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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显忙躬身作了个揖,“是在下唐突,只是此话甚为要紧,还请姐姐代为通传。”
玉娘板着脸道:“郑公子,麻烦您让一下,我们急着赶路。”口气有些重。
郑德显脸上却无半丝不耐,笑容温和明净,“那说给姐姐听也是一样。”靠前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说罢解下身上的玉佩往玉娘手里塞。
玉娘脸涨得通红,奋力一推,郑德显不防备,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趁此机会玉娘急匆匆地跳上车,对车夫喊了句,“别管那人,快走!”
马车复又前行。
玉娘拍拍胸口舒了口气,骂道:“可惜生得人模狗样的,却包着一肚子坏水。他说”征询般看着宋青葙。
宋青葙微笑,“说吧,没外人。”
“他说,这辈子非姑娘不娶,让姑娘等着他,还非得给我件信物,我没要。”玉娘喘着粗气,显然心中甚是不忿,“光天化日让姑娘下车说话,置姑娘声名于何地?”
秀橘怯怯地开口:“郑公子要来求娶姑娘,不是好事吗?”
玉娘“嗤”道:“真要求娶就该堂堂正正地请了媒人来求,偷偷摸摸地算什么?我最恨那些”许是想到自己,未出口的下半句话终是咽了回去。
秋绫冷冷地斜了玉娘一眼,看向宋青葙,“就是真的三聘六礼地求,姑娘也不能嫁。”
碧桃与秀橘满脸疑惑。
宋青葙却是笑了笑,“我没打算嫁。”又解释道,“不是不打算嫁人,万一有了合眼的自然要嫁,只是不会嫁到郑家。”
秀橘不解地问:“姑娘准备了好几年,怎么又不嫁了?”
秋绫看着她们一个个懵懂的样子,耐心解释,“姑娘以前打听郑家人的喜好是为以后嫁过去立足,现在郑家已退亲,摆明了顺义伯或者郑夫人不愿结这门亲。郑公子私下说这种话,定然打了跟长辈闹腾的主意,即便真闹成了,顺义伯跟郑夫人心里也憋着闷气,儿子是自己亲生的,自然当没事一般就过去了,可是媳妇呢?等进了门有的是好看。”
秀橘恍然地“哦”了声。
宋青葙抬眸看了眼秋绫,笑了笑。
秋绫笑道:“当年为了秋绮她们两个,二奶奶没少下功夫二奶奶还说,结亲最好是门当户对,否则人家送鸡鸭你只能送把葱,才真叫要命。”
呵,母亲竟想得如此通透。
如此看来,她以前听到的传言是真的,母亲并不情愿与郑家结亲。
不知道母亲可曾打算过,她应该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宋青葙热切地望着秋绫,盼望着再从她口中知道一点关于母亲的事情。
秋绫温和地笑,正要开口,却听到车外马蹄声急,像是有人追赶上来。
玉娘先变了脸色,“会不会是郑公子不死心?”
车内刹时安静下来,碧桃掀了帘子往后看,“不是,有好几个人。”
马蹄急切而狂乱,渐行渐近。
第13章 无妄之灾()
有人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挡爷的路,活腻歪了?”伴随着皮鞭的破空声,马车晃了两晃,歪着停在马路牙子上。
秀橘在最外面,差点被摔出去,吓得脸色青紫,抓住座椅的手因用力而指尖泛着微白。
有闷哼声传来,车夫似乎被踢了一脚,哀求道:“小的急着赶路,没留神后面,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
先前说话那人叱道:“赶着去奔丧啊,成心惹爷不痛快。”骂咧咧地走近前,敲了敲车窗,“哟,里面好几个女子,看着挺水灵。”
宋青葙本能地望过去,正对上一双邪气的眼,那目光盯着她就好像盯着案板上的肉一般,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
宋青葙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秋绫迅速地拉正因马车晃动而歪斜的窗帘。
另有一男子道:“丁二爷,这可是良家女子。”
那丁二爷“嘿嘿”奸笑着,“爷就喜欢玩良家子,越刚烈的越带劲,兄弟还不知道吧,那些表面正经的不行的娘们在床上比翠花胡同的婊子叫得还骚。”说着,绕至车前。
门帘晃晃荡荡,车内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秋绫自怀里掏出把剪刀,握在手里,只等丁二爷掀开门帘就戳过去。
恰此时外面有人道:“真是巧,在这里遇见了哥哥们,几位要出城?”声音清朗是郑德显。
有人答道:“秦镇死了老婆,听说今儿出殡,我们等在这儿教训他一顿给丁二爷出出气。”
郑德显奇道:“又死了,多会的事?”
丁二爷笑道:“前天夜里,听说爽大发了一口气没上来,啧啧,秦镇那狗娘养的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郑德显又问:“才一天就忙着发丧?”
