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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极为陈旧的画像。
画像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探过头来,左右张望。他肤色黝黑,尖尖长耳垂落下来,眼瞳深蓝。仿佛看不太清楚似的,他眯着眼,向密室内看去,被阿特曼和森兰注视的目光吓了一跳,差点又缩回去,胆子很小的样子。
“那个之前在课桌上刻下谜题的,是你们吗?”
他怯怯询问道。
“是的是的,都一天了总算有人找来!”
阿特曼热情应道,拉过脸色有些难看的森兰,好奇看向那暗精灵。
“我叫阿特曼,他是森兰。你叫什么名字啊。”
森兰犀利挑剔的目光如同利刃般狠狠扎在暗精灵身上,只可惜这个种族全是近视眼,即使看人就是两个模糊色块,再锐利的目光也完全没有杀伤力。
“我叫梅菲特。”
暗精灵害羞的笑了笑,期期艾艾道:
“以后我能跟你们一起玩吗。”
“当然!”
“哼。”
**
“森兰,药剂好难哦,我不想学。”
阿特曼哀叹的把书啪地合上,放弃似的躺倒在草地里,滚来滚去。草屑沾到了他的发丝上,他不在意,一直滚到森兰的身边。玫瑰金发男孩正绷着脸看书,鹅毛笔在羊皮纸写下一串串赏心悦目的字迹。森兰认认真真看书,阿特曼认认真真看森兰,欣赏自己好友学识渊博的同时也悄悄欣赏着那幅好样貌。
十岁的少年相比之前长开了些,俊朗矜贵,雌雄莫辨的漂亮。就好像从史诗图画中绘制的天使,现在星院里已经有女孩给森兰递情书了。
可能是阿特曼的目光太过炽热,森兰嘴角抿的越来越紧,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
“怎么,难道伟大的命运之子也有不会的东西?”
“又不是我想当的。”
阿特曼小声嘟囔道,却不知怎的刺激到了森兰。他噌地站起身,绷着脸卷着自己的羊皮纸大步走开。阿特曼忙两步追上去,茫然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疑惑追问道:
“阿森,你怎么了?”
“不要这么叫我!”
森兰嘴角紧抿,灰眸锐利,那些刻薄的言语不知怎的就从他嘴里蹿了出来:
“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亲热!”
话出口的瞬间森兰就后悔了,但最昂贵的药剂也不能逆转时间。
“森兰海尔第!”
阿特曼从来没用过这种声音说话,严厉又愤怒,好像在质问敌人似的。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森兰手瞬间攥紧,竭尽全力才绷住脸上的冷漠与不在乎。他听到自己冰冷疏离道:
“我怎么回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大步离去。背后再也没有人追过来,也没有了那些一直都热情洋溢的棕发男孩。
他们在冷战。
从认识到现在,第一次冷战。在课堂上,从来都形影不离的两人分开,一人坐在最前面,一人坐在最后,没说过一句话。午餐也不再一起,即使见面也是擦肩而过,仿佛是陌生人。那间密室森兰再也没去过,只是孤僻往返于寝室与药剂室之间。
阿特曼有很多朋友,他跟谁都聊得来。
这件事森兰早就知道,冷战似乎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无论是在课堂还是课后,他即使再不想关注也总能看到棕发男孩被一群人包围着,热烈快乐的讨论着什么。他站在人群中央,侃侃而谈,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魅力,吸引人不由自主的聚拢在他的身边,听从他的命令。
而森兰就不同,即使他是贵族典范,成绩最为优秀的,家室显赫,但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那贵族的做派以及疏离礼貌的话语将他与其他人隔离开来。来奥兰纳上学的通常是战争中失去全部亲人的孤儿,向他这样的贵族绝对是凤毛麟角。阶级无论在那里都存在。他没有任何朋友,也不屑和那些傻兮兮天真流鼻涕的小孩玩在一起。
家族严苛的教育让他习惯只与精英交往,全神贯注于学习与提升实力。从来到奥兰纳到现在,只有阿特曼敲碎了那层冰壳,亲亲热热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走后,那些温度似乎也一并被带走了。
他是命运之子。
森兰有些茫然的想,这个消息在上个月的时候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奥兰纳,从此以后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曾经别人都说阿特曼是森兰的小跟班,走了龙屎运才能跟在贵族大人身边。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反过劲儿来,那些人一个个的又开始说果然贵族的眼光就是不一样,一早就跟伟大的命运之子打好了关系。能成为他最信赖的朋友,那个森兰绝对是幸运女神的私生子!
他才不是什么命运女神的私生子。
森兰想要严厉反驳。
刚见到这个棕发小孩的时候他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得体的衣服,除了实力还凑活,几乎没一样比得上他!如果不是他先黏上了,自己怎么可能跟他交朋友呢!
