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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压在林默心头的那座大山卸下了一半。她没想到魏翎会撇开秦梦瑶的事,只问了她在书房里看到了些什么。
林默尚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正在燕王宽限给她的短暂时间里想着对策。
借着烛火,魏翎看出了从她眼皮子底下透出的狡黠。于是他更为狡猾地将手又往上挪了一挪,哼声问道:“嗯?”
惊弓之鸟的林默哪惊得起他这么一吓,立马把心里的话全给兜了出来。“我认为,王爷所做的皆是些无用之功。”
“哦?”魏翎原以为她会害怕得百般抵赖,又或许会哭着求他当作无事发生。竟不想等来的却是她一句无用之功。
这让魏翎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无用法,遂问道:“此话怎讲?”
燕王略表诚意的将手停下,林默这才静下心来继续说道:“王爷有勇有谋又心怀天下,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
在一个漂亮的马屁铺垫后,林默才引出了接下来的话:“为巩固江山社稷,只有立长才能巩固住国之根本。在这点上,王爷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可她说的这些等同废话,这些道理惠皇后也懂。但惠皇后却还是要拿齐王与他争夺久悬的太子之位,足见林默抛出的这个观点还不足以打动燕王。
林默自然也清楚这点。
只见她再道:“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魏翎未曾想过她能有这般见识,便问道:“你认为本王该如何自处。”
林默答道:“王爷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圣上贤明自会看在眼里。”
这句话勉强还算中听。
直到魏翎将手从她腿上拿开,林默如释重负。劫后余生的燕王妃躲在燕王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叹出了憋在心底的那口气,在魏翎看来甚是可爱。
眼前的这位燕王妃非但有名动京城的美貌,还有不输给谋士的才学。魏翎心道能把此人娶回家,当真是娶对人了。
可他又怎知自己这位枕边人,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魏翎意图夺取太子之位一事,林默在回去之后也不是没有想过。深思熟虑过后,林默认为可行。
自她嫁入燕王府的那日起,她的命就依附在了魏翎身上。只有燕王平安无事,她才无后顾之忧。
可试问,惠皇后又岂会放任燕王这个心腹大患好好活着。
又或许齐王至始至终不过是个幌子,与燕王争的从来就只有惠皇后一个人。
而燕王的危险也已一次次在她面前显『露』锋芒,林默与他越是亲近就越是害怕。她怕自己落在魏翎的手掌心里,终有一天会丢了人——还怕丢了心。
如今既已开诚布公,林默便逮着机会『毛』遂自荐道:“王爷所谋之事,或许我能从旁略尽绵力。”
林默看似在表忠心,私下里却做着另一番打算。
魏翎说到底被她气了一天,现下就算解了气却也实在是乏得很,便随口应了下来。
见他答应,林默这才放出了后话:“但我有一个条件,希望王爷允准我今后继续住在西冷阁。”
听完了这话,魏翎的脸上已隐有了些不悦。
林默摆明了要划清界限,她往后只把自己当成是个助他一臂之力的谋士,而非侍奉在侧的妻子。
魏翎态度不明的哦了一声。只当自己知道了,他日若是反悔起来也好有个台阶下。
一方面他对惠皇后有所忌惮,怕与林默走得越近只会害她被惠皇后当做刀子使。另一方面她既肯在他身边做个谋士,他想见时便也免了诸多借口。
可就在答应了没多久,魏翎心里头就有些后悔了。有时候他希望林默可以笨一点,若方才她没有拿出顶撞的胆识,或许他还可以再为所欲为一些。
倘若他方才没有及时悬崖勒马,或许他们之间早已不像现在这样还隔着一道距离。
燕王越想越后悔,最后发现自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可覆水难收,燕王既拉不下脸来反悔便只能翻过身去装聋作哑,想就这样把人强留在他身边。
哪怕只有这一宿也好。
事情既已解决,她再与魏翎不清不楚的躺在一张床上也不是回事。林默想是时候该回西冷阁了,但碍于睡在一旁的燕王将自己铸成了一堵高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沉『吟』片刻,林默才压低了声试探着问道:“王爷可还醒着?”言下之意是在告诉魏翎该把她放回西冷阁去了。
可燕王压根不想放她回去,仗着自己背对着身后那人是连话都懒得答就当装睡了。
左右为难的林默等了许久仍不见身旁那人给点回应,心想他许是睡下了。正当她想起身从床尾绕出去时,就见一旁的魏翎蓦地坐起身把烛台上点着的灯吹灭了。
“睡吧。”
同样的话,燕王的语气里已没有了前两次的冷淡,反倒多了几分挽留之情在里面。
