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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刮越大。早前才看到的点点星光此刻全然不见。漫空都是乌云。当然,漆黑夜空中,什么也看不见。火把摇曳,火光照耀下,依稀可见远方一人多高的草丛像鬼魅一般迎风狂舞。陈初兰微微皱了皱眉头:“该不会要下雨了吧!”
真的下雨了。大雨倾盆。
算起来,自进入这个月后,已经连续天晴十几日了。高高在上的老天爷仿佛要把这么多日积攒下来的雨水全部用掉,哗啦哗啦,天空如同破了个大洞,洞口处有个缸口朝下的大水缸,雨水没命地从水缸里倾倒而出。整整一夜,不停不休。
第二日。
“公主,雨小了。”陈初兰站到帐门口朝外望了望,然后回到内室,对坐在床上的安康公主说道。
相较于昨晚,雨确实小了很多,毛毛细雨,淅淅沥沥。但地面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经过一夜的冲刷,他们所驻扎的土地已被洗成千沟万壑,一条条黄水像巨型蚯蚓一样歪歪扭扭地自高朝低流去。安康公主的营帐算是好的,但一些下人们的所住之处,多都进了水,帐内俨然“水里人家”。
安康公主黑着脸,没有说话。
陈初兰低头站在边上。这一回,连陈嬷嬷都不敢吭声了。
说起来,这次秋猎还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啊!
“本公主回去要把那钦天监给掀了!”好半天,才听见安康公主恶狠狠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既然要出来狩猎,自然要选好日子。钦天监的官员分明算好了这几日都会是晴天,谁料偏偏昨夜下起了大雨。
陈初兰看着安康公主一脸肃杀的模样,心道:“昨日的事算是把秋猎给毁了一半,那么晚上这一场大雨下下来,算是把秋猎给全毁了吧!”
真是糟糕的一次经历!亏得安康公主和陈初兰都如此期待!
不过,再如何糟糕,安康公主也不会一怒之下宣布打道回府。因为,她一辈子估计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出京游玩了。
细雨下了一整天,待到傍晚,夕阳出来,天空放晴,又是一派秋高气爽,令人心旷神怡之象。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陈初兰在营帐里给安康公主表演小魔术。她本打算把自己哄小孩的本领隐藏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一个用出来,毕竟若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看家本领拿出来,那么待到安康公主全部厌烦了,她可就再也哄不了她了。可眼下,不拿出来可不行了。安康公主死神一样坐在那里,谁上前就瞪谁,一副要抽人筋剥人皮吃人肉的模样。
陈初兰告诉安康公主自己会变戏法,只是需要时间准备。安康公主的好奇心就被吊起来了,陈初兰在她眼中原本就是个“会做出很多稀奇东西的小能人”,而今居然告诉她连戏法都会变,这怎能不叫安康公主暂时忘却这两日来的不愉快,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陈初兰身上?
陈初兰到外间准备道具,等回去后一气给安康公主表演了三个小魔术:剪帕还原,空袋来蛋,空中腾杯。安康公主看得眼珠子都瞪大了。陈嬷嬷也难以置信:“兰丫头你真会变戏法?这、这不是神仙才会的东西?”
陈初兰当场就笑岔了,她说道:“变戏法是真,但可不是神仙才会的东西,否则我为何要到外头去准备?”说着,她便同安康公主讲,这些小戏法其实都是有窍门的,“不知公主你能不能瞧出来?”陈初兰笑道。
安康公主好胜心被勾了起来。于是,陈初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表演魔术,动作由快到慢。后来安康公主解出谜题,便开始缠着陈初兰要她教她“变戏法”。
这一日,直到太阳落山萧玉宸才过来。他一进来就意外地听见安康公主咋咋呼呼地乱叫:“哎呀,我怎么快不起来呀,这不就一下被人看穿吗?”萧玉宸很吃惊地看着和安康公主玩做一片的陈初兰,直到陈初兰站起来向他行礼,他才反应过来似地笑了起来,看着陈初兰的眼光中满是佩服。
安康公主狡黠地叫陈初兰给萧玉宸变戏法。“宸哥哥,这可是有窍门的哦,不知你能不能瞧出来?”安康公主把陈初兰同她讲的话依样画葫芦地送给了萧玉宸。
萧玉宸这才明白了陈初兰是用什么东西让安康公主从不快中走了出来。
陈初兰表演了空袋来蛋。
萧玉宸笑道:“布袋后面还有一层。”
又表演了剪帕还原。
“你手指上带着一块小帕子。”
陈初兰叹了口气:“不变了。”
安康公主怀疑地看着萧玉宸:“宸哥哥,你从前看过?”
“没有,”萧玉宸笑着摇头,“仔细一瞧不就瞧出来了么?”
安康公主嘟起了嘴。陈初兰方才是做了慢动作她才瞧出来的。
陈初兰收拾起东西:“我学艺不精。”
“又是从书上学的?”萧玉宸冲着陈初兰眨了眨眼睛。
陈初兰顿时红了脸。
“书上学来”这四个字萧玉宸显然不信,但是他从未问过陈初兰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仿佛,她本就该知道这些东西。陈初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她的一种信任。若算是,那么萧玉宸是否一直都对别人这般信任?
