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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岸边了。”皮皮说。
“我觉得,那只玄鸟不会放过我们。”
“也是,”皮皮叹了一声,眼睛忽然湿了一湿,“毕竟我吃了他的孩子,这种心情我很理解。”
沈双成“哼”地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别太难过。”他淡淡的说,“你怎么知道贺兰觿会特别想要这个孩子?”
皮皮怔住。
“八百年中,每二十五年都会有一个沈慧颜……”沈双成凝视着她的脸,“对你来说,是一生一世,对他来说……是另一回事。”
“贺兰和我生下的孩子……会跟他一样长寿吗?”
——其实这个问题憋在皮皮的心里好久了,但她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虽然活不过百岁,她的孩子因为有天星族的血统,却有机会成为下一代的天狐。
沈双成摇了摇头:“不会,你们的孩子只有人类的寿命。”
皮皮一阵惊讶:“可是,贺兰不也是狐帝跟人类的女孩所生的吗?他已经活了八百多年了……”
“狐帝是纯种的天星族,到了贺兰这边,血统就稀释了,成了人狐混血。贺兰只有娶狐族的女子,才能生出像他自己那样长寿的子孙。”
“……”
“现在你是不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狐帝死活不让他跟沈慧颜在一起?因为他们不可能生出一位能够长久统治狐族的王子。”
第50章()
一开始; 没人记得住他的名字; 都叫他“三叔家的病孩子”。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谁都不看好他。
狼族男人死亡率高,就是因为他们痛恨一切胆小怯弱,有时候明知是傻、明知没有胜算、明知是送死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这是一个把“大话”当作“真话”的民族; 说出来了就不怕闪了舌头;不值得,也要为它掉脑袋。
狼族讨厌狐族; 不仅仅因为宿怨,更主要的是心理上憎恨。
狼族人像是古罗马将军那样讨厌计谋。对他们来说理想的战争就是约定时间、选好地点、摆好队形、一声号响、公开决斗。
他们甚至认为打仗应当像人类上班那样朝九晚五。如果到了黄昏还没结束; 两边应该偃旗息鼓生火做饭、睡上一觉明天再打。
狐族从不这样。他们像腓尼基人一样喜欢战术、崇尚以少胜多。和他们打仗就像下棋,每一步都要动脑筋; 动不动就会中埋伏。
当年狼王大战狐帝,每到平原、海边、谷地一类空旷的地方就会立即铺开方阵、上千人同时前进、浴血厮杀。
这才是他们理解中的正规战争。
可是一到峻榞; 狼王一看地形就觉得不妙,这里山势险峻、道路崎岖、树木杂『乱』、河湖众多——基本上没什么大面积的平地; 完全不是狼族的理想战场。他这才意识到需要改变打法,开始越来越倚重修鱼彬在军事上的意见。
毕竟; 修鱼彬是他的智囊,是族里最优秀的战略专家。
他用自己的智慧向修鱼证明:打架不好,学会用脑; 也一样能出人头地。
可是; 修鱼彬可以说服狼王执行他的打法; 却说服不了家里这帮带兵打仗的兄弟; 除非狼王在场; 不然根本没人听他的,以修鱼稷为最。
在外作战,军情千变万化,说到底还是相机行事的成份多,狼王也不好太过指责,怕伤了将士们的锐气。
修鱼彬抱怨了几次后,狼王无奈,只好安排修鱼稷去c城。
这下终于杀鸡骇猴,兄弟们果然有所收敛。
在修鱼彬的指挥下,几场硬拼之后,北关狐族彻底放弃了正面做战的想法,一门心思地把他们往南面赶。
南岳狐族兵力不足,更是节节败退。
狼族的南下已如破竹之势。
清晨,修鱼彬像往常一样来到营地北边的山坡散步,正好遇见穿着铠甲准备巡逻的修鱼稷。
“早。”他主动地打了个招呼。
“早。”
“新婚之夜过得好吗?”修鱼彬问道,语气里有一丝揶揄。
修鱼稷的脸僵了僵,冷冷地看着他:“昨晚上没见到唐晚荻?”
婚礼热闹非凡,除了六营的病人,剩下的全都参加了。篝火通明、通宵痛饮、狼王指示厨房拿出上好的野味,自家白树皮酿的酒放量供应。
“她一直待在帐篷里,没去。”修鱼彬耸了耸肩,“我劝过她,让她想开点。你又不是第一次往家里带女人……没记错的话——上次那位也是龙族的,不知怎么得罪了你,被你扔进洞里让老鼠给吃了。”
修鱼稷的脸“腾”地一下青了:“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嘿,嘿,老六,不是哥哥我说你,这种时候你应该更关心安平蕙才对。她才是你的妻子呀。”
修鱼稷向前走了一步,鼻子几乎戳到了修鱼彬的额头,目光如铁锤般打在他的脸上,沉默了几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别碰她。”
“唐晚荻现在是我的女人。”修鱼彬“呵”地一声笑了,搓了搓手,“自己的女人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话音未落,脖子已被修鱼稷的双手死死地掐住。
“她不是你的女人,这辈子都不是!”
