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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辞不受的那一份坚持!心中一震,即而又有意无意的向一旁看向隆基,隆基微颔首,面上的神色是如他一样的淡泊从容,似乎内心并未翻腾起怎样的波澜,似乎成器此举已在他的料想之中一般!
李旦心念甫至,微微聚拢了眉弯,心中大抵是有了个底儿的,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应该是私下里有过走动、通过些气儿。
该怎样行事,他心里亦有个底儿的,但没想到儿子们比他要心急太多。不过也不怪儿子们心急,近来这朝中局势、内内外外有着怎样的动向与怎样的风势,李旦也是识得的,他心里知道太平公主的人马有了一些小动作,也渐渐嗅出了夜长梦多后必然会滋生出的那些异样。
但他依旧没有马上开口,做出深思熟虑的模样沉吟了半晌,即而将身子向前探了探:“成器啊。”唤了儿子一声,目色沉淀,“祖训早有一个论断,立储便先立嫡长子。时今你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论出身与血统都是最有资格成为太子的,怎么倒说起你三弟才是不二人选?”声音漠漠的,半点儿感情都没有夹杂,这令人委实难以从中嗅出他内里的真实想法、心境的真实喜怒。
成器早便知道父皇会是这样的说辞,这其实是一种太过于冠冕堂皇的说辞,又能顶什么用处?心念又是一定,他登时便掀袍跪下,抬高了声音稳稳道:“父皇所言委实不假,但一切并非死规矩,还得看情境、适局势而变通!”他微一顿,抬目时眼底有浮光暗动,“国家平顺康泰时,自然是立嫡出、立长子;可国家多难多坎坷时,自然是立贤能者为储君!”即而眉峰一展,转目向隆基处看了一眼,转向李旦时声音带着无比的动容,“时今韦后之乱才得以平复,我大唐虽依旧繁华无边,却其实百废待兴、是一盘需要好好儿收整的残局。此时此刻,若是不能有一个担得大任者站出来扛起这担子,大唐这悠悠百年的基业岂不是有所损毁?”
成器这番话说的委实锋利,且委实是大不敬了!在场诸臣都被吓了一跳,便连他自己都在说完这话时甫地一个后觉,即而捏了一把汗在心里!
不过,幸在李旦并没有计较他字句间凛冽的不祥:“你便担不得这个大任么?”
成器心弦一舒,即而抬手向李旦作了个揖:“当日三郎带军平乱,立了莫大的功劳、又是何等的英机勃发干才尽显?儿臣以为,三弟委实是那可担大任、可令父皇放心将这锦绣江山交付的人,比儿臣优秀太多!”如是这慷慨激昂的语气,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倒也不是没有真挚的赏识。李隆基的才华与那份行事的干练是摆明了放在那里的,任谁也拂之不去这昭著的事实。
眼看着情势堆叠至斯,隆基心知自己也不能继续让大哥唱独角戏,在大哥又一次提及到自己后,定了一下神志、忖度须臾,便亦抬步出列向着李旦跪下去:“父皇,大哥实在过于的抬举儿臣,儿臣何德何能担任这锦绣大任!”一叹落声,他眉目间的神情亦是真挚无比,于此侧目看了成器一眼、复于李旦谏言道,“儿臣平乱,原不过是想着为国家除害、为大唐肃清门户,并未有太多想法,父皇与大哥都是明鉴的。”不过是场面上的说辞,任谁也听得出这明面儿的敷衍。
成器心照不宣,并未等李旦再开口回复,而是摇了摇头,继续启口进言:“太子乃是国之根本、天下之奠基,便是遴选也一定要是得民心、顺众意的。”眉峰一拢,“不说其它,只就除去韦庶人一事,三弟为我大唐立下的功勋便是赫赫、且已不朽,民心自是所向三弟,三弟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儿臣便是无论如何也接不得这无比厚重的太子大位!”这一席话比方才说的还要激昂、还要动情,成器尾声落定后,便将身子一个匍匐,拼着一口气于地面上使力叩首。
那当真不愿领受、也不能领受储君之位的坚韧与诚恳,便又在这叩首中得到了更深刻的化现。他每一下都磕的极其用力,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传入耳廓便是震的连心都是一凛!
一旁隆基的心跟着大哥这叩首的频率而不断发震,这冗冗的声音听在他耳里委实担心,想必那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印,生怕大哥再这样磕下去会受重伤。
主位上李旦亦是心惊,儿子这近乎苦肉计的无形逼迫令他不安!
偏生成器这一遭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一路进行到底,都磕了若许久的头却仍然不见停。
那在场的一众朝臣亦被宋王的匍匐叩首弄的胆战心惊。
这时隆基倏然一下亦叩首向李旦进言:“父皇,求父皇不要让大哥再这么下去了,求父皇让大哥停止啊父皇!”这声音里的急切,是发乎真心的。
在隆基的带动之下,众朝臣文武亦甫地反应过来,纷纷落身跪拜、求李旦下旨免了宋王的叩首觐见。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时局渐定,悬浮之心终落下()
却这一切跟李旦又都有什么关系?
