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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元宝,女军医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看了沈叠箩一眼,抿唇又道,“……我姐姐她叫云烟。”
沈叠箩微微一笑:“我叫沈叠箩,你就叫我沈姐姐吧。这是董双,叫他董哥哥就好了。”
元宝因为他姐姐之前的遭遇,对男子都有着天然的戒备心,所以,即便沈叠箩表明了董双的身份,元宝依旧对董双很是戒备,不肯亲近,董双了解元宝的心思,也不刻意去靠近他,只是望着他和善一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董双心里很明白,他要想取得元宝的信任,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元宝,走吧,我们进去看你姐姐。”
营妓云烟的情况比沈叠箩想象得要严重得多,就像元宝说得那样,云烟真的是快死了。
云烟有很严重的妇/科病,下身已经溃烂,再加上长期卧床没人照顾,身上的褥疮也非常的严重,有些褥疮年深日久,甚至还能从腐肉之中看见骨头。
而且,因为云烟的特殊身份,她的身上还有粗/暴行/房留下来的各种伤痕,大大小小的新伤叠旧伤,最新的伤痕据沈叠箩估计,应该是三天以前的。
看见云烟这个样子,沈叠箩又愤怒又心痛又心酸。
云烟命数将尽,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了。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姐姐,我姐姐还有救吗?”
沈叠箩望着元宝那眼巴巴的眼神,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她才抿唇道:“董双,把医药箱拿给我,你跟我一起,给云烟姑娘处理伤口。”
董双没说别的,点点头,将医药箱拿过来递给沈叠箩,然后两个人洗净了手,就预备来给云烟处理伤口。
云烟虽然奄奄一息,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不过因为人病得厉害,所以不怎么开口说话,方才元宝给她介绍沈叠箩和董双时,她也只是虚弱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看见沈叠箩和董双要来给她处理伤口,她挣扎着坐起来,不肯让沈叠箩和董双动手:“沈大人,请你等一下……贱妾有几句话想跟元宝说。”
沈叠箩抿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云烟幽寂的眸光闪过一点光亮,费劲力气招手叫元宝过来说话。
元宝看自己的姐姐这样,眼泪又涌出了眼眶,却被他自己狠狠用手抹去:“姐姐……”
话未说完,他已是泣不成声。
云烟倒是没有哭,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她想抬手给元宝拭泪,可终究没有力气做到,只能叹息一声,用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跟元宝说话。
“……元宝,姐姐早就告诉过你,姐姐这病是好不了了,你不要心存希望,不要觉得姐姐的病能好。你往后就只有一个人了,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姐姐不要你报仇,也不要怨怪任何人,这是姐姐的命,是咱们家的命……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姐姐只求你好好活着,活下去……”
这些话,云烟在病中跟元宝说了无数遍了,但她又说了一遍,她又预感,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姐姐死!”
亲人离世,元宝自然痛楚,反应极大,哭声都压抑不住了,让一旁听到的董双和沈叠箩都心酸起来。
云烟叹息:“……这是命,由不得你做主啊……”
云烟顿了顿,缓缓转眸看向沈叠箩,“沈大人,贱妾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大人说……不知是否可行?”
沈叠箩抿唇,转头看向董双:“你把元宝带出去吧,我在这里跟云烟姑娘说话。”
董双依言将元宝带出去了,元宝哭得厉害,此时也不计较董双是男子了,只管扑在他怀里哭。
哭声渐远,云烟泪盈于睫,望着沈叠箩道:“沈大人,不必费心为贱妾处理伤口了。贱妾自知命不久远,再处理伤口又有什么用呢……何况,贱妾这身子脏都脏了,再怎么样,都是弄不干净的。”
“云烟姑娘,在我面前,不必口称贱妾,你不低/贱,更不是谁的妾,你自称我就好了,你也不用叫我沈大人,你比我年长,唤我一声妹妹就好了,我跟别人不同,我没那么多的规矩。”
沈叠箩在床榻边坐下,她握着云烟的手,眸光清亮道:“云烟姑娘,你的身子不脏,脏的是那些男人的心。就算你自知命不久远,那就更该处理一下伤口了,这离世的时候,总该干干净净的去,不是么?云烟,你是个好姑娘,不好的,是这世道。”
沈叠箩的话,让云烟眸光一颤,她本就模样不差,此时美眸蒙上一层暮霭,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沈姑娘,元宝把你在高台上说的那些话都告诉我了……你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我想单独跟姑娘说话,是想单独跟你说一声谢谢的。多谢你为我这样的人说话。”
沈叠箩心里发酸:“……可是,我却救不了你。我当不起你的一声谢。”
看见云烟这样,即便是素昧平生的人,但同为女人,沈叠箩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本章完结…
134本王等得好心急()
云烟叹道:“沈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这都是我的命,我认了。而且,我是真心想要谢谢姑娘的。我家自从获罪后,我就被强行没入官奴营妓,这些年里,听过无数污言秽语,受过无数人的欺凌,从没有人说过姑娘这样的话。姑娘的话,是这污浊世间唯一的一道亮光,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因为我终于看到,这世上还是有光明的……”
云烟话说得多了些,力气用尽,喘息了好一会儿,方才有力气再开口道:“……只是,我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元宝了……我死后,元宝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亲人了……我不敢求沈姑娘收留元宝,只求沈姑娘在有余力的时候,能够照拂一下元宝,让他不至于活不下去……”
“云烟姑娘,你本就虚弱,不要说这么多的话了,多保存一吓体力吧,”
沈叠箩抿唇道,“你也不要担心元宝,我余力尚多,可以将他带在身边,护他周全。我会把他带回金陵城中去的,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人欺辱了他。你放心,他将来,一定会比所有人都活得好。”
云烟大喜,因为高兴,病态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了不太正常的嫣红,她激动得向沈叠箩道谢:“沈姑娘,谢谢你!我真的很谢谢你!你对我们家有大恩,你真的是个好人啊!”
