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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也颇为无奈，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尴尬的点头称是。
这金老太太自称还长金爷一个辈分，看来要搁在清朝那也是个格格啊！在满清的宗室里辈分大于一切，怪不得金爷这幅表情，林远想起前天晚上在正合饭店金爷牛逼哄哄的样子就想乐，真是一物降一物，这老太太就是他的克星啊！
林远忙弹了弹袖子，躬身打了千，拍马屁说：“老佛爷安康，给您请安啦”
金老太太“诶哟诶哟”了两声，从躺椅上直起身子，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笑的全是褶子，啧啧的说着林远懂事，然后从他那烟杆上揪下一个带着穗儿的红色宝石坠子扔给他：“喏，给我孙子的见面礼”
然后又开始从手上撸下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扔给伍筠：“这是给孙女的”
两人忙接住，林远不识货，伍筠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老太太出手可真够大方的，那红色带穗坠子是个金珀扳指改的，颜色极其正，满人自诩马背上得天下，所以满人大量的佩戴扳指，起初只是实用，后来就是完全的配饰，这扳指为琥珀极品血珀制成，毫无杂质，这么名贵的东西居然被这老太太随意的当做烟杆上的小装饰，实在让人心惊。
再看自己手上的这只金镯，造型为九龙戏珠，九条龙，九颗珠子，珠子是镶嵌的珍珠，无论是造型还是做工，一看就是宫廷里出来的东西，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
伍筠连连摆手就要把东西还回去，林远却悄悄拉住了他，把玩着那扳指，干脆撤掉穗子将扳指戴在手上，笑道：“哟，戴着正好，谢过老佛爷！”
老太太哈哈大笑，透着那么股子爽朗，伍筠这才知道林远的用意，如今他们两人的身份是“不差钱”的纨绔子弟和他的小秘，再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金老太太送的见面礼虽贵重，但在林远现在身份的眼里，那就是个小玩意儿，而已。
打个比方，比如说你是个小康之家的孩子，街上碰巧预见街坊大妈打了个招呼，然后街坊大妈正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看你特别顺眼从菜篮子拿出一个苹果递给你，说乖拿去吃吧，然后你会说诶哟不行，这苹果太贵重了而还回去吗？
不会啊！这不扯淡呢吗？！
这两件玩意儿老太太没当回事，你也不会当回事，这东西在两人眼里其实就跟个随意可以拿来送人的苹果没区别，你要真拿它当回去堪堪的又递回去，就显得就太小家子气了嘛！
金老太太今儿高兴，抽着烟袋说：“老五啊，今儿有事没事啊？没事带孙子们家吃饺子去，我那茬韭菜再不割就烂棚里了”
金爷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随即看了一眼林远，林远竟从金爷的眼神中看出了求救的意思，林远心里好笑，忙使坏说：“没事！就算有事也得推了，走奶奶，咱回家包饺子去！”
“嗳！还是我这乖孙子懂事！”
金老太太背着手就出了门，一身的威仪，走了几步回头招呼：“老五，把你那胡琴拿上，吃完饭取个乐子”
林远嘻嘻哈哈的上来跟老太太并肩走，金爷和伍筠都一脸莫名其妙的苦着脸跟在后头，林远指了指胡同儿口的车，说：“要不我开车送您吧”
老太太眼都没抬，不耐烦的说：“开什么车啊，走两步就到了孙子，你叫什么呀？”
林远忙说：“项承祖”
“哦，看你不像咱们中国人啊，有点老毛子的长相”
林远心里乐，愈发觉得这老太太有意思，“我是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外祖母是越南人，父亲是英国人，祖父是挪威人”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乐呵道：“哟，那你可够混的我怎么听着你口音有点南方的意思，还有点京片子的味道，口音也是混的呀？”
林远又忙解释：“我在上海出生，父母做生意全世界跑没功夫管我，家里保姆是京都人，我的口音全随她”
老太太在胡同儿墙上敲了敲烟杆，没好气的说：“明白了，不是你混，是你爹妈混！哪有爹妈吧孩子扔下自给儿逍遥自在的？！”
林远好整以暇的叹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一见您啊就感觉特别亲，感觉您就是我亲奶奶”
林远说这话倒不是全在拍马屁，金老太太虽然说话挺冲，有时候还透着那么股子不耐烦，但她有真正老人那种质朴，那感觉很像乡下的祖母，林远的祖母和老爹都去世的早，老娘又忙于活计养活他所以很少有时间陪他，在林远的回忆里，仅有几次的回乡下看望祖母，就是这种感觉。