修鱼彬用力地挣扎了一下,修鱼稷的手指扣得更紧,只听掌中的颈骨“喀喀”作响,几乎要被拧断了。
“别碰她。别靠近她。别跟她住一个帐篷——”修鱼稷一字一字地说,虎口用力收拢,修鱼彬的脸顿时紫涨起来,“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会狠狠地收拾你,让你后悔生出来,让你不得好死。”
他的气根本喘不上来,双腿『乱』蹬,青筋『乱』爆,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修鱼稷猛地松开了手。
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大声地喘气。
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脸上,将他半个头都踩进了泥土中,修鱼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跟我说,你听见了。”
他抱着脑袋咬牙抵抗。忽然惨叫一声,身上又被修鱼稷狠狠地踹了一脚。
“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
修鱼稷终于挪开了自己的脚,冷冷地看着修鱼彬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歪歪倒倒地向旁边的一棵大树走去,抱着树杆低头呕吐,末了,还吐了一大口血。
正要转身离开,忽听修鱼彬嘶声吼道:“是你杀了我父亲!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身子猛地一凛,闭上眼睛,垃圾箱里的那一幕浮现出来。一时间,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中。他冲过去一把将修鱼彬扯到面前,咬牙切齿地道:“是的,是我杀的。”
“为什么?”
“因为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修鱼稷,我爸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修鱼彬冷笑,“有种跟我到大王面前——”
“砰!”修鱼稷又给了他一拳,“我是大王的儿子,你是他的侄儿,你说大王会相信谁?”
“你以为你真是大王的亲生儿子?当年族里所有的男人都碰过你妈,我爸也玩过,硬要算日子的话……”
修鱼稷二话不说,抽出猎刀就向修鱼彬砍过去——
与此同时,两个人影飞扑过来,死死地拉住了他。
“还不快走!”修鱼浩一面抱住修鱼稷,一面对修鱼彬喝道。
修鱼彬捂着肚子离开了。
另一边,修鱼筀也松开了手,拍了拍修鱼稷身上的灰尘,叹气:“老六,打谁不好非要打他?万一打死了呢?”
修鱼稷默默地将猎刀『插』回腰后。
“他最近可是大王跟前的红人呐,我们都不敢得罪。”修鱼浩递给他一壶水,“小心他在大王面前说你坏话。”
“呸!说得还少吗他?”修鱼稷骂道。
“跟安平蕙联盟就是他怂恿的。”修鱼筀说,“大王也是鬼『迷』心窍,咱修鱼家几时这样低声下气过?”
修鱼稷没有附和,只是叹了一口气:“巡逻的时间快到了,走吧。”
***
在六营视察了整整一天后,唐晚荻发现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要严重。
首先是,大夫们全都死光了。重病患者住满了五个帐篷,基本处于等死状态。为防止发疯『乱』跑,全都死死地绑在床上。
人手完全不够。病轻的照顾病重的,负责给他们擦洗、打扫、喂食——很快就累倒了。
食品严重匮乏。
狼族一面行军一面狩猎,所获有限,猎物时少时多,会首先分给士兵和家属,如果有余,还会储藏一半,剩下的才会分给病人。大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狼王禁止给重病患者投喂珍贵的肉食,只允许他们喝一些菜汤,里面配有修鱼彬调的草『药』,味道奇苦,无法下咽。
虽然病人们吃得少,完全不吃肯定不行。不少病人还没挨到晚期就被活活地饿死了。
卫生状况奇差。帐篷被病人的血喷成了红『色』,满地污垢,苍蝇『乱』飞,恶臭扑鼻。
后山有个焚尸的大坑,每天有人死去,里面的火从来不灭。
“修鱼彬每天都过来吗?”唐晚荻问其中的一位病人。
“你是指——巫师大人?”
“对。”
“常来,但不是每天。打仗的时候经常不在,大王那边也需要他出主意。”
病人是个年轻的男子,看样子是刚进来的,挺精神的,唐晚荻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你有什么症状?”
“低烧。”
“站到我面前,我给你量一下。”唐晚荻掏出红外线体温计对准他的眉心一测,点点头,“是有点低烧,但这并不等于感染啊。”
“大人说感染了。”男子指了指帐外,“跟我一批进来的有七个人,都是低烧。”
唐晚荻皱眉:“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重病区,换句话说就是高度传染区,是最危险的地方。虽然她从原庆那里知道僵尸症一般不会传给人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