糟心的秋猎因为有了陈初兰的陪伴,变得没那么糟糕了。安康公主多少开心了一点。她一开心,萧玉宸也就跟着开心。而这两位主子都开心了,那么整个猎场不管大小不管男女不管老少,自然也全都开心了
用萧玉宸的玩笑话来讲,那便是“初兰你拯救了整个猎场”。
萧玉宸的话是夸张了。陈初兰只不过让大家好过了些罢了。安康公主不能骑马是一件糟心事。大雨弄得整个猎场修养了两日又是一件糟心事。统共就十天时间,还未出正式开始狩猎,便去了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康公主不再提她的小马驹,对于狩猎,也不那么疯狂,只乖乖地和萧玉宸共骑一匹马,看着侍卫们拔刀引弓,射杀猎物,偶尔也拉拉弓,射射鹰,当然,射中的可能性为零。在陈初兰的引导下,她的关注点全部放在吃上面。抓鱼烤鱼,抓蟹煮蟹,割鹿肉切兔子,搭灶生火烧烤,其乐趣简直是此生少有。更何况陈初兰还教御厨调弄了各种酱料。刷着吃,蘸着吃,烤好了刷,刷完了烤,边烤边蘸,边蘸边烤,本是寻寻常常一件事情,被陈初兰弄得花样百出。好吧,对于民间的人来说,这真算不得什么花样百出,但对于久居深宫的安康公主而言,那就是见都没见过的新鲜事情了。当然,虽说天天都在自己打火烧烤,但也没有餐餐吃这种东西。小孩子肚子娇嫩,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直吃下去,烤东西到后来,纯粹就像个玩闹的游戏了。而陈初兰还真在此间添入了游戏,击鼓传花这种传统游戏就不用说了,联合安康公主整得萧玉宸到最后什么节目都给不了只能拱手求饶,加上后来添的萝卜蹲,数七——把太监宫女们全叫上,输的人一人一大碗陈初兰特制的“调料大融合”,逗得安康公主前俯后仰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剩下的日子虽不似安康公主最先预想的那样,但也没有让安康公主特别地不开心,只是最后要回京的那时候,安康公主回想起这次出来她根本就没怎么骑马,一张小脸便立即就沉了下来,但还好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磨了磨牙齿,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就乖乖地上车了。
陈初兰仍然被拉上了安康公主的马车。这一回,萧玉宸却在外头骑着马,他说车里太闷。先自己骑一会儿。“若要打牌再叫我。”他还特地吩咐了一声。
安康公主没有怪那萧玉宸没有在车里陪她,而是把嘴凑到了陈初兰的耳边,道:“你有没有觉得宸哥哥心情不大好?”
陈初兰看着安康公主。
安康公主道:“从如意那件事后。”
“如意那件事”,马匹被毒,如意被抓被关押,关于此事,安康公主就用这五个字代替。
安康公主托着腮帮有点踌躇地说道:“难道说……宸哥哥真的怕因为如意的缘故,太妃会给他小鞋穿?这样的话……”她很迟疑,“我就不治如意的罪算了。
看安康公主这样,陈初兰心道:“便就是公主你不治如意的罪,太妃也会治她的罪啊,且不说她得罪了公主你,就说太妃派她过来是为了让她接近萧玉宸,她非但没有接近,却把自己搞成了这种下场,她也不能在太妃手上活了。”陈初兰无声地叹了口气。萧玉宸心情不好,她早就看出来了。发现马匹被毒后的第二日,下小雨,萧玉宸直到太阳落山后才来找安康公主,这已经很不正常了。而后来,就算萧玉宸始终陪着安康公主笑着乐着,陈初兰也瞧得出来,他笑闹得有些勉强。陈初兰垂下眉眼,心想:“与如意无关,是因为阿娣吧!”
自那日后,阿娣便再也没有在萧玉宸跟前伺候了。安康公主本就不在意阿娣,对于阿娣被换成了才十二岁的红雀,她并没有多做它想。倒是陈嬷嬷特地去问了一下,竟得知阿娣病了。陈嬷嬷亲自去看望阿娣,回来后对陈初兰叹息说:“阿娣也是怪可怜的。心里抑郁,茶饭不思,就病倒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惹得殿下生气。只能揣测可能是因为她没看好如意的缘故。唉!你说,有谁能够想得到如意会做出那种事,再说了,殿下从没说要她看着如意呀?”陈初兰对于陈嬷嬷的话不做任何评论,却是她心中自语:“怎会是因为她没看好如意的缘故?该是……萧玉宸怀疑了阿娣吧!”
既然她都能够想到这件事可能是阿娣做的,萧玉宸又如何想不到?
其实只要认真一想,便会明白,如意那么迫切想要靠近萧玉宸,却又如何会主动请缨去到安康公主跟前伺候?而偏偏是阿娣跑来同萧玉宸说起这个的。
萧玉宸怀疑了阿娣,但没有证据。而且只是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