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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锦华才扯出一抹冷笑,那马车里头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其中一辆便下来了个丫头,禾锦华一瞧,可不正是珠忆?
果真,便见珠忆掀开帘子探手进去,片刻后锦甯便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只见她一袭荼白飘银朱的留仙裙,腰间系着条鸭卵青『色』白玉带子,月眉朱唇,明眸善睐,顾盼间皆是婉婉,只一眼便是脱俗的好看。
“妹妹。”说着似是瞧见了她,抿嘴便是一笑。
禾锦华早早便听闻那仙姿佚貌的甯和郡主如何如何裁了件霞姿月韵的软银轻罗广袖流仙裙,这轻罗纱乃忈王爷特意从西域寻来,配上郡主殿下风姿更是掩映生姿,将京城众人的光彩全都比了下去。
只如今瞧见了,妒忌自然是嫉的,可心中更莫名多了几分奇异的酸涩。
若说锦甯以往定是不敢穿得这般张扬,不过如今嫁了忈王为妃,单是姒琹赟承的那一句“万岁”,她纵是一身正红牡丹又有何人敢管,更不用论相较陪驾圣上的数位嫔妃,她如今仍是素雅不少的。
见禾锦华不说话,锦甯也不恼,只微微侧眸,定睛瞧了几瞬禾锦华海棠红的裙裾。
少见,真是少见。
饶是海棠这般艳美的颜『色』,妹妹这般媚人的面庞,竟少有得难与她争奇斗艳那么一二,如今甚至是不战便败。
那么不堪一击么。
锦甯眼尾挑起了丝笑,轻声道了句,“既来了,便上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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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禾锦华闻言睁眼,望向蒋湘元,“何事?”
蒋湘元咬了咬嘴,小心翼翼瞄她一眼,“我……”
禾锦华微微皱了皱眉,放轻嗓音,“但说无妨,我不会怪你。”
“是…”蒋湘元『舔』了『舔』嘴,低声道,“奴婢方才突然想起来一回事儿…王妃您…多久没来葵水了?”
禾锦华倏地一愣,她眯了眯眼定睛望着蒋湘元,“湘元,你——”
“王妃!”蒋湘元陡然高声打断,她紧紧握着禾锦华的手,声音似乎在颤抖,“奴婢…奴婢忽然有了一种猜测……您何时来的葵水,乃重中之重。”
禾锦华心头一跳,她仔细想了想,瞳孔突得一缩,迟疑道,“似乎…似乎有一月余了,不,不止。”
蒋湘元心口猛地一沉,突然间,这半月内的怪异与不对劲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浮现,缓缓地连成一条线。
蒋湘元几乎可以在街道吵闹的吆喝闲聊声中,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猛然重重跳了一下,重得可怕。
冰碗…冰碗……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特意送了半月的冰碗来呢……
单单因是暑气散得慢,单单因是山楂结果的好时候吗?
不。
蒋湘元突然抓住了那天飞快闪过的那一瞬思绪,绝对不止。
那日善水寺遇害,那人望向她时,眉眼漫开来的温柔若天间雾霭的笑,她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样可怕的女人,绝非一般,绝对不可能做毫无用处的事。
“王妃。”不知是不是错觉,蒋湘元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好几分,她附在禾锦华耳边轻声道。
“……那位…冰碗……葵水…为的…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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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忈王爷到!甯和郡主到!忈王妃到——”
待锦甯才落座饮了口茶,一排排姿容貌美身形娇媚的舞姬便一溜烟儿鱼贯而入,伴着乐师弹奏的清越小曲儿,挥起红绫舞了起来。
“当真是不错。”锦甯笑着颔首,微微侧身向一旁的禾锦华,“妹妹觉着呢?”
禾锦华笑了声,面容平白填了几分娇艳欲滴,“确实是不错,不过姐姐舞技乃大珝一绝,若是这些人与姐姐相较,便不够看了。”
锦甯手中的茶盏一顿,片刻又轻轻放回去,她朝禾锦华轻柔一笑,便不再开口。
禾锦华这话……
锦甯神『色』淡淡,翘起兰花指舀了口杏仁豆腐吃,清甜软绵入口即化,御膳房的厨子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只是禾锦华这话,她一时间竟分不出究竟是何意。
瞧着是在无意随口恭维一句,可不知是有心无心,锦甯却硬是能从中听出几分挑衅嘲讽。
将她与低贱的舞姬相提并论……
锦甯用瓷花勺轻轻将那饱满坚硬的杏仁儿压进柔软的豆腐里,那杏仁埋了进去,只瞧得见白嫩嫩的豆腐,再也瞧不见一丝杏仁的影子。
一个人,可以在一炷香的时辰,变化那么大吗?
一零九。身孕()
待舞毕后便是各家献礼; 今日乃太后六十大寿,皇帝又为她长了那般面子,太后自是无不欢喜,无论是何寿礼都是乐呵呵的好不欢畅。
献完礼; 吴长德便一甩拂尘,提起尖细的嗓子,“祝——寿——”
众人便起身; 哗啦啦一片跪下,具叩首,“恭祝太后娘娘寿辰吉乐!愿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好!”太后一连道了数个好字; 满面红光地哈哈大笑; 中气十足,“诸位前来祝寿,哀家甚是喜乐; 快快请起罢!”
