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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葙忙吩咐碧柳去取,又对婆子说:“正有事告诉二奶奶,正月十六是我娘生辰,这几天我总是梦到她,就想住到三圣庵为我娘念一百天往生咒。差不多正月十三我就过去,二奶奶若有事,遣人到三圣庵就行。”
婆子念了声阿弥陀佛,说了几句应景的话,见碧柳取来食盒,遂告辞离去。
良木点心铺正月初八就开门纳客,摘星楼也开了门,却不营业,只见工匠进进出出,甚是忙碌。
崔旺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乐得合不拢嘴:过了半个月,大家还没忘记良木的点心,看来这铺子在演乐胡同算是立住了。
也是,演乐胡同住得都是什么人,个个口味刁钻精怪,老八件吃腻了,都想尝尝这新奇玩意儿。
亏得姑娘心思巧,有那么多出人意外的点子。就是平常吃的桂花酥、玫瑰饼,她也能翻出个新花样来。
崔旺望着正当头的大太阳,吩咐跑腿的小伙计,“把门闩上,打烊。”
小伙计屁颠颠地跑过去,正要掩门,外面闯进一个高大的男子,粗噶地说:“来八套磕花饽饽。”
崔旺笑着自柜台后面转出来,“不好意思,客官,磕花饽饽卖完了,明个请早。”
秦镇扫了眼空无一物的案面,皱着眉头掷出块碎银,“明儿给我留着,这是定钱,还有,每天给我留八套磕花饽饽。”
崔旺接过银子,点头哈腰地问:“爷府上哪里,要不每天让伙计送去?”
秦镇冷冷地说:“不用,我自己来取。”
小伙计擦擦额头的汗,“不知是哪家的爷们,气势真吓人。”
崔旺眯缝着小眼睛摇头,“管是哪家的,小心伺候着就是。称称这银子有几分,好给这爷记上账。”
小伙计取来戥子称了称,“差四分整一两。”
崔旺拨拉会算盘珠子,“三个月用不完。”
小伙计咂舌,“三个月天天吃磕花饽饽,多好吃的东西也得吃腻了。”
崔旺一瞪眼,“管他腻不腻,他付了银子,咱们就得把东西给他留着。他不吃,喂猪喂鸡也由得了他。”
小伙计撇撇嘴,把门关上了。
一晃到了腊月十二,宋青葙坐着马车往三圣庵送了趟东西,把碧桃留在了那里。
夜里,千玉偷偷到了扁担胡同
第29章 英雄救美()
摇曳的烛光,将长案前千玉的身影投射到墙上,影子随着身形的晃动忽大忽小忽长忽短。
千玉放下纸笔,对着屏风道:“姑娘不出来看看?”
宋青葙犹豫会,整整衣裙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对上千玉的刹那,她有片刻失神。面前之人不是一般的好看,眉眼精致如美玉,双眸璀璨若星辰,不曾修饰便如许耀目,倘或扮上妆容宋青葙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比女人还女人。
千玉也有些吃惊。
他自然知道宋三姑娘是尚未出阁的年轻女子,这几次接触,只闻声音不见人,他一直以为宋姑娘会是那种眼眸犀利神情淡定的坚强女子,没想到她神情温婉,眼神清澈,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动人,看上去比想象中的小很多,就像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女孩。
父母双亡、名节被毁、被逐出族这一道道坎儿,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千玉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怜惜,指着画好的图,柔声道:“这是正门,开在演乐胡同,往里走有七八处小院。这里是个极小的湖,戏台就搭在湖心,正对着湖心单独围出来这块,搭了许多棚子,专供贵人使用。对岸也有处棚子,专门接待女宾”
宋青葙默默记在心里,片刻道:“我明天想去看看。”
千玉指着一处地方,笑道:“散客都在此处,不管远近,也不管吃不吃喝,只要进门每人十两银子。姑娘想去,可得赶早,席位是有数的。”顿了顿,欲言又止般,“姑娘打扮得鲜艳点,别太素净。”
宋青葙闻言,微微一笑。
摘星楼被誉为京都第一楼,果然名不虚传,进门之后,石子铺就的甬道两旁尽是苍松翠柏,苍翠的绿色中偶有一角灰色的屋檐飞出,古朴拙致。
沿着石子路走了没多远,宋青葙看到了湖心的戏台,时候还早,戏台上没什么人走动,却有丝竹声细细飘来。
因隔着湖面,乐声似带了水汽般,分外飘渺动听。
宋青葙驻足听了会,掀起帷帽看向正对湖面的贵宾台子,上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十几人,都在偏远处,正中的隔间都还空着。
碧柳指着西北角一处青砖小院低声道:“那边应该就是丁二常待之处。”
宋青葙估量下距离,又看看女宾所在的看台,道:“四处走走,找好退路要紧。”
两人貌似悠闲地四处转悠,隔不多远,就看到仆从模样的人守在路边。仆从见到她们并不多话,只恭谨地退后两步,容她们通过。
碧柳满面愁容,板着指头数,“这一路行来已见到十二个仆役,每岔路口站着一人,那些小院门口守着两个,里面说不定还有人伺候。真刀真枪地动手不容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更难。”斜眼看了眼宋青葙,要是姑娘非得亲自来,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宋青葙不动声色地绕到一棵古松后面,粗大的松枝正斜在墙头,“上去看看,外面是哪里?”
