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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薇只是沉默。
她现在越来越习惯沉默,一言不发的时候,整个人板着脸,不用思考其他。
卫苒哭的越发伤心,她抹着泪,犟道:“我想要弹钢琴!”见卫薇还是不说话,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她开始胡乱蹬着腿,乱发脾气:“我就是要这个钢琴!我就是要!这个钢琴是我的!”
“已经不是了。”卫薇不得不残忍的告诉她。
卫苒一怔,喃喃说道:“可是我想弹钢琴啊……”
卫薇顿了顿,侧过身,倚着墙边,怔怔望着窗外的落日。她说:“那你现在弹吧。”
卫苒用力擦了擦泪,端端正正的坐在钢琴前面,身体挺得直直的,又郑重搁上双手。
流水一样的琴声飘过来,飘在这个空荡而不幸的别墅里,飘入每个人的耳中,飘进即将消散的薄暮之中,化作最最怅惋的哀歌。
在跟过去道别,又在向未来妥协。
……
新的家一团糟糕,樊云珍勉强收拾了一会儿,又不免唉声叹气。卫苒坐在床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是止不住的惊恐。
卫薇从自己公寓过来,一道来的,还有下晚自习的付嘉,抱了好几床被子。
见到付嘉,樊云珍不由一愣。
付嘉喊了声“阿姨”,将被子放到下铺床上,又转头问卫薇:“吃晚饭了么?”
卫薇摇头,樊云珍也跟着摇了摇头。
付嘉说:“弄堂里面有家馄饨铺,要不要去?”
卫薇点头,樊云珍也跟着点了点头。
付嘉看了她一眼,樊云珍讪讪的,连忙说:“我就不去了,薇薇,记得帮我们带一份回来。”
卫薇跟着付嘉去吃小馄饨。
那汤里面放了紫菜和虾米,很鲜,一口喝下去,整个人身体都暖和起来,卫薇板了一天、都忘了笑的脸,终于舒缓过来。
付嘉把今天的笔记和作业递给她,又问:“明天回学校吗?过段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
卫薇摇头:“我得去趟律师事务所。这几天我阿姨去过几个,都不愿意接我爸的案子,所以……我想亲自过去跑一趟。”
付嘉垂眸,无比抱歉。
他什么都帮不了她,付嘉只觉得无力。
“付嘉,别这样。”卫薇努力的说,“我落下好多课,还等你给我补呢。”又笑嘻嘻的对他开玩笑说:“班长,你现在一定要好好上学,我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付嘉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卫薇的脑袋。
那发丝微凉,让他心安。
付嘉回到家,他的母亲还没休息,正在缝纫机前赶制一个客人的窗帘。
听到开门的声音,付母头也没抬,只是叮嘱说:“小嘉,以后离那家人远一点。”
付嘉略略一尴尬,就有些负气的问:“为什么?”
付母这才抬起头,神情严肃许多。她说:“小嘉,他们家是犯了事的,就是个无底洞!撇关系都来不及呢,你自己反而往上撞!如果不是他家出事,那姓卫的姑娘会赖上你?咱们家可没钱啊……”
这话说的太难听,“妈!”付嘉急促打断她,又极力辩解:“卫薇不是这样的。”
付母懒得再接话,只专心对付手里的布料。
付嘉怔怔看着灰色的地面。
那种深深的无力又从心底钻出来,捆缚住他的四肢,扼住他的咽喉,让他真的好无能为力。
……
卫薇这两天跑了好几个律师事务所。
一听是卫岱山的案子,对方无一例外直接拒绝,连一丝考虑都不给,残忍极了。
卫薇知道要请好的律师必须花很多钱,她甚至动用了卫岱山给自己偷存的那笔基金,可是,卫薇万万没有料到,这笔钱竟然根本花不出去……
她捧着钱去求别人,都没有人愿意搭理她!