众人遂起身; “谢太后!”
“礼毕——”吴长德满脸堆笑,又一甩拂尘,一面同太后赔笑道; “太后您瞧,如今可要传唤戏班?”
太后点点头; 抬了抬手; “传吧。”
话音才落下; 乐师便将手中的琵琶琴筝换了曲笛与三弦; 曲子也轻快起来。
先是八位云童,接着一个个身着喜庆服饰面上画了或红或绿的角儿便有模有样地窜出来了,分别便是福、禄、寿三星。
“万福来朝,千祥光照,光华耀,职授凌宵,万象恩波浩……”
锦甯抬了抬眼,一眼便瞧出这正是《富贵长春》。
耳边已然响起定场诗,“民安国泰风光好,五谷丰登兆。舜日禹尧天,圣德齐天乐。祝遐龄,爵位高,庆华年,长生不老。”
这第一曲择的自然便是个喜庆,果真便听这诗才诵完,太后便已眉飞『色』舞满面笑意。
禾锦华顿然皱起眉,又飞快敛下。
锦甯瞧见了便又向身侧的禾锦华倾了倾,低声道,“妹妹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劳姐姐挂念,妹妹无事。”禾锦华似笑非笑,只怕这位可劲儿盼着她身子不适才是,“只是未曾想…今儿个这戏班子唱得倒是昆曲儿,有些讶异罢了。”
锦甯端起茶盏沾了沾唇,“怎的?妹妹不喜昆曲?”
“姐姐说的哪里话。”今日太后寿辰,禾锦华自然不敢自讨没趣,只道,“昆曲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为人爽直,欣赏不来那些唧唧歪歪的调调,倒是京戏大气,颇得我偏爱罢了。”
锦甯手微顿,打着圈儿摩挲光滑的瓷盏。
这话说得,倒是好一顿指桑骂槐。
台上的众神仙咿咿呀呀地唱,“端的是紫雾瑶池上,轻敲响板,齐奏笙簧……”那婉转的腔调着实是好听。
锦甯轻笑,不徐不缓道,“本宫倒是觉着昆曲儿相较京剧,倒是别样有几分味道。”
禾锦华瞧她一眼,“姐姐欢喜自是再好不过。”
时人便甚喜这流连宛转的调调,兴的自然是南戏,其中以昆曲为最。
前些年这些东西到底是下九流,难登大雅之堂,可未曾想今日竟在太后寿辰上出现了,显然已是全然腻了京剧,想必不多时日,这昆曲儿的地位便又要高上一高了。
耳边竟是萦绕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儿,原本的膳前小食早被撤了下去,一道道主菜上了来,锦甯随意夹了两口,便听不知何时这曲便要结束了。
“富贵长春千年享,子子孙孙朝庙廊,惟愿取紫绶金章,恁着那洪福齐天永流芳!”
待唱毕,太后率先连连抚掌叫好,大笑着赏了银钱下去,接着便又是新的一曲。
锦甯舀了勺解腻的银耳枣羹,轻轻招了招手唤了侯在一旁的宫女来。
那小宫女福了福膝,微微俯身恭谨道,“殿下吩咐。”
锦甯才要开口,便见禾锦华不知为何突然起身,留了蒋湘元便独自离开。
如今这寿礼也送完了,祝寿词也说好了,筵席也都上了,现下太后寿辰便只剩吃个宴看个曲儿,自然也没那甚么规矩,禾锦华这一走自是无可厚非,众人只当平常。
锦甯却是微微敛了敛睫羽,话在嘴中过了过,轻声道,“这银耳羹倒甚是不错,本宫甚是喜爱。”
那宫女自是连忙道,“奴婢去替殿下再取一碗来。”
锦甯轻柔颔首,便端着茶盏看起戏来。
待半曲过了,禾锦华还未归来,殿上也零零散散离席了几人,锦甯犹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用茶盖拨弄茶梗,原本火候尚可的茶也散尽了热气。
她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注视着左右,便在此时,五皇子也整了整衣摆起身,悄然离开。他这说不上早也说不上晚的离席倒像是掐准了时候,却是没几人注意。
锦甯将只动了几口的茶摆回桌上,清闷的叩击声与乐师渐快的笛声撞在了一起,不小,却仿佛又没有。
“王爷。”锦甯欲言又止。
姒琹赟听见声响,微微倾身向锦甯侧过去。
锦甯咬了咬嘴,轻声道,“这龙井却甚是寡淡,尝在嘴里没甚滋味……”
姒琹赟愣了下,嘴角忽然抿起笑,“我让胜芳去御膳房给你瞧瞧,或许能捎带壶大红袍来。”
锦甯没说谢,却借着宽大袖摆的掩饰轻轻勾住他的小指,眉眼盈盈含着赧意,“王爷不嫌我?”
姒琹赟握了握她的手,只笑,“恰巧,本王也突然想这一口了。”
锦甯轻哧笑出声,便听他低声朝胜芳吩咐几句,又侧首同她说,“若是没有,那我便让他去马车里取,总归让你尝到味道。”
锦甯笑着瞧他,低柔道,“王爷若总是这般,总归会把我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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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