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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得在事情告一段落、趋于走向结局之后,才能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事儿当初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就冯小宝一事来看,他身上所牵带出的那些欢喜与那些极为剧烈的荼毒般的丰韵,却注定是要太平、甚至武后哪怕是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忖度、去思量,也决计无法判定一个“对”与“错”的界限的!
这是一段意料之外的隔世孽缘,又兴许是无量劫以前不曾了却的一段前缘?已经难以判定清楚,也委实就判定不清楚!但此时此刻的太平与武后、所有的人,谁也没有太过于精准的先知能力,谁也无法意料到之后这若许多的、至关重要的种种,全都会因他而已……
其实直到很多年后,当武后已从太后这个无名却有实的位置一跃成为乾元殿间名副其实的皇者,她也仍然会在某个寂寞无眠的夜晚遥遥的想起冯小宝。她与他之间这一段意外的缘份始终都太过于梦幻,很多时候都模糊了梦与现实的边际,叫她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甚至她会觉的,或许他本就是上天派下来帮助自己完成天命的那个人吧!一定是的。这个看似只是一介男宠、一位恩养在武后身旁的娇纵且美丽的男人,其实帮了武后很多,且无怨也无悔。
当然,综上其实全部都是后话,此时此刻当衣冠华丽楚楚、容貌妍丽秀美的冯小宝经了如此这般一通精心打扮,后亭亭的立在武后面前的时候,只一抬头,便在无限殊荣的尽享着武后那无可遏制的惊艳目光的同时,小宝也就在这一瞬息被武后所惊艳着!
他的气韵柔媚有度,又因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而炼就出一身的好肌肉,故而这样秀丽的面庞并着这般健硕的身形,叫他在柔软而魅惑的同时又不失男儿那一股子品性气息。而武后纵然年华老去,可那姣好的容颜并未凋朽到残败而颜色全无的地步,她的倾国之色仍然有迹可循;但这般年景、历经了人间百态之后的武后,此时此刻恰最具有旁人无可临摹、言语也无法精准的描绘而出的一份独特,这在于她眉宇间流转顾盼着的一痕威仪,这威仪凛然而神圣,俨若神仙桂子,又似……人间的帝皇!
心口猛地起了一个擂鼓样紧密且发狠的鱼跃!冯小宝被这丰姿气韵充斥的几近窒息!
天光微恍间,武后含笑颔首,那有着沉淀的两道目色就落在他年轻而负有活力的腰身上。
小宝下意识喉结微动,做了个莫名激动的吐纳。
这些年来,对于大唐这位彪悍果敢的太后,早已在世人口中将她那份睿智与权谋无限扩大、且赋予了神迹般的天命。她简直就是一个风姿楷旖的神话!
关于她的神话,任何一位大唐子民、甚至远在番邦外域的有识之士没有谁是不知道的!冯小宝亦如是。但即便耳闻千万遍也都及不上躬自领略、双眼亲见一次。
当传奇的女王就如此直白的与自己对面而处,冯小宝忽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脑海里的武后不是这个样子,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一直都不相信市井间那些关于她的传说,甚至当人们提起他们的太后尚有一副保养良好的肌体时他总是很不屑,但此刻他面前的武后当真成了一个蛊惑的妖孽!
她面晶如玉、眉目如画、凤眸似黛、纤睫若羽、唇若红绡、凝脂肌肤吹弹可破、根根清晰可见的满头发丝有如泼墨缎子一样柔软曼妙。……这,如何能是一个已然残年迟暮、历经三朝的苍缓老者?这分明就是九天之上临凡之下的至高天女、混世魔魅!
阳光溶波,碎金的铺陈搅乱了世界的大命格;该交集的缘份,便莫问是劫还是孽!
一叶寻一根,一心待一人……只此目波交集一眼万年的今时此刻,小宝怦然心动了!
第三十六章 百转情潮多作弄(2)()
武后对冯小宝这个男宠一定会满意的。太平心知。
她是武后的女儿,知母莫若女,她的眼光与母亲还是有一定的相似度的,既然冯小宝这个卖药郎能在月华明灭错落的那一瞬间就被她一眼瞧中,那么也必然会得了武后的心、顺了武后的意。
太平松了一口气,微微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置的稳妥下来。
她原不想同母亲也要去动心思,但不妨换个角度再想一想,她如此做也不见得就是在动心思耍手段,这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对母亲尽一份“孝心”,再往深里剖析也未尝不能理解成这是在尽本分!