随着那道烛火被熄灭,周遭瞬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窗外浓云骤雨,也透不进一点光亮。天地仿佛落入了漆黑的虎口,如影随形的恐惧顷刻间就占据了林默全部的思想。
凄厉的风雨声被隔绝在外,正心有不甘的拍打在屋檐上发出诡异的呼声。
林默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车祸现场,耳边灌满了呼啸的风雨声。寒意从心底奔涌而出,疯狂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魏翎在黑暗中伺机等候了许久,直到身后那人没了声。他以为林默是睡着了,正打算翻过身去将人拥入怀里搂着睡。
不想魏翎翻身时蹭到了林默的脚背,他整个人被那只冷得跟死人一样的脚丫子寒到了。
燕王一边在心里抱怨着这人当真是不懂事,既然这么冷怎不知道往他这边靠一靠。一边心疼的把自己的脚捂了过去。
谁知魏翎才把脚给她捂好,就发现那双死人脚很不自然的往后一缩,略显僵硬的将燕王的盛情再一次无情的婉拒了。
此时的燕王早已是困得两扇眼皮都在忙着打架,却还是艰难的从眼皮底下撬开了一条小缝想看看林默究竟是睡是醒。
枕边人还未睡,一双过分美丽的眸子在黑暗中像是要把屋子里仅剩下那一点点不足以视物的微光都拢起来盛在里面。
魏翎只知那是一双美目,却不知美目上闪烁着的那点莹然是她含在眼中的一抹泪。
林默的身子实在是太冷,冷得就像冰窖里启出的一块寒冰。魏翎怜她体弱,便想把人揽过来将她捂捂热好睡觉。管她是怒也好是怨也罢,天大的事也都留到明日再去说。
就在燕王将人拥入怀里的那一刹。一个猝不及防,身长七尺的魏翎竟被怀中那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使劲给推了出去。
随着一声闷响过后,周遭陷入了一片更为疯狂的沉寂。
魏翎就这样被林默推下了卧榻,还是以后脑勺先着地的姿势。
027()
从未有人敢这么对待燕王殿下; 林默还是头一个。
漫无边际的夜; 对林默而言无疑是最可怕的煎熬。魏翎突如其来的怀抱; 仿佛要将她拉入更绝望的深渊里。
十五年前,在那次车祸里。幼小的林默就是这样被母亲护在渐冷的怀抱里经历了人世间最痛苦的生离死别。
卧榻上传来的急喘声如游丝一般,很快就被窗外呼啸的风雨声给盖了过去。
魏翎心里本就被她气得窝了一肚子火; 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一些。如今被林默这么一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林默怕黑; 他是知道的。魏翎起身并没有去点灯; 而是坐到她身旁说道:“你在怕什么,可以跟本王说。”
燕王放柔了声,一改平日里的冷情冷『性』拿出了自己仅存的一点温柔示人。这样的柔情很难令人不为之所动。
可即便林默肯动情,却只字不能提。只因她一刻也不敢忘了自己现在是莫君轻; 不是那个父母早亡的林默。
燕王已是耐着极大的『性』子,等来的却只有身旁守口如瓶的缄默。
长夜漫漫。流转的时光就连再钝的刀子都该被磨锋利了; 却仍是撬不开林默那道紧守的牙关。
“你走吧。”
当魏翎的声音再度响起; 除了难掩的疲惫还夹杂了一点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
屋外风雨未歇。林默赤脚踩在卧房的地砖上; 那双被魏翎嫌弃的死人脚不一会儿就被烘暖了。
林默脚上暖了; 心却冷了。
但想了想; 林默把这一切归为咎由自取。有些事她既不能说; 自然也就怨不得别人。
林默拿起架子上的衣裳往身上一披便推门离去。刺骨的寒风顷刻间迎了满袖; 她却觉得还不及自己的身子冷。
入夜的王府像座空城; 连个鬼影都没有。
唐婉在西冷阁里等了林默许久; 心想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回来应是在燕王那里歇下了。正当她想回自己屋里睡觉时; 迎门就见一道白晃晃的人影站在院门口。
三更半夜见了这玩意儿; 险些要把身为无神论者的唐大夫吓得魂都飞了。
唐婉正准备在心里默念金刚经一百遍,谁知她连一句急急如律令都还没来得及念完就发现那道白影自己先倒了下去。
听到一声闷响,唐婉才敢断定来人是人非鬼。她把手上的提灯伸了过去,就见昏黄的烛火映在林默那张惨白的脸上。
唐婉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慌了神,在寒风中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只见她冲进雨里把寒得跟块冰一样的林默抬回屋里。
直到把林默抬到床榻上躺下来,唐婉才发现这人竟是赤着脚走回来的。唐大夫的心顿时就跟着林默快凉到冰窖去了。
“喂!醒醒!”唐婉把手拍在林默脸上一下又一下的打,林默除了那道气若游丝的呼吸声之外就再难给出其他回应。
唐婉前脚替林默盖好了被子,后脚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后院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