祖母下田干活回来抱怨菜又烂了一茬，抱怨林远的父母没把大孙子照顾好，完了就把攒下的钱塞给他让他去买糖，回来还能在池塘里摸条鱼，祖母抹上盐烤了给他吃
林远这段日子见过的老人不在少数，但不是马鸣东那种大奸大恶的，就是金爷这种怎么也摸不透他要干嘛的，要么就是蒋安国那种一个个身在高位牛哄哄的，可唯有这位老人让他感觉安心，好像出去疯跑了一天的孩子终于回到家，家里的老人骂几句然后再给端上饭菜，一边做着手工活唠叨着一边在旁边看他吃完。
第一五六章 金老太太（）
金老太太的家确实不远，只离旧货市场隔了两条胡同。
那是一个标准的京都老四合院，懂行的人都知道，如今在京都四九城里能住得起四合院的，都是真正的贵族，那房价都是天价了。
京都的四合院和南方的那种古色古香的院子不同，木头远门很小，因为刚过完了年还没多少时日，所以门上还贴着颜色鲜艳的秦叔宝、尉迟恭门神，门前还摆着俩闷墩儿，进去就是一影壁墙，绕过了影壁院子一览无余。
旧时候人形容京都富人生活闲适，有句挺有意思的话，说是：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
这句话形容的极妙，把旧事四合院里的闲适生活描绘的绘声绘色，不过金老太太这院子让林远很是发懵，因为没有天棚，没有鱼缸石榴树，也没有老爷胖丫头，连只京巴狗都没有，进门就看见一大白色塑料棚子支愣愣的杵在那，外头不远还支了个凉棚，但棚里都是尘土，估计冬天也不使用。
“这是，温室？里头种着花儿？”
林远围着那塑料大棚转了一圈，金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种什么花儿啊！谁有那闲在功夫儿，过来跟奶奶进去搭把手”
金老太太去厨房拿了个笸箩，然后领着林远就进去了，进去一看这才知道，敢情这大棚里种的都是黄瓜韭菜和扁豆，还有几颗西红柿和茄子，绿莹莹的煞是可爱。
林远由心的赞叹：“还是您懂生活！”
金老太太从一颗扁豆下摸出一把镰刀，然后把笸箩塞给林远，蹲在那一小片韭菜前割一把就往笸箩里放一把，“我懂个屁生活，就是嫌外头买的菜全是化肥催起来的吃着不香，这菜啊，还是得拿大粪浇才香”
林远打了个哆嗦，“那您这菜就是拿大粪浇的？”
金老太太嘿嘿一笑：“哪能呐，瞧把你膈应的，冬天菜只能种在塑料大棚里，要是拿大粪浇我还进不进得来？”
林远失笑，忙着把新割下来的韭菜夹的杂草摘出去，说：“也是，早就熏出去了”
老太太头也不抬的忙活着，手上动作很是麻利，“夏天种我倒是想浇来着，可我那儿孙们不让，说院子都是苍蝇蚊蛆，他们进不来！你说说这哪说理去？我自给儿的院子种点菜才得受这帮小兔崽子指手画脚！”
林远笑道：“可不是嘛，怪他们不懂事”
金老太太割完了韭菜又随手摘了两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林远端着笸箩跟在后头，金老太太这才纳过闷来，不满的对林远说：“你穿那身不难受啊？等会给你找件棉袄”
林远低头看了看这是鲁志平给他准备的高级定制西装，笔挺的连个褶子都没有，但刚才进塑料大棚粘了点菜叶子，皮鞋边上也沾了点泥，是有点不伦不类。
金老太太带着林远进了客厅，金爷正和伍筠喝茶，见到林远这副模样一下就乐了，伍筠忙从罗汉床下来接过笸箩，然后把林远黏在衣服和头发上的菜叶子给择了下来。
金老太太的一堂家具不拘一格，正面就是一面大罗汉床，上头放了一长条的小几，而老太太选择罗汉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玩意儿坐着像土炕。
见过东北土炕，放着炕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不？现在林远几人就是这种状态。
金老太太给林远和伍筠都找了件棉袄换上，你还别说，这大花的棉袄是比那笔挺的西装舒服，几个人都脱了鞋，林远和伍筠在一侧，金老太太和金爷在一侧，都盘着腿面对着炕桌上的笸箩谈笑间——择韭菜。
这场景实在诡异
看得出来伍筠也很是喜欢，她从小长在汪处长那样的家庭，母亲又是书香门第，从小教育她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小时候每天不是练舞蹈练钢琴就是握着毛笔一笔一划的练写字，之后进了公安大学，父亲更是要求她严格律己，行事作风都要雷厉风行，她以为所有家庭都是那样的刻板而寡淡，今天忽然结识了这位金老太太，伍筠忽然发现像现在这种几个人围在一起摘菜包饺子，什么都不用顾及，这才是家的感觉
本来今天林远是打算今天跟金爷好好聊聊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谁知道现在竟然穿着大灰棉袄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择韭菜——关键是这棉袄还是金老太太早逝的老头儿的，虽说林远百无禁忌，可也老觉得浑身别扭。
金老太太抽着烟袋乐呵呵的说：“大孙子，你穿着可比我那死老头子漂亮多了”
林远一听“死”字更别扭了，“您快别说了，冷的慌”
这时候有人在院里喊了一声：“金奶奶在么？”
金老太太在床沿上磕了磕烟杆，穿鞋下炕：“估么着是小英子给送猪肉来了”
果