卫薇好挫败。
站在繁华的街头,身后高楼林立,她只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怕。
卫薇裹紧了衣服,空洞而无望的对着前方,她就这么看到了陆崇文。
准确的说,是陆崇文的车。
十字街头的对面,他在等红绿灯。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她……
卫薇低下头,往旁边的梧桐树那儿躲了躲。
她不想见到这人,她讨厌他,如今,更是怕他。因为陆崇文的存在会时时提醒着卫薇,她有多渺小,有多无力。
很快,红绿灯变了颜色,静止的车流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那车速度极快,经过街头,隐隐约约的,仿佛鼓噪起一阵风。卫薇头垂的越发低,只定定望着脚下的梧桐枯叶。
有一瞬,她好像连呼吸都忘了……
后视镜里,卫薇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陆崇文淡淡看了一眼,又别开视线。
窗外正前方是无尽萧索的冬日,天阴沉的厉害,全是大团大团的乌云,恐怕要下雪了。他忽然有些心烦,油门一踩,开得越发快了,跟逃似的。
晚上有个饭局,人没来齐,陆崇文懒洋洋坐在角落里抽烟,眉眼间有些倦意。
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周身气场压得偏低,还真没几个人愿意上去触霉头。
沙发另一边有几个人在聊卫岱山的事,七嘴八舌的,无一例外全是看好戏,格外聒噪。
陆崇文嫌他们烦,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
有人在说:“卫岱山女儿今天还来我们律师行呢。听说她已经碰了好几个壁了。一准就输的案子,谁愿意接啊?再说了,也没人敢接啊……”
话里话外不胜嘲讽。
陆崇文微微一怔,他缓缓抬起脸。
他坐在幽暗的角落里,指间还夹着烟。那烟灰积了好久,衬得猩红的一点烟头也暗了许多。他身上没什么光,暗沉沉的,只有一道冷冽的剪影。
弹了弹烟灰,陆崇文淡淡的笑,他说:“别为难人家小姑娘啊。”
声音懒懒的,和他的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第十七章 【补齐】()
卫薇没想到第二天会有律师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个律师姓张名岩,在业界颇有名气,她昨天去事务所想见都没见上呢。
电话里张律师很客气,问卫岱山的案子有没有人接。卫薇当然说没有。那边很爽快,直接约下时间地点,邀卫薇见面详谈。
挂掉电话,卫薇还是晕乎乎的。
她昨天还无路可走,今天居然柳暗花明,这感觉就像……天上砸下个大馅儿饼,而且是直接砸在她脑门上,好晕。
卫薇去见张律师。
其实到了今天,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之下,卫薇对卫岱山的案子已经没抱多少希望,可这个张律师很厉害,在业界雷厉风行,所以她心底总是隐隐期盼的。
就像人行走在无限黑暗之中,总想要试图拢住一团火光,哪怕微弱,也能支撑自己继续前行。
可惜,这次见面结果如卫薇一直担心的那样,并不好。
她那么点期盼快要被掐灭了。
张律师虽然没有直接说,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还是让卫薇止不住的心惊。
纵然坐在晒满暖阳的窗边,她依然遍体生寒。
卫薇心底那团拢住的火苗在簌簌寒风中飘来飘去,只差有人再来吹一口气,就真的熄了……
大约是看出她的紧张和焦虑,张律师依然往好的一方面宽慰:“卫小姐,明天我会去跟你父亲再谈一次,有什么结果再来跟你沟通。”
卫薇迟钝的点点头,又客气道了声谢。
“卫小姐别客气,既然接受你的委托,我就会负责到底。”张律师十分专业。
卫薇神思恍恍惚惚的,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要问律师费。谁知她刚问出口,对面的张律师就忍俊不禁,笑了。
卫薇只觉莫名其妙。
而男人眼底的那份笑意更是说不清道不明,藏着许多东西,实在让她费解,卫薇不由尴尬而窘迫。
“张律师,怎么了?”她问。
张律师敛起笑意,随口说了一句:“律师费的事,卫小姐可以跟我的秘书谈。”
卫薇脸稍稍一红。她想,这些大律师应该是真的很忙,哪儿有空理会钱的事?她问得太过冒昧了。
卫薇准备了不少的钱,可出乎意料的,张律师秘书报的费用并不高,甚至可以说相当便宜。
卫薇愣了一愣,倒不大好意思,她好奇道:“怎么这么便宜?”
秘书微笑着解释:“卫小姐,因为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我们事务所之所以接下来,完全是考虑知名度的因素,而鉴于卫小姐目前的情况,我们就准备收这么多,算是对于未成年委托人的资助。”
这些话好像是没有错。
可卫薇还是有些晕,只觉得砸在自己脑门上的这个馅儿饼未免太大了!
她莫名生出轻微的不真实感,仿佛正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有些发虚。
卫薇又道了谢,这才离开律师行,忐忑不安的回家等消息。
后面的办公室里,张岩看着卫薇离开,转身给王清予打了个电话。
王清予大概是昨晚酒喝多了还没睡醒呢,这会儿“喂”了一句,声音有点迷糊。
“昨晚他没生气吧?”张岩问。
“谁啊?”王清予脑袋疼,完全不知道张岩在说什么。
张岩恨不得跳进电话里掐他,“陆崇文啊。”他着急的说。
王清予眼睛眨了眨,终于想起来了。
他笑道:“他生什么气啊?那丫头跟他就没丁点关系,你别乱猜就好。”
挂了这个电话,王清予连忙给陆崇文打过去,结果那边直接摁了!
“卧槽!”王清予骂了一句,又给林思琪打电话。
林思琪一向极有职业涵养:“王先生,你好。”
“陆崇文呢?”王清予急吼吼的问。
林思琪回道:“陆董在开会。”
“帮我约他晚上吃饭。”王清予说完,又重重补充一句,“急事啊。”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