说着说着,云烟泣不成声,哭声哽咽,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叠箩轻柔给云烟擦泪,眸光清澈透亮:“我在高台之上所说的话,是我自己的肺腑之言。不瞒云烟姑娘,我心里的想法确实和大秦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别人我不能说,也不方便说。但是云烟姑娘,我可以告诉你,总有一日,我会废除军中营妓制度,把所有像你这样的女子解救出来,让她们自由自由的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做自己喜欢并且愿意做的事情,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不会再被任何人摆布,也不用再伺候任何人!”
沈叠箩微微抿唇,沉声道,“大秦军队和朝中,弊政太多,不公平的制度也太多,我心中有宏愿,我都是想要一一剪除改正的。但,这是个长期的过程,以我目前的能力,尚且做不到。我只好慢慢来了。但在我余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我始终可惜没能把你救回来。”
沈叠箩心里对云烟还是很同情的,只是天命难违,云烟寿数将尽,她知道,云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只怕是拖不过今天了,所以,即便是灵丹妙药,也救不回云烟的性命了。
她心中的这些想法,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
她原本是想,在自己羽翼长成之前,是不会将这些话宣之于口的。可是看见云烟这样,她心中触动,便忍不住都说了出来,一是抒发自己心中郁结,二也是为了安慰云烟的意思。
云烟听了沈叠箩的话,望着沈叠箩的眸中,油然生起一抹敬意,她喟叹道:“沈姑娘当真不是寻常人。可这些话,姑娘日后莫要再对人说了,这是大逆不道的话。我知姑娘心意,可不是人人都能知姑娘心意的啊……”
云烟话未说完,就猛烈的喘息起来,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她似有未尽之语,但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在继续说下去了。
见她如此,沈叠箩眸中闪过点点怜惜,沈叠箩心里明白,云烟这个样子,应该是不过去了。
她松口云烟的手,轻声道:“云烟姑娘,我去帮你把元宝叫进来,你们姐弟两个再说说话吧。”
沈叠箩言罢,就出了营帐,将元宝唤了进去,她却不曾再入营帐,而是站在外头,她其实是想把最后的时间单独留给姐弟两个,沈叠箩默默望天,这大概是他们姐弟最后的相处时光了吧。
董双默默走到她身边,静立片刻后,才开口道:“元宝是个可怜的孩子。云烟姑娘去后,他在这个世上,就是真正的一个人了。他还这么小,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过啊。”
看见元宝,董双就想到了自己。他在这世上也没有亲人了,也是真正的一个人。
不过,他失去亲人的年纪,比元宝还要小,那时候他才三四岁而已。这种孤苦一人过日子的感觉,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在世情中锻炼出来的一颗冷硬的心,在看见元宝时,被触动了旧日往事。
董双可怜元宝,也心疼元宝。这孩子往后的人生,该怎么过呢?
沈叠箩转眸看了董双一眼,而后远眺营帐外的山色云光,浅声道:“我已经跟云烟姑娘说过了,待她去后,我会把元宝带回沈山居,以后,这孩子就跟着我了。但凡我在一日,必会护他周全的。”
董双眸光一震,赫然看向沈叠箩:“沈监理,你可知元宝是何身份吗?”
“营妓官奴一般都是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