儿子这样不断的使力磕头,分明是在逼他尽早下定那立储的决议,又何曾是他在令儿子磕头受罪的?这诸多朝臣一个劲儿要他赦免宋王之苦,众口一词的……不等于变相的逼他顺了宋王的意愿、立隆基为太子么?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是看好并属意李隆基的?
只是……总归是觉的缺少那一点点机缘,总归是觉的要借机磨磨隆基的棱角、去去他的锋芒,总归是觉的时今这个恰到火候的时机还没有到!
但是李成器横生了这么一出,他委实是成功了,因为时局已经被他生生的给逼在了这里,作弄的一向拿捏有度、沉稳非常的李旦一下子就处于了被动的境地。
旦原本清明的理性有了渐乱的趋势,即便他可以从容非常的面对人生的大起大落、浮浮沉沉,可他最重的便是对身边人的责任、对家人的亲情、对至亲女子的爱情,最见不得自己着紧的人在自己眼前受了委屈和苦楚。所以很自然的,在成器这当真使力、又不见停歇的轮番叩首中,李旦一位父亲的心一点点柔软下来。
“众爱卿都平身吧!”他抬了臂弯向着两边做了舒展,即而又特别关照了成器和隆基那里,“你们也都不用再叩首了,平身吧!”声色平和且笃定。
隆基心中一沉,知道父亲这是要做那个经久以来悬而未决的决议了!
成器闻了父亲这话,倒是停止了磕头,抬首时前额已经渗出青紫的颜色,那皮肤已经变的极薄且透亮,根根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辨,似乎只要再稍稍使那么一下力,便会触破、便会流出鲜红的血一样。
可这两个人不知道是懵住了还是没明白李旦的示意,依旧跪在那里谁也不动。
旦心中无奈,冗长的叹息氤氲在唇畔:“起来好好说话!”又喝令了一嗓子,这不是皇上对于臣子的命令,而是一个父亲摆出了威严的阵仗对儿子的喝令。
那两人便不约而同的肩膀一抖,即而条件反射般的撑着地面起了身子。果然父亲的威严在儿子面前,当真是比皇者的威仪要受用许多的!
“宋王。”李旦先隔过了隆基,把目光落在成器的身上,探身微微、稳声问他,“你一心将太子之位让给你三弟,可你自己是嫡出又是长子,就不怕委屈么?”
成器一听父皇缓了口风,忙不迭抬手一礼:“父皇诸子,三弟最贤。立嫡立贤、立长立贤这类问题,一向都为历代君王所辗转纠结,但还是贤者任之是为真章,儿臣自愿让贤,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即便是看起来这样紧迫的情势,面对父亲开门见山的发问,成器的思路依旧没有乱却。
“父皇,儿臣未必贤过大哥啊!”隆基早便打定了与大哥谦让的主意,故而忙不迭压着话尾表态。当然,他的谦让只是表面上的做样子,是不同于李成器真心不愿领受、身心愿意让贤的,“父……”
“你先退下!”旦截断了隆基的话,还是有些不客气的催生出了隆基的尴尬。他明白隆基是在做出恭谦的样子,但他拂去了隆基的做样子。倒也不是诚心让儿子尴尬,只是他被这两个孩子搞的有些心乱,他在梳理自己的思绪,不愿再被搅扰。
隆基领会了父皇的心思,颔首应了一声后,也就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留大哥一人与父皇一来一去的说话。
成器面见着这一切,心头微起了些隐隐的醋意。或许当局者迷,可他却看出了父亲对三弟的好,更在这一瞬明白了父亲欲立三弟的心。若不是心心念念着,又如何会在这立储的决议终究被逼到非定不可的境地时,因怕生了紊乱而喝令三弟退开?父皇刚才那充斥着关切的一声斥,其实是失了皇帝的仪态,愈发的偏于了一位父亲,苦心昭昭的父亲。
李旦定了定微零的心思,目光沉沉落在成器的身上:“这当真是你的真实意愿?”继续又稳声。
即便洞悉了长子的想法、也明白着时今局势的所趋,可李旦依旧不能放松丝毫的警惕,他必须要为太子留一个平顺的天下,这是为人父的责任、更是为人君的责任。兴许他这一辈子注定要辜负太多人、也注定会被太多人辜负,但他能做到不负社稷、不负祖宗的,怕就是这一件立储、传位之事了!
这一瞬成器倏然又嗅到些别样的味道,便是连一侧的隆基、并着这满殿的文武也都嗅到了这味道……
原来皇上心中属意隆基不假,可提出成器亦有继承权的用心,除了那原本的猜度之外还有一条,就是……他对这位长子也并不是很放心,他怕万一宋王面上温和、心中实有怨愤,强立了隆基之后,日后会再谱写一出兄弟相残的惨剧!原来皇上的用心,还分了一半在这里!
这个甫然而至的信息令成器惊震,也令在场所有人都惊震。可是很快,成器便至那漫溯而起的思潮中重又变得理性,他明白的,父亲的担忧不无道理,指向的并不是他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