另有人接茬道:“他怕在家搁久了,娘们来索命。”
丁二爷笑得幸灾乐祸,“四个,死了四个老婆了,活该他就是断子绝孙的命,还敢抢爷的人。”
郑德显赔笑道:“哥哥们在这干等也不是法子,不如小弟做东到那边茶楼坐坐阿福、阿贵,你们长点眼色,看着清平侯府的人过来赶紧去报个信。”后半句显然是对跟随的小厮说的。
就听见一行人说笑着离去。
宋青葙这才舒出一口气,直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中衣已然湿透。
秀橘她们下车帮车夫将马车挪回正路,车夫片刻不敢耽搁,甩着马鞭就往前冲。
马车跑得极快,车身如同热锅上炒熟的豆子,忽上忽下地跳,宋青葙被颠簸得几乎要散架,腹中有酸水一阵阵往上顶。
出了正阳门就是正阳门外大街。走过两个岔口,向左拐,胡同口有棵老槐树,进去不远是座三进的宅院,碧柳正站在门前翘首以待。
秀橘先下车,回身欲扶宋青葙,没想到宋青葙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激,强压下去的恶心感被引出来,头一低,张口吐了一地,连带着帷帽裙裾都没能幸免。
碧柳忙掏出帕子擦拭,一边问:“姑娘怎么了?”
碧桃回答:“路上赶得太急。”
碧柳恨道:“昨儿我不是特特嘱咐过,姑娘坐车犯恶心,不用太赶。”
宋青葙捂着口鼻指指屋子,“进去再说。”
碧柳忙扶着宋青葙进去,好在这几日碧柳为除潮气,天天生着火,灶上尚有不少热水。
趁着宋青葙洗浴的工夫,秀橘简略地讲了讲路上的事。
碧柳骂道:“这帮杂碎,没一个好东西。要我在”话嘎然而止,她在又如何?她那点招式打不打得过那帮人还两说,再生出是非来,京都真就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不大一会,宋青葙洗浴罢,换上了干净衣衫。
碧柳将张阿全写的账目呈上去。
账目做得很细,一分一钱的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前天雇了两辆马车,花了二百文。
昨天雇了辆牛车,花了七十文。
今天雇了四辆牛车外加八个壮汉,车钱及工钱共二两银子零四百文。张阿全请他们到包子铺吃早饭,花了一两半银子。
宋青葙她们乘坐的马车,车钱是一百六十文,因车夫受了点小伤,马车也有损耗,统共给了二两银子。
宋青葙连连点头,“阿全做事越来越周全老到了。”
“也就是姑娘心宽,那么丁点大的人,就敢把成百上千的银子交给他”碧柳板着脸,可眼角眉梢却有藏不住的欢喜与自豪,又指着交给车夫的二两银子道:“阿全特地叮嘱他,若有人打听姑娘的住所,千万别告诉。”
宋青葙想起在马车里对上的那道目光,顿觉如坐针毡,沉思片刻,叮嘱了碧柳几句。
且说郑德显带着丁二爷等人一路向西,没去茶楼,到了碾儿胡同的一处酒楼。
酒楼门脸不大,却极雅致,迎面一张紫檀木长案,案上一对龙泉窑的大方瓶,瓶里供着几枝疏密斜正的松枝,周遭墙上挂满了京城士子的字画。
丁二爷四下打量番,奇道:“京城何时有了这么个清雅的地儿,我还是头一次来。”
郑德显笑:“我也没来过,还是前天听我一个朋友提起来,这里离着城门近,小厮报信方便。”
一行人在雅间坐好,便有数位青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
为首那人身姿纤细、眉目如画,声音若黄莺出谷,“这个时辰说早不晚,奴家给几位爷备点小菜,烫壶好酒,爷凑合着听支曲子可好?”
丁二爷拊掌道:“就依小娘子所说。”
不多时,酒菜齐备,乐声响起。
先是一串悠扬欢快的笛声响起,接着加入了叮叮淙淙的古琴声,间或还夹杂着清越随意的檀板,竟是出人意外的好听。
丁二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位青衣女子,脸上又是那份色迷迷的表情。
郑德显微微一笑,啜了口酒。
郑德显是特地带他们来酒楼的。
他与丁二爷认识却没什么交情,请丁二爷喝茶是为宋青葙解围,也是为自己打算。
茶可以喝,但教训秦镇他却不想掺合。
丁二爷与秦镇,都是在京都横着走的人,他哪个都惹不起。
丁二爷名丁骏,是安国公的二儿子,虽是庶子,但因其母是安国公最受宠的小妾,因此颇受安国公喜爱。
安国公曾为皇上的伴读,素来受皇上器重。
而秦家一门三兄弟,个个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狠厉角色,尤其是秦镇,行事为人全凭个人喜好,丝毫不管章法。
这种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眼角瞥见丁骏色迷心窍的丑态,郑德显殷勤地替他斟满了酒,只盼着他能多喝几杯,忘了聚众斗殴之事。
丁骏正盯着敲檀板的女子发呆,还真没想起秦镇来。
越是流连花丛胡作非为之人越爱附庸风雅,丁骏也是如此。
他平常就不待见那些满头珠翠浑身香气的所谓名妓,却对神情端庄衣着素淡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