉的彪形大汉完全不一样,是精瘦的,没有那么魁梧,但是力量很强,小家仆被他抱在怀里,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睁圆着眼睛不可思议地说话:“纪纪纪公子,您您您怎么了?我、我没有龙阳之好啊!”
被误会了。纪凉州把他放开。只说了一声:“抱歉。”
小家仆虚惊一场,还怯生生地看着他。发现他真的不会再伺机抱住自己,才斗胆重新走到他的身边:“纪公子,您刚才是怎么了?”
纪凉州把手按在胸口,那里心脏没有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友人的意思就是知心的伙伴,这句话也是曾经的誉王交代给他的。抱住小家仆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抱住顾云瑶的时候,应该也要这样
发现小家仆在奇怪地看着他,纪凉州也回看了他两眼,只摇头说道:“没事。”
顾老太太的主屋里面,几个人还在商议着大事。
顾云瑶经过一刻功夫的调整,心里已经好受了许多,这件事连薛妈妈还有夏柳暂时都没有告诉,顾云瑶有自己的打算,薛妈妈这个人守不住嘴,虽然人好,什么都喜欢往外说,夏柳则前世的夏柳在顾府落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顾府。她一直更器重,更喜欢桃枝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况且桃枝在前世为她毫不犹豫地挡过一刀。
自打杜名远进来以后,顾老太太与他说了好些推心置腹的话,杜名远也知道错了,可是这个问题确实出在儿子的身上,他只能请求顾云瑶原谅。
顾云瑶眼下,杜名远一直在磕头,试图替他的儿子赔罪。
但事关重大,涉及女儿家的名节问题,而且顾云瑶差点真的被杜齐修怎么样了。
如果真的被怎么样了,是要把她娶进门,还是拿杜齐修这条命去抵?
顾云瑶肯定不想嫁给他的儿子。
杜名远一步三叩首,几乎挪到顾云瑶的床前,已经是低声下气地求着她说话了:“二小姐,是犬子无知,是我教儿无方,但求你能够原谅他,我让他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绝对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
顾云瑶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女学生,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聪慧的孩子。上一次在凉亭里面,她已经原谅了他们一次,杜名远刚刚进来时,发现自己的儿子几乎被人打到废了,特别是那双手,肉眼可见已经踩得青紫,能不能再次握笔写字,还要看日后恢复成什么样。
已经被打成这样,也该够了。明年的春闱还能不能参加都不知道,但是这种家丑不仅关乎顾云瑶的名声问题,也关乎杜齐修将来的仕途——他差点轻薄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子,品行还有外貌,在殿试上面面圣时都十分重要,若是被皇帝知道了他曾经差点强迫过一个官家小姐,这辈子都别想当官了。
杜名远不停地磕头,不停地说:“二小姐,求求你了。我虽然有三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儿子,读书还是块料。我年轻时不才,只能做到编修的位置,我是妄想过进入内阁,但我已经老了,如今是年轻一辈的天下。请二小姐看在我教书五年的份上,还请成全。”
杜名远深知,这种事光求顾老太太他们没有用,顾老太太他们巴不得把他的儿子千刀万剐了,只有从顾云瑶身边下手才有用。
他不停地磕头,头上都开始流血了。惨不忍睹的样子,顾德珉都快看不下去。
要扶起他,让他起来说话,杜齐修还得跪着,不能起来。
顾德彬也很动容,他有两个儿子,次子顾钧祁还好,长子顾钧书从小就性子顽劣,没少惹是生非,为了长子做的许多错事,他从中调和了无数次。好在两个儿子渐渐长大以后,顾钧书惹是生非的次数也随之少了。天底下哪个父亲母亲不希望孩子能够飞黄腾达?
这就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他能理解逗留在杜名远心里的憾事,顾德彬的能力不够突出,若是有机会,其实也想试试成为受人敬重,权势厉害的内阁阁老。
这份心思,只能寄望于由下一代来传承。
顾云瑶看了一眼杜名远,又看了一眼渐渐已经不笑了的杜齐修,想起来这五年的时间,她是个先生口里令他头疼的学生,但是比当令他头疼的学生还要头疼的是,杜名远有个让他无法掌控的儿子。
明明就是将来的榜眼郎,除了状元之外,那么风光的存在,竟是被毁之一旦。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就算她有心再罚杜齐修,也罚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刚刚纪凉州已经替她,甚至替整个顾府,狠狠教训过杜齐修,若是再罚下去,极有可能会打出人命。顾老太太嘴里没说什么,其实很想再罚他。
第九十章()
顾云瑶看了看祖母;发现她眉头深锁;很担心她的样子,又看了看大伯母,她也同样一脸担忧地望向她;还有父亲;好像和以前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居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心疼”的感情。
所有人都等着过问她的意思,因为是她受到了伤害,最后还是应该由她来决断。
顾云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祖母;父亲;伯父;伯母,我想与杜老先生还有杜公子单独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