碧柳三下两下爬到树上,顺着树枝攀至墙头,打量一番,“是条死胡同,僻静得很。”
宋青葙摇摇头,人迹罕至的小巷,突然走出几个人来,更是扎眼,何况还是死胡同,不妥。
继续前行,有两个丫鬟陪着位衣饰华丽的女子正从一处房舍走出来,擦肩而过时,宋青葙闻到一股浓郁的熏香味。
她眼眸一亮,这种熏香味道重,多用在茅厕遮掩臭气,想必这里是女宾所用的净房。
既是女宾所用,周围应该没什么仆役。
碧柳左右看了看,爬到墙头瞧了片刻,跳下来,“外面是停放马车的地儿,人倒是不多,有几个车夫倚在墙角打瞌睡,还有几个凑成一堆儿像是打马吊。”
宋青葙帮她拍净身上的土,到净房转了圈,带着满身熏香出来,“走,过去听会儿戏,看看德云社是不是果真像传言那么好?”
进了女宾看台,碧柳吓了一跳,眼光到处尽是打扮入时描画精致的妙龄女子,只角落里有十几人看上去还算庄重。
宋青葙坦然地摘下帷帽,露出她特地装扮过的面容黛青挑抹的柳眉,口脂晕染的红唇,额前点了梅花印,腮旁扑着胭脂红,秾艳逼人。
碧柳恍然大悟,难怪千玉特地嘱咐要打扮艳丽点,难不成这来听戏的都是那种行当的女子。
宋青葙低低解释,“德云社专门唱堂会,大户人家的女子在家就能听到,小家碧玉不舍得这十两、二十两银子,就是舍得也不见得会出来抛头露面,惟独名伶艺妓们喜欢热闹,也有人替她们出银子,所以才成群结队地来。”当然,她们也另有目的,来贺寿听戏的王孙公子多,没准能遇到一两个有缘分的。
戏过半场,宋青葙捅捅碧柳,两人悄没声地出了看台。
宋青葙再往贵宾台子瞅了两眼,正中间的绝好位置仍是空的。看来五爷并没有来,连褚永也不在。
心里隐隐有点失落,她非要亲自来,除了熟悉地形外,还想问问褚永二哥的事。
可是唉,不在也好,免得乱了心思。
宋青葙在家里忙碌了一天一夜,十四日掌灯时分,千玉又来了,神情肃穆,“姑娘真的决定了?”
宋青葙没回答,只问:“东西准备好了?”
千玉取出个纸包,低声道:“这是姑娘要的药,化在水里看不出来,也没什么怪味,就是用多了不太好。”又掏出个瓷瓶,“我们戏班子配的药,平常点媒婆痣,画假须用的,姑娘带着,万一用得着。”
碧柳接过来,塞进荷包里小心放好。
隔着屏风的绡纱,千玉看到那个娇小的婀娜的身影,突然心头一热,转至屏风后,急切道:“姑娘还是别去了,那种场合不合适”
宋青葙沉声打断他:“你只管唱你的戏,出了天大的事儿,你站在台上就找不到你头上。我这边凡事都妥当,管保万无一失记住明日过后,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
千玉深深地瞧了宋青葙一眼,决然离去。
碧柳不无担忧地说:“其实千玉去最好了,干嘛非得姑娘?”
宋青葙低声道:“千玉扯进去,千家班就扯进去。千家班的人知道戏本子的不在少数,话传出去,难免有心人会多想。如此,撇开千玉,咱们身上也利索。”
碧柳绞着手指头,既兴奋又紧张,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宋青葙坐在烛前,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头看到碧柳两眼放光,点着她道:“歇下吧,明儿早些起。”
碧柳是真睡不着,一想起明天的事情,浑身就激动得打哆嗦。从小,她只听爹讲过女镖师或者女侠客做惊天动地之事,没想到自己也要做件轰动京都的大事了。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可这激动却不能对人说,只得咬牙忍着。
元宵节,吃过早饭,宋青葙跟大表哥大表嫂道别,“我往三圣庵去,过了清明节就回来。”
大表嫂知道她去庵里祈福,不好阻拦,只温声劝道:“三月初六是你生辰,今年你十五,该行及笄礼,要不你三月三回来住几天,过了生辰再去?”
宋青葙想起去年二堂姐热闹的及笄礼,心头一黯:“过不过也不差什么,反正还早着,到时候再说。”
大表嫂闻言,顿感凄楚,及笄礼是姐妹好友聚会的日子,宋家那边已不认这个人,付家那头清一色的小子,亲戚这面指望不上。而自己在扁担胡同住了两个月了,还没见过有年纪相若的女孩子上门探访过,想必朋友也没有靠得住的。
大表嫂将酸涩压下,强作着笑容替宋青葙紧紧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