这么反复思量着,她便又觉这心里头舒服了许多。顺扑面而来的微风抬手抚抚发髻,转眸一个不经意的,却撞见了一道玄色滚金边的疏朗身影。她心口陡然一悸,定神再顾时,来俊臣已经立身于彼、含笑看向她。
因是身处唐宫,二人之间纵有万种言语也决计不敢表露的太不合时宜。故而太平定神后,也只是对他浅笑着点点头。
和风朗日的太初宫御道旁,二人眼波调情。即便从头至尾谁也没有多发一言,但自有一段莫名的默契感就此无言的交织在心口里。
分明一切景致都没有改变,但当太平缓步从容、却是一步一望的与俊臣相对而行的这一霎那,由情及心、福至心田时,霍觉周围景致变幻成了另外一种别样的温情,便是连那素日里见惯了的牡丹花丛、甚至依依嫩柳,都在这阳光温存的抚弄之下,有如明澈的流光之下绘就的一匹匹彩缎织锦,妩然的魅惑力被展现的淋漓酣畅、美丽不可方物……
。
入夜的天光敛却了浮华的烟火,倦怠了这精心耗力勾勒不苟的那一份伪装出的欢颜,太平的面目便重又变得漠漠的。
但一想到方才帝宫中与来俊臣的御道花廊邂逅,那软糯的檀唇还是下意识牵出一抹淡淡的弧度。似乎只有在他面前、只有在想起他的时候,她才会显露出这一份最本质的人间风骨。
残阳退没时,她方自太初宫回了公主府。抬眸睥着为这广袤大地铺染一层厚重暖橘色的天波,她忽觉这个身子有些倦了!加快了足下的步调,就在行至甬廊转角的须臾,又忽因目光的一个触及而下意识驻足。
有须臾的定格,她忽而愁肠百结!曲身抬手、捡起被孤零零遗在地面上的一枚精致胭脂盒。弹指间的神绪兜转,太平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知道,自己是误会薛绍了!且亦在这误会的同时,更加辜负了薛绍花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片赤诚心!
一时间天风微熏,太平百般情态非止一端。她定定身子,就着日落的暖色,缓缓眯起了一双狭长飞凤的若兮软眸,酥胸起伏,徐徐吁出一口长气。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美惠如斯、颜色无双、善感多愁的女人;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公主,高高在上的、血统盛贵的、不可侵犯的、凛然威仪的、神圣肃穆的、当今大唐铅华盛世里独一无二的公主、嫡出公主……一些错过的美丽既然错过那便就已经过去了;她的特殊身份并着骨子里的那一份沉淀,造就了她的世界不能轻易有着“回头”二字可言。归根结底无论如何,也只能报以一声嗔痴蹉叹,尔尔罢了!
故而,虽然在知道真相之后还是起了弥深的感动、与作弄的抱愧。但是发乎大唐公主的天然骄傲,太平心念几定,将这精巧的胭脂盒就势收束在了袖口里,面色微沉,即而抬步继续行路,到底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做出来。
第三十七章 心事情事总圆缺(1)()
这华美的汉白玉回廊因了满径夏日里着锦的鲜花,而被点染出喷香的势头。风习袅袅,顺着九曲回廊就这般坦缓澷溯,将悬于房檐顶上的一串铃铛作弄出一成串泠泠的清响,带起这般开开合合的韵致,似在喃喃吟曲儿、又似只是一阵含笑微殇的呜咽。
立身将足步微定,抬起纤长的睫毛,周遭有牡丹花丛间带起的一阵暗香回旋撩拨。就这样隔过溶溶的金波瞧过去,这景致并着这个人宛如给笼罩进一层煞是绰约的轻纱里。婉儿只觉的眼前这位从来都沉寂出世的王者,较之先前,似乎变得愈发冷峻了!
这感怀没有由头。
一阵天风由远及近撩拨的细致入微,在掠过周围杨柳枝头后,又倏然一下飘转的极远,不经意间带起几瓣无名的扬花。似乎这氛围变显得分外唯美,眼见那花瓣一张一弛的在空气里张弛,在历经了一番毫无着落的摇曳之后终于向下迂回落定,就落在了他们二人大褶堆叠的衣襟间。
漠漠的眸色忽敛,婉儿不禁开始作想,这凋零的残花为何宁愿在空中居无定所、最终零落成尘如此潦草,也始终都不愿意扶摇而上飞上那一大片广袤无垠的青天?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风住的时候,在那恋恋翩跹、流连于花卉繁丛中的彩衣蝴蝶身上,她想她找到了答案……天若有情,又是否会听到她隐而不发、也决计是不能公然发出的涓涓心事,为她缓缓奏起一阕《彩书怨》呢?
念及此,婉儿心口甫地便起了一个抽痛!而面目神色却依旧是极淡然而没有情态的。
“三郎……他还好么?”忽听李旦那带着几许沉仄的声音就此响起来。
婉儿猛地收了思绪回目看他,见他俊美的面孔此刻正遮迷在游云柳枝一并交叠打下的暗影里。明明灭灭的格局为他染就了些许神秘莫测,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一眼便瞧出了他这句话问的小心。
这是自打上官婉儿进来之后,他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李旦委实是小心的,不是因为对于自己、亦或者爱子的一份顾虑,而是在为婉儿有所顾虑。他怕自己再一次于无意间伤害到婉儿!
前些日子婉儿左额疤痕之事,每每想起便总使得李旦心口抽痛,便是时今眼下猛地念起来也尤是触目惊心!虽然她并未稍稍言语些什么出来,可李旦不是愚者,他的心里已经隐有了几分端详。
他知道,是因为他,因为他而害了婉儿……故而自那往后,他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