然而导师们也开始转变态度,他们更喜欢叫阿特曼起来答题,更喜欢让他来讲解自己的思路。每次都给他布置额外的昨夜,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与欣慰,几乎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些待遇以前都是森兰的。但他不在乎,他感情本来就淡漠,离开奥兰纳,这些当导师的星徒与同学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为什么要在意陌生人的目光。
只是当一天晚上,他回城堡向爷爷汇报学习进度。汇报完后老人一如反常没有让他回去休息,他的拄着拐杖,注视着窗外漆黑天幕,目光有些落寞。
“森兰。”
他听到爷爷开口,声音中带了叹息。
“不得不说,图兰索那老家伙收了个好学徒。”
“你以后要多跟阿特曼相处,记得”
咔。
他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过往的骄傲与自信轰然崩塌碎裂,露出**又遍体鳞伤的自我。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老人,疯狂的想要质疑,嘴唇颤抖。然而最后,他说:
“好。”
这天后,他一如往常的回到奥兰纳。仍旧过着和曾经没什么两样的日子。和阿特曼形影不离,打闹,玩笑,学习,调侃。但是森兰知道,有黑色荆棘扎根在自己心脏深处,不断蔓延,生长出带毒的尖刺。
荆棘的名字,叫做嫉妒。
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的森兰,终于体会到了嫉妒的感觉。他竭尽全力,用大量的时间来看书,学习,研究,将一切都做到最好,但却什么都不能改变。无论是爷爷还是其他人,他们都只能看到命运之子。看到那个棕发的小个子。和阿特曼的相处让他感到疲惫,再不复之前的轻松惬意。
忽然有一天,森兰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变成了漆黑的怪物,浑身散发着剧毒与恶臭。他的心脏完全被荆棘寄生缠绕,血都出来了。恍然间他觉察到,内心的毒疮不知何时开始溃烂流脓,在忙碌的追逐中他不知不觉间开始失去自我,庸庸碌碌,为了他人的目光而活,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这样下去不行。”
他在心里严肃告诫自己。
“这样下去不行。”
阿特曼没有错,成为命运之子也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出问题的是他自己。
森兰心知肚明,但仍旧忍不住,在和阿特曼相处时露出了那漆黑骇人的锐刺。他太过分了,可能阿特曼不会再原谅。分开一段时间,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但是森兰不能忍受,自己造成的错误却逃避补偿。
他现在还是不能正面面对阿特曼,生怕那还没有完全消解下来的刻薄再次发作。想到那人糟糕的药剂成绩,森兰开始挤出时间,在忙碌的学习中编写了一本书。里面详细讲解了各种炼制药剂的手法,从简单到复杂,附录上记录了无数他研制出的药方。
这些价值连城的配方就这样被简简单单的写进了一本书中,森兰精益求精,改了又改,将那本书从一指厚增添到了两指。编书时他全神贯注,不知不觉心态竟然逐渐平和了下来,他很久没有再关注别人落到阿特曼身上的目光了,甚至连棕发男孩都很少再想起,那些嫉妒与黑暗似乎开始消退,他在变得正常。
只是偶尔会产生莫名的孤独感,全被森兰刻意忽视压了下来。忽然有一天,阿特曼被图兰索带了出去,似乎要有什么重大的任务。他离开那天几乎整个奥兰纳都去送行了,森兰也去了,远远站在最后。他看着阿特曼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即使连图兰索几番催促也仍旧扭着头不肯离开。
他在寻找自己。
森兰意识到,压抑的感情几乎喷涌而出,但想起自己还没有编完的那本书,他即将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等他回来吧。
森兰想到,看着阿特曼最后被等的不耐烦的图兰索抽了下头,训斥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等他回来,自己就道歉好了。
可他没有想到,阿特曼差点就回不来了。
当听到前线传来图兰索大师牺牲,命运之子消失下落不明的消息后,森兰如同五雷轰顶。一夜辗转反侧,他给爷爷留了封长信,偷偷进来家族宝库,把自己从头武装到牙齿,最后拿走了家藏宝库中的永恒虚种,收拾行囊奔赴前线。
战争远比想象中残忍可怕,即使森兰生性谨慎多疑,毕竟年龄尚小,几次三番陷入绝境濒临死亡,再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和整洁,他硬生生靠着那些价值千金的炼金器以及药剂撑了下来,当他在深渊中找到阿特曼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棕发少年几乎全身都被烧伤,胸膛起伏微弱,只剩下一口气。
周围是蠢蠢欲动的魔兽,护着他的炼金防具已经脆弱的只剩下半透明的膜,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要完全消失。精疲力尽的森兰忍不住后怕,他连滚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